第六十章 白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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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我在家中守着灵儿,一点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在晚上,更是倍加小心。
父亲从好几十里外请来了有名的大夫给灵儿看病,开了几大包汤药。吃了几天后,病情稍有好转。
灵儿很乖,没犯病时,就拼命帮我家干活,担水、喂猪、洗衣、做饭……忙个不停。晚上我俩就在灯下读唐诗宋词。
在药物作用下,灵儿基本上三两天犯一次,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她也不像大多数精神病人那样大喊大叫,或者喜怒无常,随便毁坏什么东西。
她白天只是静静地呆在一边,眼神儿痴痴地注视同一个地方,一看就是一两个钟头。晚上,她愿躲在黑暗的地方,偶而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特别是有我在,她病发时很少出去乱跑了。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那天早晨,灵儿心情很好,要送我上学去,她说自已没事儿,不用人整天陪着了。其实我也早该上学了。
母亲放心不下,也来送我,为的是看护灵儿。
一路上,灵儿说了许多话,沿路还采了一大把山菊花,边走边闻,表现得很快乐。当望见学校时,她才停住脚,站在那里目送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校园中。
当时,学校正在排练革命文艺节目,到各个大队巡演。由于我文笔较好,被老师选中编写快板,随队下乡。
待活动节束时,二十多天过去了。我回到家中,得知灵儿已被她的舅舅和舅妈带走了。
听奶奶说,灵儿的舅舅特老实,碌碡压不出个屁来。倒是她的舅妈模样很蛮,高颧骨,薄嘴唇,吊梢眉,一脸克夫相。
灵儿走了,我们都很想她,奶奶好几天吃不下饭,我更是彻夜难眠,担心她犯病时身边无人照看。她去的那个地方可是山高水深,多毒蛇蚊虫,她能适应吗?
一闭上眼,我的眼前就闪现出灵儿美丽而凄楚的面容,耳边就会响起她呼唤爹爹的声音。我于是坚定了一个信念:要实现对灵儿许过的诺言,一定要帮她找到爹爹,然后再去找她,不管山多高,水多深,路多远!
灵儿爹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反复思考:做为一名死而复生的考古学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的去向,一定与末解的自然之谜有关联,并且为了不连累家人,他一定离家很远很远。
而如今,希日巴喇嘛秘密墓地已被寻到,剩下的就是更加难以破解的自然之谜---塔敏查干沙漠中的幽灵洼和那盏诡秘的妖灯了。
探索幽灵洼,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安身,那就是大青沟。我推测,灵儿爹极有可能就隐身于被人们称为“百眼泉”的大青沟中!
我把大青沟做为第一行动目标。
距学校东北一华里处有一座小山,上面长满一人多高的松树,小山四周沟壑纵横。这里偏僻而荒凉,平时很少有人光顾。
每天晚饭后,我就只身一人来到山上,遥望着北面大漠的方向,思绪万千,不胜感怀,掌灯时分才回到宿舍。
接连两天,我在山上听到沟里有骡子的叫声,短促而无力。我觉得很奇怪,就寻声找去,结果在一条大沟里发现了一匹腿部被镰刀砍伤的大白骡子。
在山里人眼中,白骡子和白公鸡都是不祥之物,人见人打,倍受歧视。这匹受伤的骡子半跪在地上,行动十分不便,身边的草被啃得精光。看样子,可能坚持不到几天了。

起初,它的目光充满了敌意,不许我靠近,嘴中“噗噗”地发着警告。我可怜它,就耐着性子和它接近,从沟边薅鲜嫩的野草给它吃。
为了治疗刀伤,我把积攒了大半年的零花钱全部买了消炎药,分三次给它敷上。骡子需要喝水,我从宿舍里拿来脸盆,在沟里舀泉水给它喝。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大白骡子一天好似一天,眼光发亮了,鬃毛变得顺溜了,竟然试着站立起来了。我更加爱抚它,给它理毛、挠痒痒,它用嘴不停地蹭我的身体,样子好可爱。
此后每天黄昏,大白骡子就在山上等我,见到我就一溜小跑地过来,冲我摇头摆尾,嘴里“咴咴”的叫。
我和白骡子成了好朋友,它对我特别温顺,每当我骑在它的背上,它就稳稳的走,生怕我掉下来。这是一匹很有灵性的牲畜,从不去偷吃地里的庄稼。吃饱了喝足了,就躲进树林中,不肯轻易露面。它的刀伤渐渐的痊愈了,结了一道紫红的疤。
抚摸着大白骡子,我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行动计划:骑着骡子去大青沟寻找灵儿爹!
大漠茫茫,路途遥遥,只有具备充足的体能才可尝试。我向同学借了一把镰刀,每天为骡子割一大捆野草。我自已也早睡早起,加紧锻炼。
终于朌来了一个星期的秋收假,我行动的时机到来了!
放假的头一天,我从食堂领回十个玉米窝头,向同学借了两个装水的塑料壶,晚上又给白骡子割了一大捆嫩草。
第二天黎明,我带着食物和水,悄悄离开校园,直奔那座小山去找白骡子。当时雾很大,白茫茫的,我很担心,怕寻不见它。正走着,忽听一声熟悉的叫唤,原来白骡子就站在前面等我呢!
我大喜,赶紧领着它到沟下喝水。可它立在泉边,滴水未饮,给它薅草也不吃。我分外惊奇,这匹骡子似乎知道我要远行,跟我一样,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从末出过远门的我,哪里知晓去塔敏查干大漠该怎样走,只知道一直往北走就行。
走着走着,白骡子停住了,用脑袋蹭我的胳膊,用手推它也不走,它是在让我骑。我只好跨上骡背。
不料,它竟然驮着我朝南奔去,怎么也叫不住,我急得不行。此时,雾渐渐散去。我仔细一瞧,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在雾中转了向。多亏这匹机灵的白骡子!
晌午,我顺利地来到了养畜牧河畔。前面说过,由于此河流经一大片黢黑的草炭地,因而河水呈黑色。我担心骡子会受惊,可它却丝毫不理会。
我俩在河边小憩一会儿,我吃窝头,它嚼一通嫩草,待喝完水,又抓紧赶路。穿过坨沼地,进入了苍茫的塔敏查干沙漠。
此时的大漠早已是今非昔比,里面栽着很多沙棘,一串串沙棘果血珠儿似的闪着光,还不时地会看见小片糜子,殷红殷红的。远望,成群的牛羊在沙岭上涌动着。
越往里走,感觉越荒凉。大约行了十五、六里左右,遇到了一位牧羊姑娘,脸晒得很黑,嘴里吃着沙棘果。我向她打听大青沟的去处,她很吃惊,劝我不要去。她说那个地方很遥远,近年来常起沙暴,一个人去是很危险的。
临别,好心的牧羊女还塞给我一块肥厚的奶豆腐。我感激地看了她几眼,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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