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柔无力梦不成,那堪孤枕为怯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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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晓菲听他换着方子说“白头偕老”,一阵窘迫反而笑了一下,这一笑牵动伤口,痛得身子微动,杨简忙过去帮她拢了拢被子。夏晓菲斜眼见了他手上的伤都肿了起来,老实不客气地道:“这是我咬的吗?”杨简点点头。
夏晓菲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当时不清醒。”杨简道:“我怎么会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夏晓菲一愣,道:“怪你自己?”杨简笑道:“当然了,谁叫我忘了你是属狗的呢。”此话一出,夏晓菲立时气道:“你……”说话时喘气一粗,又牵动伤口,痛得说不出话来。杨简哦了一声,道:“当真罪过,我不该逗你的。还痛么?”夏晓菲没好气道:“我捅你一刀子,你说痛不痛?”
这时外面姓楚的汉子在外面大骂,杨简听了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骂人的,心知夏晓菲骂人的本事一定是师出此四人,只是尚未学到家,还有大好前途可以发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见夏晓菲看着自己,道:“你的手下好生无礼。”夏晓菲哼了一声,道:“他骂你你就不会骂他么?”杨简心想自己堂堂进士出身,岂能和一个泼皮一样的人物过嘴瘾,尴尬一笑,道:“我也想啊,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再怎么骂也骂不到他们身上去。”
夏晓菲道:“你听,这个声音有点儿尖的是老四,叫楚狂生;对了,那个爱拽文的是老三,叫墨卷,是个酸秀才;那个胖胖的是朱二哥,叫朱大力,力气却并不大;还有那个傻不楞的叫郝景山……”杨简突然打断道:“这个名字没起好。”夏晓菲嗯了一下,道:“哦,那你说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杨简在床边上坐下,道:“当叫‘郝漂亮’才是。”夏晓菲听得新鲜,道:“你又想胡说什么。哪有大男人起这么个妖精一样的名字?”杨简道:“当然可以,这么一来,人家问起你是谁的时候,我就可以说,‘郝(好)漂亮’的小姐。”夏晓菲听了又是发笑,笑得背上剧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尽说些风风凉凉的话。”
杨简顿了顿,道:“他们要找你回去呢。”此话一出,两人都不说话,愣了好一会儿,外面的门开了,林红樱端着一碗汤过来,走到杨简身前突然叫烫手,对杨简道:“傻坐着干什么,帮忙接个手。”杨简忙伸手接过,却并不感觉到烫,知是林红樱有意让自己去喂她。可是有母亲在跟前,他也不好意思,一时愣在当场。
林红樱向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喂,杨简只好老着脸皮去喂。夏晓菲却偏过头去不好意思喝。林红樱道:“丫头啊,今天多亏你了。这汤对治伤有好处的,趁热喝点儿吧。”夏晓菲经她一说,神情有些扭捏,偏过头来正准备喝。
林红樱似乎还觉得不够,又道:“喝吧,这是我亲手熬的。”杨简一听见“这是我亲手熬的”这句话,快送到夏晓菲嘴边的勺子又忙缩了回来,蹙眉道:“你亲手熬的?”林红樱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林红樱在家里从来不做饭,做了也没人肯吃,杨简和菱儿长了这么大,一年之内吃林红樱做的饭,一只手数得清,而且每吃一次好长的时间都是想忘都忘不了。林红樱知杨简是怕夏晓菲觉得难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俏脸一沉,道:“你懂什么,这是北海的秘方‘大还丹’,熬成汤了。别人都不会的。”
夏晓菲一听,也“啊”了一声,不肯喝了,道:“那这里面有王八、毒蛇、驴皮、蛤蟆、苦杏仁、冬日烂过心的酸梨这些东西么?”林红樱一愣,道:“你当真知道?”夏晓菲一听真的有,摇头道:“都是脏东西,我不喝。”林红樱道:“怎么说是脏东西呢,那是龟甲、蛇胆、阿娇这些东西。”夏晓菲听了道:“那还不是脏东西,不喝。”
杨简听说是林红樱用药丸子熬的汤,这才放下心来,湊到她嘴边,道:“别使性子,我娘不大会做这些事,你要是实在觉得难喝就吐了。”说着舀起几勺示意了几下,夏晓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勉强喝了几口。
