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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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吧。”
“好。”玥王温柔的应允,然后缓缓伸出左手。
没错,此刻玥王正坐在我的多啦A梦里,还有一个叫做小时小太监的跟着,很憨厚且不多话的低头坐在一旁。
话说当时我和玥王恍如进入无人之境,就那样两两相望,直到静王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的打断,并邀请玥王去他的坐驾一同前往梁安,谁知玥王惋拒了他,反主动提出要来我的马车。
静王带他过来相互介绍了,然后瞟了我一眼,就踱回自己的马车。
直觉告诉我,静王因为不能“闹腾”了,所以很郁闷。
哈哈。
玥王带了两个贴身侍从上来多啦A梦,一个小昭是保镖,和星阔一起在外面驾车,一个就是小时了。
敢情都是日字辈的,不愧是昊国。
玥王的手很纤瘦,修长的手指,干净整洁的指甲,却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色,手背上也是青筋毕现,瘦骨嶙峋这个词似乎就是专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我中指食指搭在他的腕上,心猛然一沉。
玥王的脉象极轻极软,似有似无,欲绝非绝。再一细查,脉象大而散,有表无里,涣散不收,且至数不齐,或来多去少,或去多来少,涣散不收,如杨花散漫之象。
中医认为脉象的形成与五脏功能活动有关,而五脏与六腑相表里,故脉象的变化可反映六腑的变化。
玥王脉象浮而无力,邪郁于里,阴血衰少,阳气不畅,可谓气血两虚;加之元气离散,按之满指而不聚,漫无根蒂,是气血耗散,脏腑之气将绝的征象。
只有八个字可以形容——病入膏肓,回天乏力。
若非他此刻正坐在我身边喘气,我真当他是死人了。甚至他还能坐在我身边喘气,已经可称作是奇迹了。
一只手轻抚我紧蹙的眉,凉凉的。
玥王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我抬起头,玥王正温柔的看着我,他脸庞清瘦的厉害,颧骨突显,面色苍白,一双眼眸却出奇的清亮。
心莫名的疼起来,仿佛刀割一般。
“怎么会这样?”我反手紧握他的手急急问道,“不是说没事儿了吗?宋青山怎么说?开了什么药?有好好吃药吗?你的身体这般……这般为难,为何还赶这么远的路来,太辛苦了!昊国难道没有其他人……其他人可来,非要你这个……病人……来吗?”
我心疼得不忍看他,偏转身子,几欲落泪。
“一直在服用宋先生配的药,”他仍是那样自然地轻抚我的头,就好像做了一辈子的事情那样自然,“我很好,不用担心。”
怎么好?!一点儿都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
他脉象虚弱的似随时都会魂飞魄散一样,气血虚弱,五脏六腑衰败枯竭,根本没几天好活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一直以来,作为医者,见惯了生死,经历了轮回,我从来不会对病人投入过多的私人情感,即便是星朗星阔,若是将来行将逝去,我虽难过,但不会伤心。
人生短短数十年,有欢乐有悲伤,来来往往,也不过是无数轮回中的一个转身罢了。
不强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是我的人生信条。
可此刻,我却希望有神之手,能挽回他的命!
“把这个吃了。”我掏出离开夕园时欧阳悯给我的羊脂瓶,取出一颗的玉蟾雪芙丸递给他,他温顺的接过来想也没想就吞了。
这玉蟾雪芙丸有三颗,我一直没舍得用,可这次却没有任何犹豫的拿出来给他。
我让玥王闭目静心,就那样握着他的手缓缓送出缕缕内力,那药丸药性太大,他恐怕体虚不受,我运功输入内力可帮助他分解药力,让药性慢慢沁透周身。
果然,数息之后,玥王气息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那么白得吓人了,后来竟靠着小时安详的睡着了。
“多谢遇姑娘,我家王爷自生病以来,还从未像今天这般睡得如此安稳呢。”小昭猫手猫脚进来,小心拿过一张薄毯,轻轻搭在玥王身上,向我略一鞠躬,又转身出去了。
“师傅,尝尝这个。”星朗夹过一筷子菜给我。
“嗯。”闷头吃。
星阔默无声息的盛了碗汤给我。
“谢谢。”闷头喝。
“丫头,吃个鸡爪子,你最喜欢的。”宋青山直接放到我碗里。
“好。”闷头啃。
自从给玥王把脉诊断后,我的心就堵得慌,这些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白天与玥王同车同行,我总是握着他冰凉的手输入内力,因此他一路上基本都是昏昏沉沉在睡梦中。
他的身体实在是破败不堪,根本不适合外出远行,我这样责问他,他就笑笑的看着我,并不解释。
说来也奇怪,我这人其实不善和人打交道,也不会见面熟,甚至有时候会刻意与人保持距离。
但碰到玥王,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认识很久了,那种彼此间亲切的感觉,亲密的态度和动作,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这也常常惹得星朗对我撅嘴巴,嘀嘀咕咕说什么“师傅一碰到玥王就变了个人”。
老实说,我也没办法呀,我就是想对他好,就是心疼他,就是见不得他受累。
“师傅,你别这样了。”星朗连饭也不吃了,拉着我的胳膊小声说:“玥王是王爷,他不会有事儿的,你不要再这样茶饭不思了。”

“是啊,丫头,你不是常常自诩一切随心,随性,随缘吗?”宋青山正坐在我对面,少有的摆出长辈老资格徐徐劝慰我。
星阔更是少有的“热切的”注视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但关心也可以换一种方式表现吧,不用搞得自己悲悲切切,好像真倒了八辈子邪霉一样。
影响自己的情绪,也感染周围人的好心情。
这样悲观的我,不是我,我是以乐观的态度去度过即便是悲观的每一天的人。
想到这儿,心里豁然开朗,轻松了许多,虽然玥王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丝毫起色,但至少他仍然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星朗!”我拿起筷子敲他的头,“说什么我茶饭不思,我哪里不思了?我思得很!”
