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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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虽然父王对母亲恩宠有加,但只有他才明白,深夜里母亲滑落在枕头上的思乡之泪有多么的苦涩
他憎恨每一个带给母亲痛苦和不幸的人,这也是他愿意在幼年就被送到怡王府学习汉人礼制的原因。那时,他性格阴郁乖戾,百毒不侵。就算是所谓的表兄妹们用尽歹毒邪恶的手段来对付他,他也毫不犹豫地挺身迎上,用更加强硬的态度还击,即使那样做的结果是招来更多的毒打和唾骂。
他背上的伤痕,有一部分来自童年时候的斗殴或惩罚。他还记得自称是他舅舅的人用鞭打钦犯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身上,让他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们在他耳边骂他是关外人的野种,他们料到他不会告诉父王惹母亲伤心,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他的确没有告诉父王,他会用自己的手报复。
十八岁时他回到父王身边,已经是一个精通文韬武略,满腹治国安邦之道的少年。他训练旗兵、锻造铁器、率兵征战、扩充疆域,父王对他的才干万分激赏,甚至听从他的建议,在族人聚居地推行汉制,教化民众。
建州女真就这样一天天强大起来,强大到连大明王朝的皇帝都不敢小觑,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让整个怡王府看他的脸色过活。
可是,他的内心仍然感觉不到快乐与平静。他的身上毕竟流着一半汉人的血,他的内心也担忧着倭寇的入侵。大明到底是母亲的根,也就是他的根,不管他是察赫哲贝勒也好,还是杨晔杨七爷也罢,对大明的兴衰存亡,他又如何能作壁上观?

大明是他感情上的一道符咒,柳雁非,是另一道。
甘棠湖上,她看懂了深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矛盾与挣扎,看到了他不欲为人所知的另一面。那是他的死**,是他极力回避遮掩的。
他知道她要去祭拜死去的父母,也是在那时,从多科奇处传来的消息,让他知道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无法形容当看着她瘦弱的身子立在墓碑前时,心中涌上来的感动和疼惜。她有着最敏慧的心性,也有着最坚强的品格,她是他所见过的最奇特最让人心动的女子。
命运对她又何尝公平过,她却那样坚持做着她认为对的事,包括企图用小小的瘦弱的肩膀,扛起救国报国的重担。
回忆让他开始有些疲惫,脑子里满满地萦绕着雁非的身影举止——神情清冷,却对他微微一笑。
恍惚间,车厢外一声凄厉的鸟叫,马匹受惊四蹄腾空,长啸不已。
车厢一阵颠簸,杨晔一把撩开布帘子,探出头去观望。
“主子!”吉格勒的声音是警告的。
惊醒的雁非挪动身子想要看个究竟,杨晔回身冲她一摆手,“不要动,乖乖呆在车厢里。”
一群全身上下用黑衣黑巾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男子手上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青钢剑,整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闪动着嗜杀的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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