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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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丝模糊的了悟,心里渐渐充满胜过矛盾的恐慌。他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轻抚着已泛出淤青的肌肤,语气是不自知的怜爱,“雁非,告诉我,告诉我……”
她摇头,再摇头,发出短促惨痛的声响。
他再也无法看她受苦,紧紧拥她入怀,辗转吮吸着她脸颊上的泪滴,痛楚地低吟:“让你受苦,让你受苦了……”
她突然推开他,贴着墙壁一直后退,退到离他远远的屋角,慌乱地摇头注视着他,他怎能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同她说话?好像是他亏欠了她。难道他忘记是谁把短刀刺进他的胸膛的吗?难道他不记得是谁拿走名册让朱常洛一举攻下南方义军总部的吗?
“是的,我忘了,我忘了那些旧事,只记得曾许给你的承诺。”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她的疑问和恐惧,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雁非,早在你重回扬州时,我就已有了预感。可我还是赌了,拿生命去赌你的感情,最后我知道,无论你的爱有多深,我都不会再用那种愚蠢的方法,因为我没有另一个五年用来忍受分离。”
她破碎的哭泣声是刺伤他的利剑,他迎着她的目光走上去,再次轻柔地将她搂进怀中。
“听我说,南方的义军,迟早要被明军或剿杀或收编的,父王的心愿不是我能实现的,早在五年前与朱常洛的对决中,父王就已经放弃了我这颗棋子。你刺杀我后不久,就有人发现并及时保住了我的性命。养伤期间,我听说临月公主在长庆宫中被刺客所杀,还一度以为是你做的,可是我知道,你同样是个有着强韧生命力的女子,绝不会在没有给我一个完美的理由之前就这样消失。这些年我天南地北地闯荡,常常陷入前几日那样的险境,每一次都侥幸活了下来,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找到你,问出那个我一直没有得到的理由。

“雁非,不管曾有过怎样的恩怨情仇,以前的种种,都譬如昨日的死,大明江山,已不是我们能挑起的责任,民间割据的势力已经基本成形,塞外,建洲女真虎视眈眈,不管信与不信、甘与不甘,满人入关已是必然,历史自有它合理的安排,在这草原大漠中,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牧羊夫妇而已。
“这不是避世,如果有人能结束这风雨飘摇的政局、能给百姓真正安定和平的生活,那为什么还要去管他是满人还是汉人呢?我不是在为父王寻找借口,大明是我母亲的根,也是我的根,我不会希望它走向末路,但是,兴衰荣辱,终有定数,大明的确已经是强风中微弱的烛火,只要有人站出来打起顺应时势的大旗,历史都会因之而改写!”
“所以不管有过怎样的梦想,都只是乱世尘埃,千骑卷过,终要化为乌有。可是,我却不能忘记那些许给你的梦想,即使不能完美,至少,也真的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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