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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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心要走,斯年一把拉住她,拉得紧紧的。
“你——你做什幺?”慧心皱起眉头。
“你故意出我洋相,我不饶你!”他盯着她。
“我原无意买你,这是真话!”她冷笑。
“你能不能友善点)〔?”他仍不放她。
“你自己急于脱身,让文珠不怀疑你,又何必让我友善点儿?”她不示弱的。
“我——绝对不在意文珠,你不信?”他目不转睛。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关?”她反问,冷淡的。
“当然与你有关,”他几乎咬牙切齿了。“我说过要缠你一辈子,你难道忘了?”
“我从来不把男孩子的话当真!”她说。
“你——可恶!”他恨恨的。
“放开我!别理我,好吗?”她笑了,“我实在不想文珠误会。”
“她迟早会知道!”他完全不在意的。
“那幺——对不起,费烈会是我的护身符!”她挣脱了他的手,大步往外走。
“沈慧心,我警告你,不许拿费烈来气我厂‘他跟在后面怪叫。
“不是你们替我介绍的吗?”她转头看他,“剑桥的高材生,富家子,我为什幺不要?”
“你——”他气得脸也涨红了。
“快来啊!慧心、斯年!”文珠在沙滩上叫。
慧心嫣然一笑,加快了脚步。
文珠的烧烤总算维持了表面上的愉快,那夜之后,慧心再也没有见到斯年了。
一星期了,斯年这个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大概又苦苦的寻求向文珠解释的机会吧!
文珠大概发现了他的意图,他们是自小在一起的朋友,了解一定深。
他是罪有应得,文珠应该给他吃点苦头。
相反的,费烈几乎每天都有电话。
他算得上相当保守的人,除了问问好,聊几句天之外只提出过一次晚餐的约会,慧心说没有空,他也没有坚持,非常有礼貌。
难怪有许多女孩子想抓住他了,他是有条件!慧心还是无动于衷,她该算是个怪人吧?
不过,她倒也打定了主意,若傅斯年再来纠缠,她是一定用费烈做挡箭牌的,费烈该是最好的人选吧!
一星期没有斯年的纠缠,倒真是轻松愉快,慧心连下班时的脚步也感到轻快利落。
在工作上她是顺利的,惟一的缺点是那个玻璃房里的波土陈家瑞,总像在监视她似的。
他也真是莫名其妙得很,监视她做什幺呢?又有什幺用呢?她是不在乎任何人的!
刚踏出公司大厦,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平治四五?,这家伙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傅斯年,好久不见,好吗?”既摆脱不了,索性大方迎上去。“你的解释被文珠接受了吗?”
“什幺解释?”他打开了车门让她上去。“我到夏威夷去了五天,才回来!”
“哦——”她看他,皮肤棕色的确有阳光。他们真是舒服,要到哪里就到哪里,想都不必想的!
“‘哦’什幺?恍然大悟?”他笑。“想念我了,是吗?”
“你以为呢?”她不答反问。对斯年这种人,要嘻皮笑脸,不能认真,否则一定会被他气死。
“喂!我离开的时候费烈是否乘虚而入?”他笑。
“他的礼貌很周到!”她说。淡淡的。
“什幺叫礼貌周到?”他果然好奇地上当了。“怎幺不见他人呢?”
“不需要又接又送才叫礼貌周到吧?”她说。
“你们约会?”他看她。
“很意外吗?”她反问。
“他——不是适合你的那一型!”他皱皱眉。很明显的很不高兴。
“我又不是选丈夫,男朋友嘛!不必太挑剔!”她说。
“那你又不肯接受我!”他说。
“你?杨文珠的尿片朋友!”她大笑。
他轻轻叹一曰气,不再言语。
她也不响,可是看得出,他无意送她回家。
“我——也不知道要怎幺才能脱身!”他终于说。
她很意外,是什幺意思?
“我和文珠从来只是兄妹感情,她也并不爱我,奇怪的是——大家都把我们看作一对,我们自己也都习惯了——这——很糟糕!”他说。
慧心听着,是这样的吗?
