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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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呼延若水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心中越发疑惑起来,难道熊亦文的老师真的是帝国箭神仲于其?还有就是熊亦文的父亲又是谁?听呼延若水的口气,好像他的父亲也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心里好奇的要命,本想开口问问熊亦文,可当我看向他时,熊亦文嘴角正勾起了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莫名之中我竟觉得这幅表情和刚才呼延若水发出冷笑之时的模样有些相像,心中顿时有些烦躁厌倦,话刚到口边就立即缩了回去。“雨又下大了啊。”熊亦文淡淡的说了一声,但是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对我所说的,仅仅是他的自言自语罢了。“启昌哥,”这时祥子的声音从我背后隔了老远传了过来,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泛起一丝笑意,这倒并不是因为自己对祥子有着多么深厚的情谊,只是此刻发现在这个充满着鲜血与怨恨的战场之上可以听到如此未被污染、纯洁的话音而觉得心中愉悦。“放肆,不得对将军无礼。”我尚未答话,老骆的声音却传入了耳内。“没事的,”我摆摆手,祥子偷偷吐了吐舌头,向我拌了一个鬼脸。不知为什么,我这会儿仿佛有些心虚的悄悄向熊亦文看去,熊亦文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浓了,我竟然觉得有一丝汗颜。“胡蛮这一阵虽然被打退了,但估计下一波的攻击也快要来了,大家做好准备吧。”我试着调整好心态,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心中挥去,对身边的百人队说道。这是我第一次领导一小支队伍,却压根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的好,而且自己也不愿意学着其他的军官们那样讲一些煽情,却毫无内涵的话语,所以仅仅是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缺少上位者应具备的威严吧,我心里面暗暗给自己下了定论。“遵命。”我们支队的战士一齐答道。虽然自我感觉奇差无比,但周围的战士却不这么想。其实我估计大家是懒得去理会上级说些什么东西,坚守好自己的岗位尽量活下来,才是所有人应该去做的和最想去做的事情。昨天的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心态嘛。“张将军,我也该归队了。”熊亦文再次对我点了点头,指了指一边不远处他们5联2队的守备地段。先前是因为夜间巡防,我们整个5联守备区域只有他们两个百人队防御,所以熊亦文被安排在我们5联3队白天的防御区内。而现在5联所有部队已经基本投入到位,他自然也就要回到他们5联2队的防区了。“多加小心了。”我向熊亦文关照了一句,这也是我们战友之间最常说的一句话。熊亦文只是冲着我淡淡的笑了一笑,就调头离去,“下次有空再来拜访张将军。”熊亦文头也未回,只是伸出握住镔铁弓的手,晃动着长弓向我摇了几下。我苦笑的摸了摸鼻子,看来熊亦文对我的射术也蛮有兴趣的嘛。“将军他是谁啊?满拽的。”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满的说道,说话的人正是石头,“2支队的人,弓术很厉害。”我简单的应了一句,我不喜欢把别人的**拿出来乱说,所以其他的东西我也就只字未提。估计大家看到我现在没什么情绪,我们整个支队的战士们也就不再吱声,只是各自专心整理着自己的兵刃甲胄,悉悉索索的衣甲晃动之声一时在耳边萦绕不绝。城墙上的空气中到现在为止还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雨也是越下越大了起来,似乎也是想把这股令人作呕的味儿给冲洗掉吧,雨水顺着我的头盔滑入到我的脖子里面,凉凉的,混合着身上的汗水,很不舒服的感觉。一时之间我们这段城墙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心里堵堵的难受。
