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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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国庆节,学校放了二天假,却是留校休息,我们必须凭班主任签字的请假条才可以外出校门。
这样形同没有放假。学校为了丰富假期生活不致于使我们郁闷,便举办了一系列活动:国庆晚会、篮球赛、足球赛以及班级墙报比赛。
但除了墙报比赛,补习班不再有参加任何比赛的份额了,可见学校领导在百忙之中,终于还没有把我们补习班忘记。
但实际上,国庆节这一天补习班没有几个人在学校。我正纳闷,严老头怎么会发起慈悲,一下子签了这么多请假条!
直到我吃了早餐后、赶着热闹去看应届班的篮球比赛时,在通往教学楼的一条小径拐角的地方,几乎满怀撞着了焦急而来的严老头,才明白其中的一些内情。
严老头左腋下夹着一捆彩纸,左手拿着几支毛笔,右手持着一大瓶墨汁,焦急地问:“小文,班里的男生都去哪了?”
我心想,不是你签字同意他们外出了吗?但似乎觉得不对劲,连忙敷衍说:“不知道,也许他们都去看比赛啦!”
“喔?”严老头似乎思考了一下,又问:“我们班平时谁画画与写字最好?学校明天上午就要评比教室的墙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墙报搞起来!”
严老头抖了抖手中的笔,等着我的回答。
我搔了一下后脑勺,故意装着想了想,才不情愿地说:“嗯--江华画画和写字比较好!”
江华的画与字确实都很好,我认为在补习班甚至滨城中学都无人能出其右。
严老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像想起了什么,来:“小文,你去把江华叫来,不--叫他去教室,我在那里等他。”
“……”我无语。
“顺便去把几个女生叫来,二十分钟后在教室见,没问题吧?”严老头说出来的话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是容不得我有半点插足的。
也许因为他是我们班主任兼老师之故吧,我潜意识里对他总是又畏又敬,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像领到圣旨一样忙开来,回到宿舍去找江华,却只有子星一个人抱着吉它在对着书本学弹凑。
“这么急,要找什么?--怎么不去看球赛?”子星推了推眼镜笑着说。
“江华去哪啦?”
“你没有看见他吗?他刚出去--好像找你去了。”
“MyGod!错位啦--严老头要找他去搞墙报。”我焦急地说。
“墙报?是不是教室那块学习园地?”子星放下吉它。
我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咕地喝了起来。
“我也去,说不定是个好参谋。”子星格外兴奋起来。
这正中我下怀,多一个人就少一份与严老头呆在一起时的那种窒息感,至少不会太压抑。
“这样吧,你去球场那边看看江华是不是在,找到他后,你们去教室等着,我还得去找几个女生来帮忙剪纸,OK?”我高兴地说。
我没有把严老头教室在里等着他们的情况告诉子星,因为我怕江华知道后不愿去--无法向严老头交差。
“OK!”子星兴奋地与我击掌,像一阵风似的离去。
我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放下杯子对着镜子理了理有点零乱的头发,擦了擦眉头的汗水,不经意间发觉江华的抽屉没有上锁。
江华平时对这个抽屉格外呵护,从来不准我们翻一下,哪怕是锁着的时候碰一下,这愈加使我们感到好奇,现在机会来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抽屉--里面只有一本精美的小画册与一堆零乱的信件--这些都是古月儿写给江华的。
我忍不住拿起小画册。这是一本装潢极其精美的画册,正面印着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让人感觉这本小画册的豪华与典雅。
我一直在猜想,这本画册一定是江华用来收藏他的得意之作的。
不就一堆信件与一本画册吗?江华却如此神秘且用心去珍护--有什么不可示人的,我暗暗地笑江华的故弄玄虚。
我随意地打开画册欣赏起来。
“啪!”画册在我打开刹那的惊骇间,滑落了抽屉里。
画册里面画着的竟然是古月儿的**素描!我的思维几乎停顿了下来,感觉我的双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擅抖。
我摊开双手,低下头来惘然地注视着跌落的画册--后悔因好奇偷看了别人的秘密,一种罪恶的感觉使我的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而深感不安。
--江华是我的朋友啊!