“我所渴望的是文珠遇到一个她所喜欢的男孩,那幺就一切解决了,否则——真是为难!”他又说。
“伯伤了她?”她终于问。
“很难解释,虽然她不爱我,如果我有女朋友,她还是会不开心,是——习惯吧!”他说。
“你们很配!”她说。
“是那外表,内心——我们很不同!”他摇头。
“可以慢慢寻求适应!”她说。
第一次,他们能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谈话。
“你开玩笑,那幺多年了都不能协调——我是指内心,有什幺可能再寻求得到?”他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事!”她笑。
“天地良心,我甚至没有吻过文珠,”他苦笑。“我得快马加鞭替她找个男朋友才行!”
“文珠却把我介绍给费烈了!”慧心还是笑。
“别提费烈!”他不高兴的。“他配不上你!”
“我绝无意把自己‘配’任何人,我是独立、自主的,现在如此,过去如此,将来也如此!”她说。
“死硬派!”他盯着她。“不要看低我的魁力,我一定会软化你!”
“我们来打赌?”她说。
“行,我赢了你就嫁给我!”他立刻说。
“赌注未免太高!”她不置可否地说。
“你不敢?是没有信心?”他挑战的。
她微微皱眉,她怎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好!我们一言为定,不过——得有个时限!”她说:“总不能赌一辈子!”
“不能限时!”他立刻反对。“我说过,我要一辈子纠缠,你总会对我软化,点头的!”
“这哪儿是赌?是你耍赖厂’她摇头。
“无论如何,沉意心,我对你绝不放手!”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微微一笑,慢慢说:
“傅斯年,你了解我有多少?”
“不必了解,我喜欢你!”他说。
“喜欢不是足够的理由!”她摇头。“你这幺固执,将来必然后悔!”
“绝不后悔!夏威夷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厂’他又盯着她,黑眸中有特殊的光芒。
“或者——文珠和你没结果的事令你心理不平衡?”她绝对理智。
“不是!我喜欢你,真的!”他捉住她的手。
她又皱眉,挣脱了。
“文珠呢?”她顾左右而言他。
“也去了夏威夷,还没回来!”他说。
“难怪你如此大胆!”她笑。
“笑话,她在香港又如何?我不怕她!”他胀红了脸。
“不怕?浅水湾别墅不是急着解释?”她笑。
“才怪!是费烈多事,他在午餐例会见到你,”他说:“虽然我不喜欢费烈,却不否认他有很高的品味!”
慧心淡淡地望着前面,慢慢地说:
“我不理会什幺品味,我不是你们对象!”
“为什幺这样固执?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他怪口叫。
“迟一点,二十八岁或三十岁!”她说。
“好得很,我是很有耐心的!”他说。
“我不在意你——等,”她考虑一下。“可是我不喜欢常常被打扰!”
他沉默着,好半天。
“费烈呢?他不是打扰?”他问。
“他只是打电话,程度上好了一点!”她说。
“我不做这幺闷的事,”他冷笑。“我喜欢直截了当,我要看见你厂’
“文珠回来呢?”她笑。
“我不理了,”他犹豫了一下。“我不能因为她而错失机会!”
“不怕她难过?不开心?”她问。
“还要怎样呢?我不能为她而活!”他吼着。
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说什幺都没用,是不是?她和斯年是很相像的两个人,他们内心都有极强的信念,不会动摇,不肯妥协,不愿让步,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
“其实——都怪我,”他忽然说:“我一直任这件事拖着,我该早些积极地让文珠明白——不,也不能这幺说,她原是明白的!现在我自食恶果!”
“文珠和你是相配的!”她说。
“又来了!我根本不爱她!”他叫。
“不认识我之前不是一切好仔的?”她说。
“我认识了你,这是不能假装的!”他说。
“我们是在斗固执?”她问。
“你为什幺不相信我是喜欢你?”他问。
“好吧!我相信!”她微笑。“你口叫陈家瑞不要对找虎视眈眈的监视,好吧?”
“他监视你?”他意外的。
“不是你叫的?”她问。
“我是那幺无聊的人吗?”
慧心想一想,笑了。
“送我回家,好不好?”她在要求着。
“时间还早呢,我们坐一坐!”他说。
“我不习惯。”她认真的。“平日上班回家,最晚七点钟我吃晚饭休息!”
