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甜枣和巴掌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王亮虽然吃惊，但是并不紧张，因为老爷子雷声大雨点小，一脚虽然踹在肩膀上，但是并不怎么疼。不知道是老爷子身体太虚，还是因为舍不得。
哼哼，再怎么说，我在你眼里是你的至亲骨肉，比外面那个大胡子将军亲近多了。
赵王后立刻就扑上来，抱着王亮哀求到：“大王，丹儿才回来，他在外面受了不少罪，身子都瘦弱多了，你就不要再责罚他了吧！”
我这样算是瘦吗？王亮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怎么觉得比其他王子粗壮许多呢？
果然天下父母心，在母亲眼里，归来的儿子无一不是又黑又瘦的。
“父王，大哥刚回来，身子骨虚弱，要打你就打兰兰吧。”姬兰也跪倒在地求情。
“父王，孩儿愿意代替大哥受罚！”另外五个王子也齐齐跪倒，恳请燕王喜绕了王亮。
王亮心中觉得好笑，这帮人，真会做表面文章。昨天自己是一个疯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一个弟弟说要帮助自己？刚才骑勐在武阳殿威吓王亮的时候，怎么不见一个弟弟挺身而出？现在在燕王喜面前，就全部是自己的手足同胞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样子，仿佛他们平日里和自己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燕王姬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用手一指王亮的脑袋：“你呀，你二弟做的再不对，你也不应该把他送给赵人。寡人刚刚得到一个儿子，竟然又失去了一个儿子，你让寡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燕王喜虽然子女众多，但是在他心中，可以托付燕国的人却只有两个——姬丹和姬信。姬丹是长子，也是太子，燕王喜本来计划自己死了之后，把燕国交给姬丹。可是秦王嬴政偏要让姬丹去做人质，否则就派兵进攻燕国。姬丹一去就是四年，燕王喜觉得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姬丹了，因此才刻意栽培姬信，把下都交给姬信管理，以便让他增长一些治理国家的经验。
作为一个君王，最忌讳的不是敌人大兵压境，而是宫廷内部的王位之争。历史上，曾经有多少为了做上王位，儿子杀死父亲，兄弟互相残杀的先例啊。一个国家，经历一次大的战役失败并不一定会亡国，而王位之争很可能让国家分崩离析。
燕王喜自幼受的是帝王之术的教育，对于这一点是再明白不过了。因此当射鹿公子越来越具有一个王者的能力的时候，他就绝口不提把姬丹从秦国要回来的事情了。因为他知道，姬丹一旦回来，燕国势必出现两个有资格有能力继承王位的王子，兄弟之间的残酷厮杀将在所难免。
然而，他的这个担心却被王亮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彻底解决了。姬信成为赵国的人质，王子当中就只剩下姬丹一个人独大燕国，对于燕国日后的政局稳定具有不可估量的正面效果。
因此燕王喜虽然气恼王亮擅自送走姬信，但是他却并非真的愤怒，反倒沾沾自喜：还是我的大儿子强，的确有帝王之才！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接下来燕王喜才从一个君王变成一个慈祥的父亲。
燕王喜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轻轻抚摸着王亮的脸庞：“我儿真的瘦了，但是坚强了，也健壮了！”
赵王后喜极而泣，拉着王亮起来：“丹儿，哀家和大王一听说你到了下都，就立刻马不停蹄赶过来，所幸信儿没有害你。儿啊，你对为娘说说，这两天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突然变成一个疯子，怎么又突然赶走了信儿？”
姬丹和姬信都是赵王后的儿子，是嫡出，手心手背都是肉。赵王后既不愿意看到兄弟阋墙，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儿子受到伤害。
原来有人把自己北归的事情告诉了燕王喜？难怪他们会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呢。
王亮于是把自己来到下都，遭遇嫪林提醒，知道姬信要害他，不得已装疯卖傻，之后联合郭开智擒姬信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其间的惊险之处依然令在场的每个人唏嘘不已。特别是姬兰，她是唯一一个曾经帮助过王亮的亲人，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也被大哥蒙在鼓里了。众人在感叹姬信不念兄弟之情，心狠手辣之余，也不仅为王亮的聪明机智而叹服。