我紧张地把抽屉里的东西还原于原来的位置,关好抽屉--看起来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不由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忏悔我的罪过,希望江华能原谅我的好奇,同时我也在暗暗地发誓一定要替江华守住这个秘密。
我在路过操场时,又遇到了正要去教室的子星。
“找到阿犬了没有?”我微笑着问。
“找到了,不过他说他得先回宿舍--他的抽屉还没有锁。”子星扶了扶眼镜,向球场那边指去,又说:“看,他在跑回去,等会儿他在教室与我们汇合。”
我望着江华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深感歉疚与不安。
我正要离开,身后却响起了一个甜甜的声音:“苏社长,你们在看什么?”
我与子星同时回过头来,发觉铃子清纯地微笑着注视我们。
“铃子?”我有点意外:“你们班不是有球赛吗?”
“刚刚比赛完,不过我们班被淘汰啦!”铃子有点失望。
子星有点莫名其妙,笑着问:“你们认识呀?”
“是的,铃子就是英子的堂妹。”我微笑着介绍。
“英子的堂妹?”子星总算明白过来。
铃子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少女特有的害羞表露无遗,可爱至极。
我连忙打了个圆场,笑着说:“铃子,帮我一个忙好吗?”
“是不是又要我找姐姐?”铃子灿烂地笑着,聪颖而敏捷的反应让我不住地点头。
“她是不是回家啦?”我有点不放心。
“没有啦!要是她回家,现在你就不能与我在这里说话啦!”铃子心快口俐。
我顿时明白,笑了起来。但子星不理解,有点莫名其妙,问:“这是什么逻辑?”
我拍了拍子星的肩头,打趣地说:“这没有什么逻辑,铃子的话你也不相信?--铃子,帮我去把你姐叫出来,顺便多叫几个女生,你就说我们班主任在教室里等她们,叫她们一定要快点!”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的忙?”铃子语出惊人,我与子星着实惊讶不已。
“不过,得讲个条件。”铃子神秘地笑着说:“否则,你们自己去女生宿舍找吧!”
铃子的口气变得倔强起来。
我突然很感兴趣,让着说:“被你打败啦!--十足精灵鬼,讲吧,什么条件?”
“这才像社长的风范!”铃子扳着手,有点不好意思。
铃子终于上圈套,我有点得意,趁铃子不注意,对子星打了个眼色--我们不由地笑了起来。
铃子也笑着说:“这个条件很简单,也很容易,我想请你评改我的诗--怎样?这个条件对你来说不是很难吧?”
铃子笑着在等待我的回答,我故意拉耷着脸,无奈地说:“你在给我出难题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诗了--都退化啦,又何从评诗?”
子星一直在旁边忍俊不住地笑,没想到铃子真的相信我的话。她有点失望地说:“是这样的吗?那我真的是白写啦!”
我眼前一亮,有点感动起来:“铃子,难道你写的诗就是为了让我评改吗?”
铃子心直口快:“不是的,我觉得我写出来的东西,不管怎么写都是那个水平,要是有人能给我指导一下,或许会有所提高的。”
我顿时又赞服于铃子的这种谦虚好学的精神,这与我三年前对文学的执迷何其相似?!
我不禁脱口而出:“好吧,试试看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也许我对你的作品不能评其好坏优劣,但在创作技巧手法上,或许能给你一些好的帮助与建议。”
铃子顿时兴奋起来,喜悦之情表露无遗,高兴地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去把我姐叫来。”
铃子说完,对我们做了一个鬼脸,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似的跑开了。
子星望着铃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扶了扶眼镜,喃喃地说:“真纯洁可爱!”
我侧过身来,用手掌在子星有点发痴的眼前恍了恍几下,打趣地说:“发什么痴?我警告你,可别打铃子的主意,否则,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子星回过神来,还不忘反幽一默:“哪儿呀,大社长!我还怕你端着碗里的,却盯着锅里的呢?”