“生活太规律不是好事!”他说。
“我巳习惯!”她笑。
他呆怔一下,忍不住也笑起来。
“你笑我?”他又捉住她的手。
“你自己说的嘛!你和文珠巳习惯厂’她笑。
“嗯——我总会解决的!”他放开她。
她看见他把汽车驶向她家的路,他——或者并非外表那幺固执吧?
“明天中午一起午餐?”他说。
“有事?”
“想见你厂’他说。
“那幺,我情愿你送我回家,”她笑。“等车的滋味真不好受!”
“一言为定!”他高兴起来。
似乎——有一点进展了!
文珠坐在地毯上吃水晶梨,这是她在山顶的家,她原是快乐的女孩,今天看来却有些落寞。
费烈坐在她不远的沙发上,若有所恩地望住她。
巨大的长窗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天色阴暗,飘着几丝毛毛细雨。
“斯年怎幺还不来?”她终于问。
“他在电话中说好要来的!”费烈说。
“他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在捣什幺鬼!”文珠扔开了手上仍有一半的水晶梨。
“忙吧!”费烈是含蓄的。
“我才不信他忙得总是不见人影,”文珠瘪瘪嘴,很不高兴。“三天都没见到他了!”
“我再打电话去催催!”费烈站起来。
“不必!”文珠皱眉,“他总会来的,不用催!”
费烈看她一眼,慢慢又坐下去。
“喂,费烈,你追慧心有进展吗?”文珠忽然问,不谈斯年,她神情立刻好转。
“甚至约不到她吃晚餐!”他笑。
“你太保守,约不到晚餐,为什幺不改约午餐?大多数女孩子午餐时戒备比较松!”她说。
“你能肯定?”他目中光芒一闪。
“为什幺不试试?”她笑:“在文华二楼订个位子,你知道中环午餐多挤,她一定来!”
“她若再不来,我是否宣布没希望?”费烈问。
“不至于那幺严重吧?”她摇头,“除非你有一个强劲的对手!”
“有吗?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似自问。
“据我所知,沈慧心骄傲得很,学校中的男同学。助教、讲师没有一个在她眼中。”她说。
“教授呢?”费烈风趣的。
“教授太老了!”她也笑。
“现在不是流行成熟型的男人?”费烈再说。
“你也看电视连续剧?”她大笑。
“为什幺不看?人总会无聊的?”他说。
“你这剑桥的学生!”她摇头。
然后突然跳起来。
“我打电话给斯年,要不要他顺便约沈慧心?这种天气适合打麻雀厂’她说。
“不必!你约斯年好了,等会儿我要走!”费烈悦。
她看他一眼,也不勉强,慢慢地拨着电话,电话通了,她问了一阵,神色不豫地放下电话。
“怎幺样?”费烈问。
“早就离开了!”文珠又坐下来,“他这家伙,到底癫到哪儿去了?”
费烈关心地望了文珠半晌。
“文珠,你对他到底怎样?”
“我对他?”她吃了一惊,“我对他怎样?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大家在一起玩惯了嘛!”
“我是指感情!”费烈单刀直入。
“爱情?”她笑了。“大概没有,太熟了,哪能培养爱情!他只吻我额头的!”
“我不明白,”他摇摇头。“若是这样——他有另外的女朋友?你有另外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总是有的吧?”她皱皱眉。“我——当然也认识一些男孩子!”
“那——你就不必对他那幺紧张,否则我怕有一天你会伤心。”费烈笑着半开玩笑。
“我对他紧张?有吗?”文珠叫。
“有!是你自己不觉得而已!”他说。
文珠思索一下。
“我可没打算嫁他,怎幺会伤心?”她说。
“我也没有打算娶你!是不是?”斯年的声音冒出来。
他总是这幺静悄悄的来和去。
“你这家伙,想吓人吗?”她叫。立刻容光焕发了。“怎幺现在才来?”
‘有一个客人约饮茶厂’他淡淡地说:-“费烈陪着你还不够?”
“找陪和你陪怎幺一样呢?”费烈说。
“怎幺不一样,”斯年说:“她不打算嫁给你,自然也不打算嫁给我,你没听见吗?”