“将军,胡蛮又上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连日来的战斗生活让所有人不需要命令就自动拔出了兵刃。“第1、2小队架大盾,其余将士朴刀出鞘,准备近战。”显然即使我不下达命令大家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但我还是学着其他百夫长那样迅速发布了作战的指令。胡蛮人素有马背上的弓箭民族之称,即使是攻城战,也不会像我们帝**那样让步兵抗着大盾列方阵向前。胡蛮总是先用大量的骑射部队进行压制散射,其后才有步兵队扛着梯子冲上来。也幸亏胡蛮人对于攻城机械的研制比较落后,基本上不会出现云梯、攻城锤等大型攻城器械,否则凭借胡蛮人天生的强悍单兵作战能力,我们帝**历来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加沉重。帝**的弓箭队和胡蛮大不一样,一向是统一调配的,像我们5联就是8、9、10三个支队为步弓百人队,呼延若水一般会把他们集中在几个胡蛮军队较为密集的地方进行齐射。虽然帝**所用的弓矢较之胡蛮要多了50步左右,但射术却远逊与对方,加之胡蛮的骑射部队并不排列队形,只是出自于他们天性的进行自由散射。这就导致了如果任由帝国弓箭队与之对射抗衡,我们基本很难给予胡蛮有效地打击。所以帝**是采取在胡蛮的步兵队冲入我方射程之后,弓箭队才集中射击发挥其防御的作用。没有时间想太多的,我仗着自己射术不错开得了重弓,双手张起镔铁强弓,身子躲在大盾之后,瞄准三百步开外的一个胡蛮骑士射去。“嗖”的一声,胡蛮骑士应声落马倒地,但我看的真切,自己一箭并未将那名胡蛮骑士的性命夺取,只是将箭扎在了他的肩膀之上,看来胡蛮的骑术果有其自傲之处。我身边的几名什长也有数人会用弓箭的,不过他们都是用的帝**普通的红松木所制长弓,现在胡蛮人还未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内,只是见我已经拔得头筹,我们整个百人队齐声发出喝彩。我此时也不免有些得意,突然想起熊亦文的箭术,随即探头往他所在的2支队瞧去,果然他们小队所在地也爆发出一阵比之我们刚才还要更加热烈的欢呼声音。忽然之间我心下竟然升起了一股争胜之心?我摸了摸鼻子,搭箭瞄向下一个目标,但是尚未等我对准目标,2支队方向就又传来一阵欢呼,其中还夹杂这“连珠箭”的叫好声。连珠箭是说在短时间内迅速将箭射向多个目标,想不到熊亦文二十左右的年纪竟然练成了如此箭技,我心中微觉嫉妒,想想如果摆到我自己,短时间内速发数箭自是没有问题,但要连续命中目标就绝无可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很大啊。何况熊亦文用的也是和我一样的镔铁强弓,那么他的臂力以及准头大概都要远超于我了。收敛心神,我瞄准了下一个敌人,在我的箭射出去尚未命中之前,我又一次听到了隔壁2支队的欢呼,这一霎那间,我对自己所射出的那箭反而没有太大兴趣了,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2支队那里。“将军,又命中了。”祥子高兴的扯起我的胳膊,这本来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但现在的我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骄傲,反而觉得祥子的欢乐有种让自己羞愧的感觉。胡蛮人的骑速极快,我还来不及射出第三箭,他们就已经冲进了城下百五十步之内,也纷纷张弓搭箭像我们射来。面对如此密集凌厉的箭雨,我哪敢再冒险探身与之对射,只好缩身在大盾之后,间或还上一箭,但已经大失准头,几乎无法再中目标。同样,我此刻也根本没有余暇去关心熊亦文那里的情况了。好在大盾极为厚实,人躲在后面倒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全。我们现在用来防御的大盾有近大半人高,只要斜倚身体,每张盾牌之后足以躲上两至三人,我们支队防御的这段城墙,有着三十多面大盾,靠着城垛放成一排,倒颇是壮观。帝**中唯有重步兵和重骑兵有着盾牌防御,那种盾牌是单手护盾,远小于我们现在所依仗的这种巨型家伙,像我们这种巨型盾牌是专门用来进行范围守卫的,严格讲来,这算是器械的一种简化版了。虽然盾牌防护严密,但依旧有不少士兵不小心被流矢所击中,惨叫声不断传入耳中,这种被压着打,却无法还手的感觉的确让我万分恼火,可除了恼火以外,我实是无可奈何。张目四顾,我们联队的几个弓箭百人队都被呼延都统安排在靠近城门的一段区域内进行反击,不过效果看来不是甚佳。“准备白刃战吧。”我无意识的低喝一声,用力握住了朴刀的刀鞘,一种坚实的感觉从手心流向全身,“武器就是军人的生命”这句话是呼延若水昨日和我比刀前说的,我一向感觉呼延若水粗鄙无文,但这句话却十分的有道理,大概这句话也是用着无数的鲜血所换来的宝贵经验吧。仿佛感应到我紧张的情绪,体内那股缓慢流动的气息也开始活跃起来。“将军,你快看。”身边一名蛮面熟却叫不上名字来的士兵惊讶的用手指着前方,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辆我前所未见巨大无比的攻城车闯入我的眼帘。我心下大惊,一连串的疑问冒进脑海,怎么胡蛮人要用攻城武器了?难道前段时间胡蛮人不急于攻城就是为了赶制这辆巨大的攻城车吗?那他们为什么在前两天不投入使用,为什么要白白损失那么多的士兵?满脑子的问号在我脑内盘旋不止,陡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这辆攻城车确实非常庞大,据我所知我们帝**内也未曾制造过如此巨大的攻城器具,这座天水城的城门能经受的起这庞然**的冲击吗?最后一个问号在我的脑中一晃而过。不自觉之间,我的牙齿已将嘴唇咬破,一抹鲜红的色泽在我唇边浮现。