一个赤手空拳的落魄太子，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内竟然翻云覆雨，将一个手握重兵，权势熏天的射鹿公子扳倒，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听完王亮的叙述，赵太后才告诉王亮，他们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一个叫做焦毛的客卿冒死间道前往上都，将消息传递过去的。焦毛是嫪林的朋友，嫪林在逃跑之前，曾和焦毛会过面。嫪林将姬丹进入上都，姬信预谋加害姬丹的事情告诉焦毛。两个人一商量，为了迷惑姬信，由焦毛出面杀死自己的妻儿，向狼山方向逃跑，故意引姬信追击。而焦毛则在当天深夜出城，走小道一路狂奔，到上都报信。
燕王喜命令道：“带焦毛进账！”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甲士压着一个四十多岁，被五花大绑的大胡子走进来。这个人就是焦毛，燕王喜不知道他所送出的消息是真是假，故而将他捆绑。燕王喜驾临下都，如果消息是真，焦毛自然会被释放，如果姬信已经把姬丹杀了，那么即便是姬喜明白焦毛的话不假，也不能留他了。
帝王之家，为了保守秘密，有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
赵太后命令道：“丹儿，还不快为焦壮士松绑？”
王亮立刻走过去，亲自为焦毛松绑。嘿嘿，白给的人情，不要白不要。“焦壮士，你……你受苦了！”摸摸眼睛，洒下两滴假惺惺的眼泪。
“只要太子殿下安然无恙，焦毛即便是粉身碎骨，亦再所不辞！”焦毛慷慨激昂。这个时侯正是表达忠心的时候。
燕王喜等到王亮把焦毛的绑绳松开，才威严的说道：“焦壮士送信有功，晋升为下都左工尹，赐黄金黄金百两，绸缎三十匹，田五百亩。”
“谢大王！”焦毛跪地谢恩，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焦毛退下之后，燕王喜召骑勐进账。骑勐进来一看，正中央坐着的人从两个换成了三个，赵太后正拉着王亮的手嘘寒问暖，慈爱之情溢于言表。骑勐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啊。姬信是不能要回来了，那么自己这个和姬信栓在一起的蚂蚱还有什么可蹦跶的？
骑勐不由得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骑勐行礼之后，燕王喜说道：“下月初八是左将军的生日，左将军今年五十二岁了吧？”
骑勐一愣，不知道燕王喜为什么突然提到他的生日。不过，一个国君居然能够记住臣子的生日和年龄，对于臣子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荣幸。骑勐感激的说道：“大王日理万机，还能记住臣的生日，臣感激不尽。下月初八，的确是臣五十二岁生日。”
燕王喜点点头：“左将军统帅我大燕军队三十余载，做左将军也十余年了。三十年来左将军战功卓著，率破强敌，劳苦功高，寡人感激不尽啊！”
燕王喜说话越是客气，骑勐心中就越是发毛。骑勐侍奉燕王喜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看到燕王喜如此和颜悦色的对一个臣子说话。“领兵杀敌，乃骑勐分内之事，大王贤明，臣也感激不尽。”不知道燕王喜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那就多说客气话。
“十多年来，寡人还没有封赏过你，也没有给你加官进爵，这是寡人的过失啊！”燕王喜坐直身子，威严地说道：“左将军听封！”
骑勐立刻跪倒在地，怀着激动地心情，等待燕王喜的册封。
“左将军骑勐战功卓著，劳苦功高，着即晋升为大燕国奉常之职，赏金五百，绢一百匹，奴婢三十名，食邑一千户。”
骑勐一愣。重赏，这绝对是重赏。燕王喜所赏赐的这些东西，足够一个十口之家生活十几年。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千户食邑，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啊！按照大燕国的户籍制度，每户中最多可以有三个成年男子（秦国只能有一个），再加上他们的妻妾子女和父母，一般在六到十个人之间。一千户，就是五六千人啊，他们每年所创造的财富当中的很大一部分，将会成为骑勐的私有财产。
然而封为奉常却绝对不是晋升，而是明升实降啊！
燕国承袭周制，实行三公九卿制度，奉常是九卿之首，掌管宗庙礼仪，本来地位很高。然而周礼已坏，奉常也就成了纸老虎，没什么实权了。一个统兵十万的左大将军，换一个整天抱着礼乐说文论道的奉常，实际上就是降职。
在燕国的历史上，奉常都是由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人来担任，从来没有一个出身军旅的将军担任过。由此可以看出，骑勐被燕王喜冷藏了。
“奉常大人，还不谢恩？”燕王喜的一个儿子不耐烦的催促道：“难道，你嫌赏赐不够多？”
“谢大王！”骑勐深深拜了下去，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期待和兴奋的光芒。
“厉害，这个老头子不简单啊！”王亮在心中暗暗感叹：“先给几个小甜枣，再给你一个大巴掌，让你有苦说不出。哼，姬信啊姬信，你一定没有想到，你还没有离开燕国地界，你的靠山已经被你老子连根拔掉了！”
“起驾，武阳殿！”随侍大声呼喊，大军缓缓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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