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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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启昌。”我一时之间无暇分辨到底是石头,还是宇轩的声音,完全凭借着直觉,将朴刀迅速挡在背后,瞬时间朴刀上发出‘噹’的一声巨响,同时一股绝大的力量,从贴着我后背的朴刀上蔓延至全身,好像突然被人重击了一拳,眩晕的感觉让我一下子很难继续保持直立的平衡,唯有继续依赖直觉就势在地面一滚,同时舞刀护住自己身体上方,又是‘噹噹’两声,正是我护住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时舞动的朴刀与敌人的兵刃交击所发出的。“启昌,这里!”这次听出了叫我的人是宇轩,而他此时就在我身边近处,凭借着腰力我从地面上弹了起来,稳稳的落在宇轩的身侧。好痛,我一个踉跄,整个背部仿似被火烧灼一样的抽搐着,疼痛的感觉几乎让我再次摔倒在地,猛地将手中朴刀往城墙石板路面中的缝隙中一撑,方才费力的止住了身形。“受伤了?”宇轩往前方斜跨出一小步,隐隐的挡在了我的身前。“没事。”我咬紧牙关嘶声道,努力端平手中的朴刀,身体内的气息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痛苦,流动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一道温热的暖流安抚着我背部的创痛,让疼痛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不需要言语上的交流,多日来严酷的战场生活让我和宇轩一个交汇的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上!”我低喝出声,两柄朴刀同时划出两道雪亮的白线一齐向我们面前的一个胡蛮斩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刀剑交鸣之音,宇轩的朴刀被胡蛮手中的弯刀架住,但我的朴刀则在快要与对方的弯刀接触时,诡异的在半途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斜斜的划过这名胡蛮的腹部。看着眼前胡蛮明显比我们要粗犷的多的外貌,浓密的褐色胡须中张大的嘴巴,以及那瞪圆的双目中所散发出的惊诧、不甘,但好像更多的是一种留恋、不舍的心情,我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厌倦。“巴卜!”一阵雷霆般的巨吼,将我瞬间从迷惘中拉回,伴随着巨吼的是一柄大斧像我当头斩下。好大的力量,斧头尚未迎至,我就已经感觉到一股蕴含着无比愤恨的劲风扑面而来。容不得半丝犹豫,我一脚踹开还插着我朴刀的胡蛮尸体,手中的朴刀一旦重获自由,便已着超过大脑发布命令的速度挡在了头部上方。大概这具被我踹开的尸体名字叫做“巴卜”,或许他生前会是这个斧头战士的什么亲密友人之类的吧。此刻我的头脑中竟然闪过这样无稽的念头,“噹!”这声剧烈的兵刃撞击好似在耳边响起一个炸雷,我双臂如遭电击,霎那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我保持着朴刀上扬的姿势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才赫然发现手中的兵刃只剩下了半截。这该是如何恐怖的力量,我心下骇然。虽然自己手中的朴刀谈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帝国用最上好的精铁统一打造的优良兵刃。而且对方这个胡蛮明显没有修习过什么内力之类的功夫,否则在劈断我手中的朴刀之时自己应该可以感觉到的,对方所凭借的真的紧紧是一股天生的蛮力而已。“呀!“又是一声巨喝,持斧的胡蛮战士再次大步向我冲了过来,而我此刻双臂尚在麻痹之中,我一咬牙将手中半截断刀掷向对方的面门,自己一侧身向身边的战友快速冲去。就在持斧的胡蛮战士扬头避开我掷过来断刀的一瞬间,宇轩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在最短的时间内宇轩手中的朴刀没有任何花俏的,迅若电光的刺向这名胡蛮战士的腰际。持斧的胡蛮战士双眼血红,丝毫不理会宇轩刺向他腰际的朴刀,依旧是是拼力向我扑来。“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带着呼啸之音从我面前穿过,化作一道白光扎在胡蛮持斧战士的的右肩,此箭箭身入肉小半,箭尾却犹在隐隐颤动,可见这一箭是如何的大力。此时的我哪敢偷空回头去看,不过在我附近的军士倒是看的真切,轰然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与此同时,宇轩的朴刀也在持斧的胡蛮战士腰间带来一抹血光。尽管这个胡蛮受到如许重创,但他依旧不减骁勇,反而再次爆出一声巨喝,加力将手中的大斧向我身上劈来。我又是一个懒驴打滚将将躲开,但终未完全避开这一斧之威,头盔也随着战斧掉落在地,散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我的视线。“启昌,接刀。”