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坠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莫名其妙地从高高的土崖上跌下了鸡血潭。
待清醒过来时,正躺在潭边的大榆树下,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灵儿陪在我身边,也是全身精湿,头发一绺绺地紧贴在脸上,水滴与泪滴混在一处,顺着腮边往下滴。
我望着她,吃惊地道:
“我们这是怎么了,啊?”
“还问呢!”灵儿又气又恼,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一颤一颤的,哭得好伤心。
天已经擦黑了,我爬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明白了**分,就上前扶起灵儿,一同回家。
路上,灵儿哽咽着向我说出了刚才发生的惊险的一幕:
原来,我以取作业为由离开灵儿家后,心细的灵儿从我的表情上窥出了一丝破绽。我走后,她悄悄跟了出来,看我果真没有回家,而是奔向了鸡血潭。她放心不下,提完两桶水后,挎着筐出来找我。
灵儿来到潭边,瞥见我正站在崖顶上,摇头摆尾地像个醉汉,她误以为是在逗她乐,就喊我下来,别给马蜂子蜇了。话音末落,人却从土岗子上掉了下来,“哐”的一声栽在潭中,一下子没了影儿!
灵儿大惊,来不及多想,扔下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里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一同浮出水面。她见我两眼发直,身子在水中直打横儿,就拼力地把我推上岸,拖到大树下。
灵儿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凭白无故为何坠崖,又为何不会游泳了。我不得不如实相告在土岗上所发生的一切,并断言方才是因为闻了洞子的气味而失去了神志,由此可见那个光滑的小洞定是火灵狐的!
我想起丘爷的告诫,心里有些后悔。灵儿听后,伸手在我的脸蛋上使劲拧了一下,疼得我“哎哟”一声。灵儿终于露出了笑模样,道:
“瞧你,还知道疼呀,可见没事儿了,这回长记性了吧!”
走到村头,我心中猛地一颤:指南针竟被我给弄丢了,毫无疑问,一准是掉进潭水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儿开始很着急,既而安慰我道:“丢就丢了吧,大不了给我爹多陪个不是,省得你再去拿它捅娄子!”
我深深地感激灵儿,眼里有些湿润润的。到家后,我将检测结果和在土岗子上的经历都记在了日记本上,只朌望着灵儿爹早一点回来。
当夜,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听着哗哗的雨声,回想起土岗子上的那个奇怪的洞,一丝恐惧袭上心头。
直到过去了三个多月,才接到灵儿爹的来信。信中说他远在新疆,正在开展一项重大的考古勘探和挖掘工作,还嘱咐我和灵儿要好好学习。
我收回了心,和灵儿比着学。在学年组中,灵儿的成绩稳居第一,我则跃进了前三!
乡村的日子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往前赶。秋去冬来,寒假又迫近了。
我催促灵儿赶紧给她爹写信,让他快些回来。可谁知信件发出去好几封,仍不见回音。等到农历腊月十七,灵儿爹才托人捎来口信儿,说他正在住院,春节可能回不来了,还说让灵儿娘去陪几天床。
这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灵儿娘着急麻慌地忙活了几天后,把灵儿托付给我母亲便上路了。这样,灵儿就搬到了我家。奶奶怕她想爹娘,每天晚上绞尽脑汁,编出很多有趣的故事讲给我俩听。

大年三十的晚上,吃完年夜饭,放完鞭炮,奶奶领着我和灵儿上外面观天象,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芳香味儿,仰望夜空,星斗闪烁。
我发现西南天幕上有一颗慧星,斜拖着一条扫帚状的尾巴。奶奶看后心中很沉重,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国家八成又出奸臣了,要害人哩,**出门时可要带着棍子呀!”
我和灵儿将奶奶搀进屋,缠着她讲了一段她自编的“乾隆捉猩猩怪”的故事。
这个正月出奇的冷,村子四周的冰山冻得“呯呯”的开裂,大部分枣树都被冻死。
灵儿娘于正月二十八回到了家,她轻描淡写地说,灵儿爹腿上的伤斑没有事儿,只是比原先大了一些,怕传染,正在大医院里治疗。还说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热情,也用不上她多少,再说她也想灵儿了,就被丈夫撵了回来。她说着,伸手把灵儿揽在怀里,腮边的泪水告诉人们:灵儿爹的病其实很难治好。
此后,灵儿娘又先后两次进京看望丈夫,尽管灵儿爹的病一直没得到确诊,但病情已被控制住,没有进一步发展。
出人意料的是,五月中旬,灵儿爹突然出院,回到家乡!
我周六回到家,听到这一消息欣喜若狂,连书包也没摘,就抬脚向灵儿家跑去。
灵儿正在她爹的怀里撒娇,见我来到,全家人高兴的不得了。灵儿爹比以前黑了、瘦了,他高挽着裤腿,伤口处敷着深褐色的药糊,满屋子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儿和久违的亲情。
我打开书包,把记录着测验磁场的笔记取出来,猛然间想起丢失的指南针,又赶紧放回去。
灵儿爹笑道:“莫非你小子又有了新发现!还不快拿出来!”
我只好红着脸将本子递了过去,灵儿爹看完我对坠潭的记述后,分外激动,说道:
“我先前预测得不会有错,鸡血潭和土岗子肯定有问题,里面很可能藏有惊天的大秘密!”
灵儿娘听罢,忙着泼冷水:
“得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从今儿个起,谁也不准出去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奇怪的是,灵儿爹的眼神儿里少了那份倔强与执拗,变得很顺从。他把本子还给我,慢慢低下头,抽起烟来。
当时正值农闲时节,灵儿娘专心地看护着丈夫,严防他步入“歪门斜道”。但还是被他借机去了一趟土岗子,发现那个奇怪的小洞口早已被堵死,他往下挖了两米多深,什么也没寻见。
灵儿爹每天都起得很早,拿着一个破收音机,蹲在大门外静静地听,听完后依旧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活像个木头人儿。他表面沉默不语,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知道,一场腥红的政治风暴(文化大革命)已经掀起,对他而言,这场风暴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惨烈,如此的势不可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