“不要斗嘴!”文珠叫。
斯年来了,她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样,笑容也多了。
也许她真不清楚,她对斯年是不同的。
“我们不是斗嘴,是礼尚往来。”斯年悦。
“少来这一套!”文珠打他一下。
“说真的,这种天气把我‘电召’来做什幺?”斯年问。
“请问你,这种天气你还有什幺地方可去?”文珠也不示弱。
“可去的地方太多了,”斯年看费烈一眼。“你那仕沈慧心呢?”
“谁知道?她只肯听我电话,不肯见我人!”费烈倒是很幽默的。
“要不要我帮忙?”斯年做一个眼色。“我每天巾午几乎都碰到她!”
“哦——你们每天中午一起吃午餐?”文珠问。
“不是这样说,我们没有约定,常常见面而巳,”斯年说:“你知道,中环就这幺小!”
“她理你吗?”文珠问得天真。
“我又没得罪过她,为什幺不理?”斯年反问。
“她骄傲得很,通常都不理男孩子的!”文珠说。
“我不同,”斯年扮个鬼脸,“我又帅、又有型,我比别人条件好!”
“你去地狱!”文珠用英文骂。
“我去了地狱,你呢?”斯年笑,“跟着去?”
“你们慢慢打情骂俏吧!”费烈往门口走:“我失陪了!”
“等一阵,我和你一起走!”斯年追着来。
“怎幺?”费烈站在那儿:“才来就走?”
文珠也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住他。
“去啊!又想到哪去癫?”她问。
“癫?小姐,我像你一样饱食终日吗?”斯年作状的笑。“我要做生意,要赚钱啊厂’
“一身铜臭,越来越俗厂’文珠不高兴地白他一眼,“你以后还要不要赚钱养家?”
“谁说不要!”斯年夸张地叫。“今晚约了个大客户谈生意,非去不可的!”
“我可不可以去?”文珠说。
“可以!”斯年毫不犹豫。“只是——对方是个阿拉伯人,我怕你闷坏啊!”
‘峨!阿拉伯人!”文珠翻翻眼睛。“我最看不惯的暴发户嘴脸。”
“去吗?”斯年笑。
“免了!”文珠作出一个怕怕的表情。“你是非做阿拉伯人的生意不可吗?”
“全世界的人都穷了,不赚阿拉伯人的钱赚谁的?”斯年大笑:“我的老婆本全靠他了!”
“没正经!”文珠白他一眼。“滚吧!”
“小姐,我是人,不是球,怎幺滚?”斯年笑。
文珠盯着他,终于也笑了。

“费烈,你替我盯住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约了阿拉伯人!”她半真半假地说。
“阿拉伯女人!”斯年笑着和费烈一起走出去。
费烈一亘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当然,他不比文珠天真,他是旁观者!
“开车来的吗?”斯年问。
“不,文珠接我来的!”费烈说。
“我送你下山,你去哪里?”斯年问。
“在中环放下我,就行了!”费烈说。
“沈慧心?”斯年笑。
“文珠叫我展开午餐攻势,我担,乙一样不行,”费烈苦笑,“她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那幺,适宜用怪招,要出奇制胜!”斯年说,发动了他的平治四五O跑车。
“你有什幺好方法?”费烈看他一眼。
“我?我只等女孩子追我!”他大笑。
费烈不响,过了一阵。
“斯年,你对文珠到底怎样?”他问。
“我对文珠不是和你对文珠一样?”斯年说,“你怎幺问得这幺怪?”
费烈摇摇头,再摇摇头。
“文珠对你和对我不同!”他说。
“有什幺不同?我感觉不出!”斯年耸耸肩。
“斯年,不是开玩笑!”费烈拍拍他。“你最好对文
珠说清楚,免伤感情!”
“该对她说什幺?”斯年望着他。
“你们只是兄妹,像我和她。”费烈说。
斯年皱眉,沉恩半晌。
“文珠该知道!”他说。
“我看她已陷下去了,你要帮她自拔!”费烈说:“我是你们俩的兄弟,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心厂’
“我明白你的意思!”斯年颇为感激,“我会考虑一下,我会找出可行的方法I”
费烈笑一笑。
“有另外的女朋友?”他问。
“总是有的!”斯年不想深谈。
“文珠认识?”费烈再问。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斯年说。
车到中环,斯年在文华酒店门曰放下费烈。
“电话联络!”斯年挥手。
“好自为之!”费烈叫。
好自为之?费烈是什幺意思?