我听声辩位,用力向左侧跳起,宇轩的朴刀在半空中反射着阳光向我盘旋而来,我探出左手一把捉住朴刀,凌空一个转身,猛然将刀插进已经冲至我身侧的胡蛮持斧战士的胸膛。毕竟刚才的箭伤和刀伤让胡蛮战士受创颇重,致使他根本未来得及阻挡我的刀势,我手中的朴刀就带着一缕寒光从他胸前插至没柄。“巴卜。”胡蛮持斧战士临死前口中依旧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巴卜。”此时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我也轻声的念了一遍,心下却丝毫没有毙敌以后的痛快,或许我先前杀死的那个人真的是这名胡蛮战士的什么重要亲友吧。看着持斧战士逐渐走向涣散的眼神,我心中竟然有着一种凄惨的悲凉之意,同样,我在这双眼神中也扑捉到了一些深深的眷恋以及不舍的情感。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而我又处在搏命的高度紧张之中,直到此刻方才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背部再次蔓延开来。看来刚才自己的凌空的转身让背部的伤势再次加重了,而连续两次使我背部受伤的大概都是这名胡蛮持斧战士吧。最早的背部一击,我估计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谁会拥有这样的大力了,倔强的想站直身体,可背部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光是保持着现在的站立就已经耗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启昌哥受伤了。”随着一声约带童稚的声音,一双沾满黑红色泽的手穿过我的腋窝,扶住了我。“祥子是吧。”我努力在脸上挂上一丝微笑,可是声音却因为背部的剧烈疼痛而带来一些颤抖。刚刚听到的这个细腻声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祥子,他是我们十人小队,大概也是我们百人队最小的一个,现在还不满16岁,声音跟个女孩子似的。“祥子,扶启昌到后面去。”这次说话的是老骆,也是我们十人小队的什长。“没事,我还能打。”我龇着牙努力想将腰板挺直,体内的气息这一会又加速运转了几分,使之疼痛稍有减缓。“还死撑。”老骆对着我大声吼道,“给我把他拖下去,动作快点!祥子!”不等祥子动手,突然城墙下面的胡蛮军阵中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退兵了!胡蛮退兵了!”听到这声号角,城墙上幸存的帝国兵欢声雷动,这数月来,胡蛮的各种号角,我们已经熟悉透彻了,尤其是这进攻号和收兵号。“启昌哥,胡蛮退兵了!”祥子也激动地放下扶住我的双手,大声叫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色彩。“退兵了,只是今天而已。”我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沉,就连我身边的祥子都未听的清楚。“启昌哥,你刚才说什么了?”,看着一脸振奋表情的祥子,我也努力微笑了一下,“没什么。”我淡淡的应道,祥子还不过是一个孩子。

享受着医师在我背后的推拿,背部的筋肉有一种撕扯开来的痛楚夹杂着舒展开的快乐,医师姓叶,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虽然军中还有着其他医师,但他的医术却是公认最好的,一惯军中的中高级将官都是由他负责治疗的。今天运气来的好,没有什么将领受伤,宇轩他们手快,就把叶医师抢先请来为我疗伤了,就我们小队而言,随便站出哪一个都经受过他的调理,所以彼此间还算是颇为熟悉。就上个月,祥子胸前被狠狠地砍了一刀,当时白骨都看见了,被我们抬回来的时候谁都不指望他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结果就是这个干瘦的老头用了一包黑不溜秋,还夹杂着一股子腥臭味的药膏敷在上边,不出半月祥子就下了床,所以我们这些当兵的对这老头都非常尊重,毕竟有了他,我们等于多了半条命出来。“好了,这两天不要剧烈活动就没事了。”叶医师用力在我背后拍了一下,疼得我“嘶嘶”吸了两口冷气,“多谢叶医师。”我慢慢爬起身来道谢道,“不要起来了,这几天给我少折腾点,省的三天两头就看见你,”叶医师瞧都不瞧我一眼,只顾低头收拾着药箱,嘴里还嘟哝了一句,“小伙子皮肤白的像个姑娘似的。”我尴尬的挠挠头,旁边的宇轩倒是笑道,“叶医师说的没错,这小子是长的细皮嫩肉的,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可是上了战场比他妈胡蛮还要凶悍。”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就是,”石头也跟着起哄,“小心哪天被上面几个变态的给办了。”石头的话又引来一片哄笑声,他的话说白了就是军中某些人喜好男风,其实无论在哪个部队里面总有这么一小群人。帝**纪极严,特别像我们这些一线部队,半年见不到一个女人,也实属正常之事。所以上面高层对这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你,祥子,你也要注意了,”石头又开口道,“你这小鬼头更要注意,功夫也不咋地,小心被人敲了闷棍。”“石头哥,你怎么又说到我头上去了啊。”祥子一脸害羞的模样,往帐篷角落缩了缩。