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白文樵率女过春节 迎巨变知青纷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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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杜梦琴如何在广阔的天地间挥汗苦干,只说杜家父母怎样牵挂在农村的女儿,终是心绪不宁。看看也就快到春节了,白文樵和老杜商议着年下过节的事:“上次写信叫梦琴回来过春节,也没有见到她的回信,不晓得她是回来不回来?”

“隔大年还有着几天呢,想来到时她会回来的。今年我们家的年货办得怎样呢?”老杜问道。

“能怎样,还不是和往年差不多。春节里增加供应的猪肉、菜油都已经买回来了,干黄花和黑木耳这两样春节特供品供销社说要明天才到货。另外就是每天来收潲水的老张头,昨天天黑来收潲水时拿来了一块猪肉,我说不要,他硬是要给,说多亏了我们家的孩子们每天帮他留着潲水,今年才养得起这猪肉,年下了,杀了猪儿,也拿块肉给孩子们尝尝,明年还想叫孩子们再帮着留潲水呢。别说,那块猪肉倒还真肥呢,能熬出不少的油。”文樵说着从厨房里拿出那块猪肉来给老杜瞧。

这里夫妻俩正商计着家务时,只听得在门外坝子里玩的孩子们欢叫起来,正不知为何时,只见小女儿梦画跑进屋子里来说:“大姐回来了。”

老杜夫妇忙放下那块肉走出屋子,看见梦琴和她妹妹们站在坝子中央,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见父母出来便忙说:“爸、妈快来看看我带回来的东西:一大包青菜头,还有一块腊肉哩!”

“这孩子,腊肉倒算了,那大包青菜头,大老远的带回来重不重呀!”文樵轻语中透着疼爱。

“嘿!别小瞧,这可是我们亲手种植的,过年了知青们都分一些带回家去,一来尝尝新,二来也是显弄一下我们的成绩。这肉也是我们知青点集体喂的猪杀了来挂在灶头边上熏好了,舍不得吃,就分给大家带回家过年。”梦琴自得地回答道。

“大老远带回亲手种的青菜头,这份心就难能可贵了。这不年里正好用煮过腊肉的汤炖些青菜头汤来吃,剩下的可以腌成干咸菜,夏天里下稀饭吃不正好。”老杜说着话,便把包拎进屋里去。

过年前这两天,像所有的中国老百姓一样,杜家的人也是忙里忙外,连空气中也透出一份节日的气氛。

大的俩姐妹梦琴和梦棋帮着母亲,乘着太阳天,赶着拆洗铺盖床单,小点的梦书和梦画也不能闲着,房前屋后地打扫卫生,老杜则呆在石磨那边忙着推汤圆面。又烧了热水来,大人孩子都赶着洗头洗澡,好干干净净地过大年。又要算计着大年夜里的吃食,虽然说是计划经济时期物质并不丰富,但杜家的女主人还是想使出浑身的解数,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地多做两样菜出来,好让一家大小能有顿像样的年夜饭吃。梦琴回来真是帮了大忙,连梦棋也觉得担量减了不少。文樵就这样带领着女儿们做着过年的准备。

白文樵养育她的女儿,关爱而严厉,从来也不让她们学着娇生惯养的毛病,时刻让她们学着做她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认为女儿家学会了各种生活的本领,将来成家后在家庭女主人的这个位置上才会轻松胜任,不至于百事都得求助于人而受人轻视,所以,杜梦琴和杜梦棋这两个稍大些的孩子,在十六、七岁时不仅掌握了好些烹调方面的技术,而且,还在母亲悉心的教导下学会了裁剪缝纫的本领。

不仅如此,在四姐妹的成长过程中,文樵总是注重让大的孩子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让小的孩子尊重比自己大的孩子,在杜家,小的孩子都必须称比自己大的孩子为姐姐,而决不可以直呼其名,这样的规矩不仅培养了孩子们关心和尊重别人的良好习惯,而且,也让杜家的四位姐妹之间的感情就是在以后各自走出杜家而成家自立之后都依然能够保持得很好。