天色依然阴沉,巳到下班的时候,中环人潮涌涌,车龙排得好长。
斯年把汽车转一个弯,亘驶慧心的办公大厦,他今天迟了一些,希望还来得及接她。
好不容易挨到慧心公司的大厦外,停妥车,就看见慧心滞满洒洒的走出来,一件米色风衣非常有型。
慧心当然也看见了他,正待走过来,突然又停步,她——怎幺了?
想扬声招呼,却看见步行过来的费烈,费烈也赶来等慧心下班?
正考虑该不该离开,费烈也看见了他,他那部平治四五?跑车毕竟是引人注目的。
费烈看看慧心,又看看斯年,恍然大悟的露出个好特别的笑容,仿佛是说:原来如此。
然后,他大方的对慧心打个招呼,对斯年挥挥手,转身大步而去。
慧心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才慢慢走过来,上车。
“你的西洋镜拆穿了!”她说。
“有什幺关系!”他看来完全不在意。
‘你不担心他告诉文珠?”慧心笑。“那时又得急急想法补救,挽回!”
“你说笑话!”斯年神色认真。“我对文珠做的一切只是不想伤她!”
“现在呢?让费烈看见你来接我,而我和你又没有他想象的感情,你这只死猫岂不是吃得太划不来?”她说。
“费烈看见又不等于文珠看见,费烈是君子!”他笑,“别忘了他是剑桥的!”
“剑桥的都是君子?”她也忍不住笑。
“至少费烈是!”他说:“而且他知道我对文珠只是兄妹感情!”
“那又如何?为了我你还是划不来,我又不是你的
女朋友!”她说。
他看她一眼。
“迟早你会承认!”他信心十足,把握十足。
“你有这耐性等吧!”她笑,也信心十足。
“我会等一辈子,等到——”他考虑一下,然后促狭地用个电影名字:“等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不了情?”她说。立刻发觉说错了。
“那幺表示你巳有情?”他眼睛亮了。
她巳有情吗?
沈慧心被老总临时派去参加一个酒会。
酒会是五点钟,在文华酒店,所以在四点四十五分就离开了公司,步行过去。
她心中是老大的不愿意,这种鸡尾酒会最无聊,客人和主人根本不认识,为了业务上、生意上的来往,就给一张请帖,老总当然不去,就落在一些高级职员身上。唉!拿一杯酒,傻傻的面露微笑站着,也不知道做什幺,站一会儿,看人来得差不多,如果没有抽奖,人就渐渐散了。酒会的目的是什幺?能达到吗?
慧心跟着人群走迸去,这是最热闹的一刻,生张熟魏都和站在门口的主人握手,打招呼。
然后,她要了一杯酒,远远地站在一角。
放眼望去,竟是没有一个熟人。
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形,她才工作不久,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有朋友。
其实,这种酒会应该派她波士陈家瑞来的,目前的情势是,老总比较看重她?是吗?
当然,多参加凡次这种酒会,她也可能建立自己小小的社交圈子,这并非难事。
有人对她笑笑,是个中年外国人,她只得礼貌点头,那中年人就走过来。
一阵自我介绍,寒喧,不着边际的应酬几句,中年人礼貌地对她举一举杯,走了。
她暗暗摇头,她是站在这儿等第二个人对她自我介绍?或是她该主动点儿结交朋友?
但是要她去向人推销自己——自我介绍,实在很像推销自己,她又不情愿。
站一阵,等人多一点的时候就溜吧!反正巳经签了名,主人知道她代表老总来过就行。
喝一口酒,有一双温文有礼的手在背后轻轻的拍一下她,她意外的回头,谁?
“晦!想不到遇见你!”他说。
“啊——费烈!”她笑了。“香港就是这幺小!”
终于有一个熟人了。
“一个人来?”费烈对她拐一拐酒杯,喝一口酒。“这种场合——实在闷!”
“我是公司派的,无可奈何。你呢?”她问。
能遇到个熟人、朋友,实在是太好的事——至少,她不必去推销自己。
“我和酒会主人是朋友,也是英国时的同学!”他
说:“我来酒会纯为捧场!”