我们互相拍着肩膀笑了起来。子星认真地说:“哥们,说真的,铃子真的很纯洁可爱,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们--那时我们也是一样的纯真无邪,就像铃子这样。”
我也由此感触起来:“是啊,那的确是一个纯真的年代,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那种感觉最贴近青春--很值得怀念的!”
学校的广播一直在不断地播报着各项比赛的战积,人群的欢呼声不时地从球场那边传来,嘈杂得令人心烦,我们无心听下去。
我一直在想,见到英子后该如何打开话题。尽管中秋那晚,浪漫的初吻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但感情的微妙变化使我们每一次的见面总是陷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尴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子星不时地向球场那边张望,我却希望英子快点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严老头现在在教室里?那江华不是--”子星顿时想起江华与老头以前的事来。
我们面面相觑,不由地向教学楼那边望去,除了几片玻璃在反射着眩目的阳光之外,我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担心地猜测起来。
“走,快点,也许江华还没有去教室,我们去大厅那里可能还拦得住。”子星扯了我的衣襟,跑了起来。
我不由得跟了上去,但后面传来了铃子的声音。
“喂,等一下,你们要到哪儿去?”铃子话到人到,像一阵风一样。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铃子陪着笑,却发觉英子、周薇和秦静媛也远远地走过来。这时,子星也回过头来,我挥手示意说:“子星你先去把阿犬拦住,这里由我接待。”
我微笑着对铃子说:“你们真快!铃子--怎么样,你的诗稿带来了吗?”
铃子也微笑着说:“噢,忘啦!刚才只顾催我姐--这样吧,明天我叫我姐姐转交给你,好吗?”
铃子一脸甜甜的稚气,我不愿多说,只是微笑着。这时,周薇已打起招呼来:“Hi,刚才与铃子在低咕什么呢?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严老头叫我们去搞墙报,就是我们教室后面那一块‘学习园地’,据说是要参加学校墙报比赛。”我忙陪着笑说,却不敢正视旁边的英子,但我感觉英子一直在注视着我。
我故作无所谓,对周薇说:“奇怪啦,怎么你们宿舍今天只有三个人?肥妹呢?--她怎么不来?”
英子抢着说:“都回家了,全班只有我们三个女生在学校--”
没有等英子把话说完,我连忙说:“走吧,严老头还在教室里等着我们--我想,这么多人应该够了。”
“那我先走啦,我们班还有其它比赛,我得去做啦啦队呢!”铃子说完就真的像只蝴蝶一样飞似的走了。
我们目送着铃子挤入球场那边的人群。
我一边走一边问:“刚才,你们呆在宿舍里做什么?难道不闷吗?”
“我们在跟静媛学针织。”周薇笑着用肩膀碰了碰秦静媛。
我又笑着说问:“英子,你也学吗?”
没等英子开口,周薇却笑着打起趣来:“英子能不学吗?要是有人因天凉而感冒的话,英子会心痛一辈子的,你说是吗?--大社长?”
周薇话里有话,我侧过脸来尴尬地看着英子,英子只是羞笑着。
秦静媛双轰炸开来:“是呀!英子学得特别认真哦!想必织出来的毛衣一定比我的还好,能穿上英子织的毛衣的人,一定很有福气哦!”
“你们两个在胡说些什么呀?”英子嗔怪着,神情有点忧郁起来。
我连忙推开话题:“对了,等一下,如果严老头要是问起我们班的其它人去哪了,你们可千万另说漏了嘴,我看今天有点不对劲,严老头要是知道我们班有那么多人没有请假就溜走,那可有好戏看啦!”
我又接着说:“噢,对了,肥妹回家--请假了没有?”
静媛笑着说:“她呀--今天一大早就走啦。”
我笑着打趣说:“肥妹不会真的爬墙出去吧?”
这时,我们已经进入教学楼一楼大厅,子星正焦急地在等我们。
我迎了上去,问:“怎么,还不见阿犬?”
没有等子星回答,周薇已经上前急问:“阿犬怎么啦?是不又出了什么事?”