“好了,石头,”老骆摆摆手“块头那么大就少缺点德吧,别把祥子给教坏了。”老骆年纪较大,约莫35、6岁的样子,算是我们的老大哥,他作为我们这个小队的什长,平日也挺照顾我们。他一般不爱多话,但一旦真的发起话来,就如石头这般高壮的彪形大汉都是一副任听任教的模样。“老骆,”帐中另一个人开口道,“你说这个仗要打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讲话的人叫二牛,黑黑瘦瘦的,确是人非如其名,长的像个二狗子似的。今天刚开战就受了伤,这会叶医师也帮他处理过伤口了,只是二牛背上被砍了一刀,失血过多,导致现在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的。“什么时候打到头?嗨,这话问的好,”老骆抓了抓下巴上面的黑色胡渣,说实话这胡渣也不知多久没刮了,看上去挺渗人的。老骆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也想知道啊,这该死的战争,我们小队就剩咱6个了,据说还算是不错,就像咱隔壁的第7小队两天前就给打的全灭了。”说着说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充斥在整个帐篷之内。帐篷中除了叶医师翻腾收拾药箱的声音外,其他人俱都失去了讲话的兴致。
“小伙子,你在军队待了几年啦?”不知什么时候叶医师已经把药箱收拾好了,突然间对老骆问了一句。“大概有15、6年了吧。”老骆这年纪被人叫做小伙子还真有一点不太适应,不过人家叶医师少说也有60开外了,叫这声小伙子还真没叫错。“你应该算是他们当中在军队里待得最久的了,”叶医师捻了捻胡须,听到叶医师说话,我也在床上翻了一下,把身子侧了过来,床板在我身下发出“吱嘎”的响声。算起来我们6个人,老骆是参军最久的,宇轩和二牛也快有10年了,现在也是即将30的人,石头倒是和我差不多,他26,我25,可石头18岁就当了兵,而我则是前年才入的伍,祥子最小,就是这座被围的天水城的人。这次城围了有3个多月,祥子的父母被军队征召做民夫,结果一不小心被胡蛮射死了,祥子一个人没有活路,才不得已参了军,若不是老骆照顾他,估计也活不到现在。“老夫在军队里待了快40年,咱们帝国的军队和胡蛮也打了快40年,光是看见来不及救治死在营里的没有1万,也有8千了,”叶医师叹了口气,“活下去的人总比死了的强不是吗?”听着叶医师的话,我眼中没来由的又浮现出持斧的胡蛮战士和那个叫“巴卜”的临死前眼中所蕴含的那种留恋、不舍的神情,是对生命的渴望吧。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心中对战争的厌恶不由越发强烈了起来。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却传进耳中,“叶先生。”我恍然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叶医师已经离开了我们的营帐,声音是从帐外传来的。“郑统领来了。”我低呼道,郑统领是我们铁壁营副统领,也是我们这2万人的第二把手,除了我和二牛,老骆他们迅速起身整理好衣甲,“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郑统领已走进帐内,郑统领个头不大,生的一副白净面皮,身上衣甲倒是整洁,一点不像我们这些前线杀敌的小兵一样,衣甲上满是沙土和鲜血。“我今天可不是来巡营的。”话虽然这么说,我们可不敢失了礼数,打完仗,高级军官下来转一转,慰问一下受伤的将士,也算军队里面的惯例了,据说还是帝国建国之时流传下来的,好像说是可以提高军队的凝聚力吧。不过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将军可以做到就不得而知了,上次听一个帝都贬下来的将军的亲兵说过,现在帝都那些将军都怕进军营,闻见军营那味儿就受不了了,这样看来,郑统领还算是不错的。“统领大人好。”我们这般小兵哪敢失了礼数,包括我和二牛在类都挣扎下了床,一起给郑统领行了一个军礼。“众位兄弟受苦啦。”郑统领脸上微笑着,但依旧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严,他很随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宇轩反应快,端了张凳子,请郑统领坐下,还用手在凳子上抹了一抹。郑统领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脏,并没有坐下去,这样我们自然也不好坐,一齐陪他站着,等他发话。“你是张启昌吧?”郑统领看着我随意的问道。“是,统领大人,在下铁壁营5联3队第6小队一等兵张启昌。”我大声回答道。“好,不错。”郑统领眼中满是笑意。突然,郑统领气势一凛,“铁壁营5联3队第6小队一等兵张启昌听令。”我下意识的半跪下来,背部因为突如其来的运动又是一阵抽痛,“现任命你为铁壁营5联3队百夫长。”“张启昌领命。”我完全是下意识的应对着公式化的命令,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环眼四顾,老骆他们5人也是一副惊慌不知所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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