“好嘞,这里的麻婆豆腐很好吃呢,师傅你多吃的……”星朗喜笑颜开的给我布菜,宋老头却拦着他,说什么麻婆豆腐太辣了上火,要夹青菜给我吃,星阔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却随手又盛了碗汤给我。
正闹着,打饭馆外风风火火“冲”进来三……呃……四个人,其中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小二!熟羊肉牛肉各四斤,酒四壶,快着点儿!”
这四人环顾一周,捡了个西南角的桌子围坐了,巧不巧就在我们旁边。
本着闲人莫理闲事莫管的宗旨,我闷头吃饭。
但,别忘了,这里有个“不折腾不成活”的星朗。
“师傅,那个胖子……好胖!”星朗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嗯。”
“他的脸……好大!”压低声音继续说。
“嗯。”
星朗自以为他说话声音低,可实际呢,那几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有两把甚至更多把的刷子的,就算是只蚊子嗡嗡,人家也能听音辨位秒杀夹住!
果不其然,感觉一阵风向我压来,就听到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问道:“你说我脸大吗?”
我回头一看,岂能用大来形容,于是十分客气的回答道:“是啊,你朝我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墙塌了。”
安静,真真是针落有声,鸦雀无声呀。
“哈哈,你这小丫头端的有意思!”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打破沉静,笑得花枝乱颤,“海头陀这回可吃了哑巴亏了,竟让个小姑娘耍着玩儿。”
另两个听了也笑了,那胖子倒不以为意摇摇头,然后小二端上了酒菜,他就回到座位上去了,四个人也不多说,开吃。
星朗看他们言辞打扮不似善辈,也就不敢多说话了,刚好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回了后面厢房休息。
我回到房间却仍不踏实,梳洗了躺倒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还是习惯性的去到玥王的行苑打了个转儿。
他已经就寝了,小时说今天晚餐玥王只吃了一点素菜,喝了两口汤,就吃不下了,勉强在窗前站了会儿就上床歇息了。
我握着玥王的手,冰凉如水,缓缓送入一缕内力,看他神色安详呼吸顺畅,才略放下心。
静静地端详着玥王,彼此呼吸可闻,而心中却一片澄明,什么也不想,只看着他就好。
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婆娑流离,树影横疏。
我正打算放开手起身离开,突然一丝温润的热流反传回我手心,而玥王胸口似乎有什么在发光,虽然微弱得很,但黑暗中清晰可辨。
我尝试着又送出一缕内力,热流反传回来,那光也似强了些许,至少能辨得出是淡淡的紫光。
就这样周而复始,形成回环,我感觉玥王的体息似乎加强了。
正当我想继续加大内力传输时,那股热流就像来时般一样,又突然消失了,随后,紫色光芒也渐弱渐无了。
我心中疑惑不已,蓦地转头望向窗外,一轮皓月当空,正是午夜时分!
刚才一时没有察觉,现在想来,周而复始的回环大约有七七四十九次,前后约半个时辰,这时间段正是子时,也就是十二点前后。
又细细查了玥王的脉象变化,竟抵得上我先前和着雪芙丸加运功相助的数倍功效!玥王苍白如纸的脸也透出几分红润,额头渗出密密的细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了。
我忙叫了小时和小昭,让他们吩咐下去准备热水,赶紧地给越王擦干身子,不要让好不容易逼出的虚汗又被身体吸收了,那就白费工夫了。
幸而他俩都是极具有专业精神和经验的人,很快准备好一切,我退出内室,在外间等着。
心里却激动万分,几乎按捺不住想要高声呼喊。
他胸前闪着紫色光芒与我形成互动的可是那块传说中的“紫玉”?这玉石本就与他身生相随,休戚与共,刚才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反复闪现,难道在月圆之夜,子夜时分,通过紫玉的气息回环,就能够让玥王起死回生?
我不敢想,却忍不住这样想,患得患失,一会儿焦虑不安,一会儿又暗自侥幸。
好容易小时出来说已经帮玥王清洗完毕,我才进去,又静静地看了会儿玥王,才转回旅店,这样折腾着,回到旅店也过了寅时了,倒头就睡。
结果就是,所有的人都神清气爽,连玥王都不那么走路似踩棉花了,我却顶着两个黑眼圈像发蔫的倭瓜一样,整个人感觉塌塌的。
但,内心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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