终于是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能做出来的菜肴都做出来了。

饭桌上也还算不太寒酸,肥肥的蒸烧白能够补补一年下来油水的不足,黑木耳炒猪瘦肉片可是平常吃不到的稀罕物,干黄花煮的猪干汤上竟飘浮着好些油星子儿,尤其是那盘最能代表过年意义的腊猪肉,散发着阵阵熏肉特有的香味。小火炉上沙锅里炖着的青菜头汤,正嘟嘟地冒着白气。房间里显得暖乎乎的,充满着肉菜的香味。


杜家住在一平房里,这栋房共住了七、八户人家,而杜家住在房的一头,总共有两间正室和一间狭长的厨房。两间正室中最边上的一间是梦琴四姐妹的卧室兼书房,里面放的两张大木板床就占了两边墙,监窗摆着一张书桌,供她姐妹写字用,书桌的左边就是通往外面坝子的大门。另一边墙放着一架缝纫机,这是杜家最贵重的东西,也是杜家女主人为她的家人缝制衣裤的好助手,平常不用时把机器放下去,台面上铺上一张白文樵自制的镶有荷叶边的台布,既美观又保护了台面,同时也可以让孩子们当一张桌子用。靠着缝纫机的空墙边摆放着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

杜家四姐妹的这间卧室原来是不曾有的,后来等到孩子们长到不得不同父母分室而居时,白文樵工作的单位的房管处才在文樵多番请求下派人给搭建出来的,而原来的正间依然住着老杜夫妇,除了一张双人床靠墙放着外,监窗还摆放着一张大圆饭桌,桌子的左边墙角放着一个洗脸架,架上摆着脸盆,毛巾之类的洗刷用具,靠洗脸架的另一边放着一把竹凉椅。桌子的右边是通往厨房的门,靠门这边的墙边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平柜,柜上放着一台收音机和一些茶具之类的东西。两间正室之间也有一道门相通。

此时,全家人都在父母的卧室兼饭厅的这间屋里,围坐在大圆桌边美美地吃着年三十的夜饭。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京剧样板戏的唱段。

饭后收拾好了,便围着炉子边烤火,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着,一边吃着盐炒的瓜子花生红苕片,水果糖当然是难得的好东西。昏暗的灯光和红红的炉火让杜家守夜的老小们在疲惫了一年之后感觉是那样的受用。

转眼间过了元宵节,杜梦琴又回农村继续她的知青生活去了。杜家的人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日子,大人们又开始上班下班做家务,梦棋三姐妹又开始上学下学做功课。

日子在平常百姓的眼里总是一个样,然而就在这看似差不离的日子的后面,紧跟着发生了一场在中国历史上具有转折意义的事件,那就是“四人帮”的粉碎。

梦书那时不过才十岁左右,并不能完全懂得这些政治事件的真正意义所在,留在她的印象中的是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全校同学一起上街游行,手中拿着写有标语的小纸旗,一边跟着喊口号,一边摇动着小旗。

街上到处都是游行的人,人们情绪激动,口号此起彼伏。在这些不断批判“四人帮”的运动中,梦书开始感觉到社会的变化还是从家里开始的。

“四人帮”粉碎不久,那些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开始了回城,为接纳如此大量的返城知青,很多工厂都开设了附属于本单位的大集体来安置知青。

杜梦琴也不例外从农村调回了重庆,在一家工厂的附属大集体里做了一名工人。而这样的集体制单位在当时是不能同国营制单位平起平坐的。在后来的岁月中,梦书才渐渐地明白了安插在那些大集体里的返城知青们,真的是让历史同他们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

比起梦琴来,梦棋该算得上是幸运的了。她高中毕业时已不须像她的姐姐梦琴那样背着铺盖卷去农村了。高考落榜后,正赶上母亲单位里的技工学校召生,她便以不错的成绩考进了技工学校而成了一名技校生,这意味着通过两年学习之后就可以成为一家国营厂里的正式职工,在当时这是让多少人羡慕的机会。

“梦棋的工作算是有了着落,就是梦琴要是能在国营单位工作,那该多好呀。”白文樵半喜半忧地念叨着。

“虽说是集体单位,好在我们梦琴是个女孩子,以后找对象什么的还不至于太难,再说我们两个都不到退休年龄,没法让她顶替。能够回到城里在我们身边总强过呆在农村,就是你,也少了好多挂念。”老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面对着大量的返城青年工作难找的情景,文樵也不得不认为自己的女儿还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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