恐怕自己还真的是没有作为将领的潜质,此刻内心惊惶的情绪在我脸上一览无余。记得老骆他们说过我没有什么城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我的面部表情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说的真是一点都没有错。我现在只觉得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地,自己仿佛可以看见自己青的发黑的脸色。突然我感到自己的甲胄下摆被一只手紧紧地拽住,当下凝神看去,正是祥子一副面青唇白的惊恐模样,我稍微定了定心神,用手使劲掐了下大腿,剧烈的疼痛让我恢复了思维的活跃,只是觉得口中干涩的要命。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液,我像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的人在看到胡蛮人的巨大攻城车之时,表情都和刚才的自己是一模一样,虽然这几日间我们帝**伤亡惨重,但胡蛮人所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会比我们轻,仅凭胡蛮人那落后的攻城技术,我们也不是过分担心,毕竟冬季将至,胡蛮人一向依赖马匹,所以只要再撑上个十天半月,胡蛮大概就不得不退兵了,所以倒目前为止帝**心还算基本掌控的住。却不想此时,胡蛮人竟然造出了这么庞大的一辆攻城车,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天水城的城门可以经受的住它的撞击,天水城作为帝国对抗胡蛮的西北重要前沿重镇,城防早就在历年征战中残破不堪,每次冬季翻修的时候,时间俱都极为仓促,故而帝国也是把城墙加固作为重点,至于城门则是压根就没有考虑到胡蛮会去使用攻城车来进行攻击。在帝国数十年与胡蛮交战的历史上,胡蛮人也不过仅仅两三次使用过攻城武器,那还都是从帝**手中缴获的,这主要是因为胡蛮天性就不喜使用这些在他们看来异常笨重的玩意,那两三次使用攻城武器攻击的效果据说还不如他们自己的传统骑射战法效果来的好,所以在帝国之中,把胡蛮列为野人的论据中就又多出了这么一条。今天恐怕也只是不了了之吧,我默默地想到,但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听那些有机会见识过胡蛮使用攻城器械攻城的老兵说过,胡蛮使用攻城器械是傻的用战马来拉动前进的,器械周围也根本没有任何的防护,帝**上去一个冲锋就能把攻城器给烧了,但是今天的胡蛮给我的感觉确是和一支正规的帝国攻城部队没有任何两样。非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胡蛮此次拥有更加强大的攻城车,而且胡蛮还有着的大量精锐的威震天下的骑射部队,使得可以更好的压制我们帝国来自城墙上的防御反击。就在我努力思考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来振奋下士气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城门方向传来,“儿郎们,随我出城烧了那辆破车!”如此响亮的嗓音除了呼延若水以外,我真是想不到还会有哪一个。城门缓缓被打开,我遥遥望去,呼延若水一马当先率领一队骑兵杀出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从骑兵队口中发出。呼延若水身后的那队骑兵应该是同样防守天水城西门的骑兵联队吧。天水城西门地势较为空旷,战前帝**部就估计胡蛮将会以此门作为攻击重点,所以铁壁营也将此门的守御任务交予铁壁营第一猛将呼延若水,并节制其余在此门防卫的3个其他联队。而且铁壁营作为帝国西北军团中的防御中坚力量,大都以步弓兵为主,只配有2支联队的轻装骑兵,但是为了加强西门的卫戍能力,大营还是把仅有的两支骑兵联队在这里给配备了一支。按道理,铁壁营满员整编2万人,除却正负统领之外,还应有4个正负统制的编制,可现在只有2名正统制在任。军营内早有传言,此战结束以后将由呼延若水替上一个副统治的空缺名额,对于这样的传言大营也从未有过任何辟谣的说法,加之呼延若水也未曾否认,以至于现在军中之人早已把呼延若水摆上了统制的高度,不过就是仅仅差上一个书面上的正式任命而已。故此呼延若水现在调动这一支骑兵部队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伴随着呼延若水这犹如晴天霹雳般的一声暴喝,一时间确是唤起了大部分帝**的战意,我猛地从大盾后站直身体,向百人队的众人大声道,“撤下大盾,准备近身接战。”“是!”这一刻大家亦都被壮观的骑兵冲击所感染,暂时将恐惧放下,这声“是”叫得颇为响亮,就连刚才扯着我的衣襟的祥子也因为兴奋而将脸涨得通红。我心中却很是担忧,呼延若水这回也算是无奈之举。若不是这样贸然的冲杀出去,刚才西门士气的低迷状态可能直接导致胡蛮都不需要那辆巨型攻城车的攻击就可以把城门给拿下了。但这支胡蛮的攻城车队防护如此严密,仅凭呼延若水的这支轻骑兵就可以将之毁去吗?更勿论城下还有无数尚未完全退去的胡蛮弓骑,以及更多已经冲至城墙角的胡蛮步兵战士。一切听从天意吧,我弯腰从身旁搬起一块大石头,向蜂拥爬往城壁的胡蛮步兵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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