“江华已经在教室里了,好像在与严老头争辩什么,我不敢进去,所以就在这儿等你们过来。”子星似乎也有点惧怕严老头。
“糟啦!阿犬这次真的出事了,我们快点上教室!”我来不及对周薇解释,但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跑上楼去。
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假如江华这次又对严老头使起不恭不敬的性子来,我就豁出去也要帮他一把--补习已经是江华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再出事了。
教室的门是半掩的,我们鱼贯而入:子星首当其冲,紧着是我,后面便是三个女生。不知是我们太莽撞,还是太心急了,门“啪”的一声打开来--
我们原本以为教室里一定如子星所说的那种景象,却不料被眼前所看到的平静的景象所惊呆了。江华与严老头似乎是被唐突的开门声惊着了,几乎同时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有点莫名其妙,江华与严老头似乎也有点莫名其妙。
还是周薇反应快,挤了进来,微笑着向严老头招呼起来,严老头微笑着频频颔首回应。江华提着毛笔,似乎正要在严老头一手铺展的方形红纸上写字。
我趁严老头不注意,连忙对江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严老头没对你怎么样吧?
江华会意地摇了摇头,干笑着。我与子星愈发不解。
这时,严老头已把任务划分开来,三个女生负责剪彩边纸,我与子星负责丈量贴纸的位置,江华与严老头负责写毛笔字。尽管由于有严老头的存在,我们感觉有点压抑和放不开,但大家都很愉快地忙了起来。
“今天,好像班里都不见几个人?”严老头终于还是问起了我们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也许,大家都去参加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了。”我拿着直尺,背对着严老头回答。
子星会意地窃笑着,耸了耸肩,轻碰着我说:“我本来也很想去看看,但听说我们班要搞学习园地,便跟着苏文赶来了。”
“这是学校给我们补习班一个表现的机会,大家一定要把它做好来,为我们补习班争光!”严老头客气地勉励了一番。
秦静媛笑着接过话题,说:“严老师,以前学校举办各种活动都没有补习班的份,怎么这次国庆突然对我们补习班‘开恩’起来啦?”
严老头一边写一边微笑着说:“这不叫开恩,这叫一视同仁、重在参与,为了加强集体荣誉感嘛!”
我们感觉严老头似乎比平时和蔼了许多,教室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补习班还会有什么荣誉感,难道补习也是一种荣誉吗?”周薇似乎并不惧怕严老头。
严老头仍然在微笑着,似乎早就知道周薇会说出这句话来。
我们都偷偷地瞪了周薇一眼,暗替她捏把汗。
严老头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很和善地微笑着对我们说:“补习班怎么不会有荣誉感呢?你们来这里补习就是为了考大学,同样的学习目标与理想,使你们聚到了一起,这与应届班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你们付出的要比别人艰辛多一点而已,但有付出便会有收获,你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实力!”
尽管严老头说得很和善,但在他的目光下,我们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声音之外的慑惧力。只有江华一个人低着头、垂着长发,似乎很专注地书写。
严老头又接着说:“我们这一届补习班比任何一届都要好得多,学校很看好我们补习班的前景,我也相信你们的能力。”
“补习是个集体!”严老头话一转锋,加大声音说:“不管你们以前来自哪个学校哪个班,出于何种原因,既然来到这里补习,你们就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我刚才所说的荣誉感,指的就是这个集体的荣誉感,没有集体荣誉感的集体是不能称为集体的,这一点相信你们都能理解。”
“补习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能感受到你们现在承受的压力,也理解你们的心情。说句老实话,我最初也不想做你们班主任,其它老师也没有一个愿意做,因为补习班是一个很特殊的集体,说白了,补习班是一个炙手的烂摊子,谁接了手,弄不好砸了一辈子声誉。我在这里教了一辈子书,也不见哪一个老师对补习班有过好印象,你们不给学校添什么乱子,就已经很难得了。学校对补习班的管理素来是光打雷不下雨,只讲大局形势,不出乱子就是好,实际上想管也管不住。今天便有一例--你们不用瞒我,今天班上没几个人在,恐怕差不多都是爬墙出去了,是吧?”