“很够义气!”她开玩笑。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总要勉强自己去做一点不喜欢的事,不能太随心所欲!”他说。
“你也没有其它朋友?除了主人之外?”她问。
“是吧,我没有去找!”他笑。“我是个很懒的人!”
“站在这儿,若你有朋友在,一定会看见你,”她说:“你是很与众不同厂’
“我与众不同?”他摇摇头,有点自嘲。
慧心有点明白他心理,不便再说什幺。
“预备——酒会结束才离开?”她扯开话题。
“不至于那幺够义气吧?”他笑。“等客人来得差不多时,我和主人打个招呼就走!”
“那我们一起走吧!”她没经过考虑的就说:“我很怕又有人来推销自己!”
“因为很多人希望作为你的朋友!”他由衷的。
‘宋必!”她不同意。“有的人也和我一样没有熟人,又不甘寂寞,才四处去广结人缘!”
“实在很无聊!”他摇摇头。
看看表,五点半了,人也来了好多好多,整个大厅差不多挤满了人。
“是时候了!”费烈做了一个暗示:“主人现在很清闲,我们过去说再见!”
“绝对同意!”她跟着他走出去。
主人刚才显然对葛心没有特别印象,现在见她跟费烈在一起,居然理所当然地说:
“啊!费!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幺简单?
费烈也不分辨,含糊地招呼过了,走出酒店。
慧心当然也不介意,对方是什幺人呢?以后可能根本不再见面的,误会也由他吧!
五点半过后,中环还是一样的挤,令人摇头叹息,慧心突然想起,斯年每天依时依候的接她,今天岂不是要错过了?
她刚才一心赶来酒会,完全忘了这件事。
斯年一定气坏了,以为她有意避开——让他生气最好,他这个人对一切都太理所当然了!
只是,现在想找部的士怕万分不易。
“我有车在对面停车场——”费烈诚恳地望住她。“我送你回去——如果你没有约人的话!”
“我从来没约过任何人!”她说的是真话。
斯年是自己来的,其实根本与她无关。
“那幺,我们一起走去停车场吧!”他看来很高兴。实在是,富家子女都比较天真。
当然,也包括视万事理所当然的斯年。
意心很自然地走在费烈身边,只是普通朋友,她是绝对的大方坦然。
他们在停车场取了车,费烈就先送她回家。
“有一件事——希望你别误会,”慧心想一想,还是
说了,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她不介意,“傅斯年和我只是你一样的朋友!”
他意外的看她一眼。
“斯年对女孩子从来没表现过那幺紧张!”他说。
“那是他的事,我有自己的原则,信念!”费烈没出声,显然是在考虑着一件事。
“你这幺说——希望不是因为文珠!”他说。
“与任何人无关,”她微笑。“因为我绝对无意在目前结交朋友!”
“哦——”他不能置信。
“这是事实!”她还是微笑。“我这幺说不因为文珠,不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我明白了!”他温文的笑。
“这样我就很开心,”她说:“被人误会,实在——很闷,很烦!”
“我有同感!”他说:“就像斯年和文珠,我一直以为他们是相好,很志同遭合的一对!”
“我也这幺想!”她点头。
“然而现在看来——至少斯年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斯年那个人好强,好胜,”她慢慢说,一边思索着,她不想说错话。“我不怎幺理会他,对他又不客气,他——只为好强!”
“或者吧!”他微笑。“斯年是不肯认输的!”
话似乎讲完了,误会也解开。
“文珠——近来怎幺样?”她忽然问。
“还不是一样!”他耸耸肩。“她是好女孩,只是——被宠坏了!”
“她在香港?”她问。
“在,近年她热衷于打渔、捉鱼,常常出海,两三天才回来!”
“那是很好的运动,适合她!”意心说。
“她该做点事的,就是懒!”费烈摇摇头。“她父母也纵容她,她是独女!”
“她有资格懒!”她笑:“因为世界上已没有什幺东西她向往,她要的,几乎伸手可得!”
“这样并非快乐!”费烈正色地说:“生活的意义在有所追求,有所争取!”
“你说得对,虽然我体会了文珠的心情!”她说:“我到了!”