林红樱见她喝了汤,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丫头,我想问你一件事儿。”夏晓菲道:“这关于我娘的么?”林红樱道:“你真是聪明。”夏晓菲头一偏,道:“这个可不行。”
林红樱问了她次她都没有说,心知她有隐情,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道:“不能说就不说吧。喝了就躺会儿吧,别的事先别管,我帮你安排就是了。”这时外面的叫骂声更大了,林红樱听了冲她狡黠一笑,道:“他们真是聒噪人,我去打发他们走。”说完不待夏晓菲回答就出去了。

杨简和夏晓菲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也都明白对方知道,一时间好不尴尬。夏晓菲加快几口喝完,杨简扶她躺下。夏晓菲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杨简沉默一下,道:“好吧,我出去看看梁成他们到底逃出去了没有。”说完见夏晓菲没有反应,心知又闯了禁区,闷头出去。
刚到外面,林红樱就问他怎么了出来了,杨简埋怨道:“你别胡来。”林红樱有些惊慌,向里面看了看,将他拉得远了点儿,道:“你不愿意?”杨简道:“那又怎样。梁成今番落难,这趁火打劫的事打死我也不干。”林红樱脸一沉,道:“又来了,你读书真是读坏了脑子。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们这些书呆子总喜欢混起来谈。”杨简听不进去,道:“总之是不行。”
林红樱想了一下,道:“我猜她一定与你红绡师叔有莫大干系。”杨简在西子楼里早就听了个全,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此时听林红樱说起,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道:“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放手了吧?”林红樱一听,喃喃道:“果然是出事了。”说完一个人倚着墙,说不出话来。杨简见她神情有异,忙道:“娘,你怎么了?”林红樱摆手道:“你让人把菱儿接回来吧,她到赵丞相处去画军机图去了。我有些累,有些累。”说着自言自语地回房去了。
杨简知林红樱盼了十多年的人居然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心情当然是好不了,想了一下,还是赶往赵府去接菱儿。
杨简刚到赵府,赵葵便叫住他,道:“若缺,我有话问你。”杨简把白日的事说了一下,知道没有人敢说出来。赵葵问道:“梁成出城了吗?”杨简摇头道:“暂时没有消息。”赵葵听了叹了口气,道:“梁荣是我带到大宋来的,到头来却是害了他。”
当年,赵葵、孟珙、江海是抗金大将,赵葵在扬州坑杀山东军阀李全,孟珙、江海在蔡州杀完颜承麟之后,有许多金人依附,梁荣便是其中之一,可惜理宗皇帝以不用二臣为由,不予招降。孟珙花三十年收复中原人心,也是因皇上不允招降蒙古汉地军阀,抑郁而终,江海被罢黜,许多慕他的名来降的武人也都投了蒙古,惟有梁荣等少量人例外,他是天下有名的博学之人,理宗皇帝用得上才招了过来。
杨简将菱儿接了回去,此时杨立也回来了,他贬了官,心情不好,对家里多了个人并不在意,任由林红樱去折腾去。杨简端来药让夏晓菲服下,夏晓菲却理也不理,叫了两声,没有回音,杨简伸手在她在肩头拍了拍,道:“我知道你醒了。”夏晓菲却身子极力动了一下,道:“我在你心里面就当真是心黑手辣十恶不赦吗?”杨简一愣,道:“你又哪根筋不对?”夏晓菲哼了一声并不说明。
杨简和她争了一句才想起她是病人,转笑道:“我知道了,都怪那一箭,把你的筋射歪了。”夏晓菲呸了一声,道:“闪舌头的,早知这样就射你一个大窟窿,我在一边说风凉话,看气不气得死你。”杨简心头一暖,端过药,道:“你趁热多喝点儿,喝饱了再骂个够本。”夏晓菲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说呀?”杨简一愣,开玩笑道:“谁说的?我去打他板子去。”夏晓菲一指杨简身后的墙上。
杨简顺眼看去,见墙有有一副菱儿画的画,图中夏晓菲眼珠子狡诈地向右上方斜睨,一只血红的手在胸前揉搓着辫子,一脸的狡黠,倒是惟妙惟肖,一看就像在打某人的主意。杨简看了哑然,好一会儿才道:“菱儿这丫头,回头我让她取下来。”夏晓菲哼了一声,道:“不是打板子的么?”杨简道:“胡闹,她是我妹妹,你就大姑娘不计小姑娘的过,不提这回事了。”
夏晓菲绕有深意地道:“如果是她要你打我的板子呢?”杨简遇到这样的问题真是头痛,但这两日以来,两人关系近了,吵吵闹闹也是情意浓浓,一时心头一荡有些忘乎所以,右手从夏晓菲脸颊划到下额,挑逗道:“那我就狠狠地打你一顿板子。”夏晓菲被他一碰,立时触电一般让开,牵动伤口不由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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