严老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我们每个人的脸,我惭愧地低下头来。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样,为什么不找我请假签字?只要你们能编出个合理的理由来,我大都不会过问太多的。”
“嗤--”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奇怪?我作为你们班主任,看到我的学生有门不走而去爬墙--我感到很惭愧啊!”
这回我感到心理有点难受,再也笑不出来了。
严老头又平静地说:“别的老师看到我的学生那个样子,一定也会说我严某人身为政教处主任,亲自管理补习班,也不过如此--丢了我的老脸不要紧,你们都是十**岁的小伙子、大姑娘了,爬着墙出去,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是呀,我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我们不敢正视严老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忙着各自手上的活儿去了。
严老头仍然在平静地说:“退一步说,你们爬墙出去也不要紧,只要不被别人看到,尤其是那些低年级的同学。他们看到你们做师兄师姐的如此,不也都跟着学坏?值班人员抓到补习班人,也许不敢对你怎样,最多是教育批评一下,但是抓到的是应届班的同学,性质就严重多了。”
“所以,等搞好墙报后,你们回去转告班里的同学,如果以后谁要想外出,只要他能编出个合理的理由,我严某人100%签字,别再去爬什么墙--给我丢人现眼,真是有伤大雅!”
严老头的声音响彻在教室的每个角落,此刻我真希望全班人都在这里,听听严老师的这番话,想想严老师的用心良苦,我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一种感受--但我很惭愧,真的很惭愧!
这种沉默真让人窒息难受。
周薇一直低着头,脸色十分难看。英子与静媛默默地站在周薇的对面,一边想一边机械性地重复着剪纸的动作。
子星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得出严老头的这番话有何大的震慑力,他毕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的长辈。我用手碰了碰子星,子星从木讷中惊醒过来,又开始在墙壁上继续丈量起来。
“你们说《学习园地》的主题应该写上什么?”江华提着毛笔抬起头来,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缓解气氛的机会:“既然黑板的上方是‘尊师重教’,后面的这块学习园地也应该题上什么字才对,严老师,你认为应该题什么字呢?”

严老师显然没有足够有心理准备,没有想到我会把这个问题推给他,但严老师毕竟是严老师,只见他微了微笑,说:“你们年轻人点子多,头脑灵活,肯定能比我这老头儿想出的点子新颖多--现在的社会广告设计不都是讲究创意吗?只要你们想出符合我们补习班特色的标语来,也不失为一种创意,你们就看着办吧!”
严老头的话说了也等于白说,我们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
“你们看‘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个标语怎么样?”静媛脱口而出。
“不行!”子星转过身来,很坚决地否定,又说:“这条标语太一般了,我从小学到现在,每个教室都是这条标语,没有一点新意!”
静媛见子星一点都不给情面,有点不快:“子星,那你认为该题什么字呢?”
“应该提一些符合我们补习班特色的标语,就像严老师提议的那样--要有我们补习班特色!”子星这个马屁拍得正是时候,严老头居然也咧着嘴微笑了起来。
子星又继续说:“你说‘严肃、活泼’就不太符合我们班特色,严肃--本来我们补习班就够沉闷的了,难道还要我们更严肃吗?至于活泼--我们补习班里的每个人来这里读书都是有一定的悲壮历史背景的,能不能活泼起来就看你们自己是如何去想了,我倒是无所谓。”
“就你说得有理!”静媛瞪着眼睛,扬起手中的剪刀,做了个剪碎纸的动作,找找心理平衡。
周薇笑了笑:“子星说得有道理,这条标语不太合适,太一般了。”
“严老师,你认为呢?”我笑着又把问题推给了严老头。
严老头这回可真的有点为难了,但还是放下手中纸与笔:“这条标语按理说应该是比较好的,但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就另想一款吧!对了,小文,你平时不是挺喜欢弄文墨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倒客气起来了?”