停车在她家大厦门外,她推门跳下来,并转身,低头致谢。
“谢谢你,费烈!”她说。
“乐意为你服务!”费烈微笑。“再见!”
“再见!”她说,费烈离开了,她才转步往大厦里走。
才走几步,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公然打劫?
“你做的好事!”一个很愤怒的声音。
她呆怔一下,看见傅斯年胀红了脸。
斯年?他在这儿做什幺?
“放手,你做什幺?疯了!”她挣不脱他的掌握。
“我是疯了,眼巴巴的去接你,被后面的司机骂得半死,祖宗三代都受连累,我坚持阻在那儿十分钟,但是你——你竟同费烈在一起,你——你——”他说得咬牙切齿,好象要把她一口吞下去。
“放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推开他。
斯年的冲动很动人,他是真诚的,是急切的,是愤怒的,只是——她人必向他解释,完全没这必要,她不是那种求解释的女孩子!
“我会杀了费烈,他完全没有义气,他——”
“你说完了没有,我要回家了!”她冷冷的。
“你——不能这幺对待我,我做错了什幺?不声不响和费烈走了——”
“我没有要求你来接我I”她说。
她希望以冷冰的态度令他气愤而走,永不再来。
“但你知道我会夹,你这幺做——分明想气死我!”斯年是强词夺理。
“我有我的理由,但不必向你解释!”她说。
“一定要!否则我不放过你!”他叫。
大厦管理员在里面张望,以为发生了什幺事。
“态度好一点,小心别人代我报警厂’她说。
“我不怕,报警好了,”他似乎豁了出去,什幺风度面子都不要,值得吗?“你一定要解释,否则我今天绝不罢休!”
“你真——莫名其妙,我为什幺要告诉你?”她也生气了,“我高兴跟谁在一起有我的自由!”
“不行!不行!”他怪叫。“你跟别人仕一起固然不行。跟费烈——更不行!”
“我有自由,你管不着!”她气坏了,这算什幺?
“我偏要管!”他眼睛也红了。“你跟我上车,我们去找费烈,我要和他算账!”
“傅斯年,你不要太过分厂’
两人对峙着,似乎是一触即发的场面。
斯年好强、好胜,也许——他真的喜欢慧心。
但慧心又有她自己极强的信念和原则。他们可以说是——两强相遇,会不会两败俱伤?
互相瞪视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进出大厦的人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这两个人怎幺了?
然后——似乎是斯年先软下来,他让步了。
“沈惠心,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他叹一曰“(。“你不知道我为了停车在你公司门口等你,被那些司机骂得多难听,差点就要被拉进警局,告我阻碍交通!”
“原是你不该!”她说。气泡也散了。
遇到越强的压力,她的反抗也越大,她是这样的人!
“我是一心一意来接你9”他凝视她。
她被那深深的凝视扰乱了,心中不能宁静,连忙避开视线。
“我不在公司!”她终于说。她比较快接受软言相
求。
“哦——去哪里了?怎幺不给我一个电话?”他急切的。
她皱眉,虽不看他,也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临时派下的酒会厂’她说。
‘你在酒会遇见费烈?他主动送你回来,是不是这样?是不是?”他抓住她的手。
她反应迅速的摔开他。“我说过,我不必告诉你的!”
“意心,你怎幺比铁石心肠更心冷,心硬?为什幺一定要折磨我?”他故意苦着脸。
他巳经明白大概情形了。
“这个,你是自找的!”她白他一眼。
“真的,看见费烈送你回来,我是妒火中烧!”他笑了,那是非常动人的笑容。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什幺人!”她说。语气中再无发怒的味道。
“当然是我的什幺人,”他说:“对你,我已预备花上一辈子时间。”
“发梦!你根本没机会!”她说。
“不要这幺嘴硬,总有一天你会认输!”他说。
“我们等着瞧,看谁认输!”她笑了。
他凝视着她,似乎呆了一下,他喜欢她那种笑容,坦然、大方、磊落、开朗,他真的喜欢。
“请我到你家去坐坐!”他提出要求。
“不行,我从不带男孩子回家!”她正色说。
“总要破例的,为什幺不为我?”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是适当的时候,你也不是适当的人选!”她说。转身走进大厦。
斯年又站了一阵,才上车离开。他发誓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自己变成适当的人选。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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