严老头这回可真是笑里藏刀,我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尴尬得有点无地自容。
“严老师,我刚想到一款标语,你看合适吗?”是英子在讲话--英子救我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向英子望去,英子正微笑着注视我。
英子对着我点了点头,说:“继续革命--你们看合不合适?”
“继续革命?”我们都不约而同脱口而出,甚是惊讶。
“是的,就是继续革命!”英子坚定地说。
“继续革命--对就是继续革命!意思是不言而喻的,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江华用手绺了一下头发,抬起头来,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想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合适的题款了。严老师,我想英子的这个创意是独一无二的,既新颖又有震撼力,更是符合我们补习班特色,我第一个赞成!”这回我是理直气壮地举起了手。
“我也赞成!”接着江华、子星、静媛、周薇相继举起了手。
“好,不错!也百分之百赞成!”严老头这回笑起来,嘴巴咧得更宽,说:“我还提议,让江华同学把‘继续革命’这四个字写得大一些,让同学们在以后几个月的高考复习中能时刻感受到它的力量,保持继续革命的信心,也祝大家在一个月后的估、段考中考出好成绩!”
“吔!”我们在严老头极具鼓动的演讲中沸腾了起来。
中午时,整个墙报便收工了,这可能是我们与严老头在一起相处最长、也是最融洽的一次了。不管这次墙报比赛能否评上奖,我们都会很高兴,这是我们师生集体劳动的结晶。教室也像隆重装修过一样,在“继续革命”四个大字的照耀下变得鲜活起来--像是一种催人上进的无形力量。
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今天江华与严老头单独相处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江华却是从此以后恢复了对严老头应有的尊重与敬佩。我与子星整整追问了江华一个下午,他也不肯吐出半点内情,还神秘地对我们说:“就让它成为一个永恒的秘密吧,如果你们不再来烦我,说不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
看样子江华有点故弄虚玄了。不管怎么样,江华与严老头能解开仇怨,我们做兄弟的都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更何况严老头毕竟是我们班主任、我们的老师啊。
我是第二天中午路过校门时得知班里墙报获得了一等奖的,但周薇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她正化着淡妆要外出,而且脸色不太好看。
我顺便问:“周薇,我们今晚与静媛、英子、子星、阿犬一起去撮一餐--庆祝庆祝怎么样?”
“我要出去啦,今晚没有空!”周薇似笑非笑地敷衍着。
“今晚已经收假了,难道你不用上晚自习吗?”
“不就是晚自习吗?严老头那我会说的!”
“阿薇,你好像有心事?我们能谈谈吗?”我感觉到周薇好像有什么心事。
周薇转过身来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快,旋即又终于微笑了起来:“好吧,不过现在我要出去了,我们另找时间吧。”
这时,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蓝鸟轿车,在不停地打着喇叭,周薇向校门值班室人员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地向蓝鸟车走去。
“阿薇,你要去哪?”我也赶了出去,却被值班人员拦了下来,要求我出示出入证件或请假条,我只好望着周薇随着车子消失在校外街道拐角处。
周薇今天的确有点反常,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不仅如此,联想到这几天来周薇的讲话真的也有点反常,感觉怪怪的。
“苏文,你要去哪?”我的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学校花圃里,回过身来,英子就站在我身后--我居然没有觉察,只好抱歉地一笑说:“英子,对不起,刚才我想问题,不知道你就在我身后。”
“想问题?”英子乐了,又问:“是李清照‘沉醉不知归路’吧?--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有点尴尬,说:“对啦,英子!周薇最近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英子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没什么事,你问这干嘛?”
“没有,刚才我看见她急急忙忙地外出,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是不是化了妆?”英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我点了点头,说:“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知道!不过,这几天晚自习一下课,她就赶回宿舍化妆,然后又对我们说,要回家睡,不用等她了。”英子感到不解。
“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点问题,她这几天确实有点反常,而且情绪有点不稳定,我们以后要多留意些,可别让阿薇出事了。”我有点担心。
“没那么严重吧,阿薇都快20岁的人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倒是觉得有些人心里图谋不轨呢!”英子似乎话中有话。
我只好尴尬地干笑着。
“我们走一走吧?”英子大度地笑了起来,说:“这是我小妹铃子的诗稿,要我转交给你的,请大诗人过目吧?”
我尴尬地接过诗卷,装着认真地阅读,眼前却是一片白纸黑字的模糊。
“你说话呀?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吗?”英子显然不愿看着我这个样子,又问:“是不是铃子的诗写得太棒--感动你了?”
“英子,我在想阿薇是不是会出事?”
英子也在思索,脸上挂着淡淡的忧郁:“周薇自从补习以来所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赵老师,阿薇从小被宠惯了,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被打击的反差。”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有点怀疑阿薇是不是在骗我们?以阿薇的性格,现在还不是她能放下面子搬回家里住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有一定道理!”英子若有所思,说:“要不要去问一下赵老师?”
“不,不行!万一阿薇没有回家过夜,赵老师岂不是对阿薇更加严厉?阿薇就更加想不开了!”
“那你说怎么办?”英子有点急了。
“我怎么知道,现在我们对阿薇的情况都不清楚。”我也无可奈何,又说:“不过,你们同一个宿舍,要注意一下阿薇的情况,可别让她出事了。”
“好的!”英子微笑着:“对了,铃子的这些诗稿一个星期后要修改完,可别拖得太久啦!”
“一个星期?”我睁大着眼睛。
“你嫌太长啦?”英子的脸色顿时睛转多云。
“哪儿呀--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连忙笑了起来。
英子也舒展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我深情地注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英子绯红着脸,别向远方。
“知道吗?昨天的墙报得奖啦!”英子终于找到了一个泼醒我的话题。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干嘛这样看着我?”英子敏感而谨慎。
“英子,你真美!”我有点忘情起来。
“死苏文!”英子狠狠地在我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嗔笑着说:“你越来越放肆啦!这是什么场合?难道你忘了你所说的了?”
“我说过什么?”我有点得意起来,装痴说:“我只记得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
英子见状,跷了一下嘴巴,有点生气。
“墙报获奖的事,阿薇刚才已经告诉我了,昨天我们总算没有白干,得了个一等奖,我看明天严老师又有话要说了。”我认真了起来。
“有时候,我觉得严老师的话总有一种教人深思、催人奋发力量。”英子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那是一种威严的力量,你说呢?”
我们站在银色的不锈钢雕面前--那是一只欲飞的火烈鸟,昂起的目光直指苍穹。我抬起头来,张望着深邃的天空,以一种严肃的姿态思考,思考那些关于力量与理想的事情或者说是一种印象,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火烈鸟一样,只能从这樽雕塑去思考。
“知道江华与严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英子好奇地问。
“你是指以前还是指昨天?”我平静地说。
英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惘然。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又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昨天江华与严老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说也是等于白说,英子笑了起来。
“其实,严老师对我们班很有感情,为什么你们男生总是那样仇视严老师?”英子有点不理解。
我笑了笑说:“我可没有仇视严老师,再说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对严老师有意见的大有人在,谁叫他是政教处主任呢?来这里补习的大都是我们同届同校,甚至是同班的同学,以前多多少少都因纪律问题与严老头打过交道,现在他又名顺言正做了我们班主任,这岂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英子听我这么一说,乐了起来:“江华以前的事,我曾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
“唉——你知道同学们背地里叫严老师什么吗?——阎王爷,不单我们这样叫,就连应届班的那些师弟也如此称呼!”我突然想起开学那晚的事来,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又说:“不过,严老师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数学老师,有时候听他上课是一种享受——我绝不是在夸张!”
这时,我才发觉英子的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愈加伤感地凝视着前方。
“英子,你怎么啦?”我不解地地顺着英子的目光望去。
一个装束显贵的中年妇女提着沉重的礼包微笑而来——好熟悉的脸孔,我却想不起来了,但我分明看到英子眼睛里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她就是我妈妈!”英子用力地咬着嘴唇,表情麻木,声音微微地颤抖。
“英儿,妈妈看你来了!”声音充满着无限慈爱。
英子仍然木讷地站着,丝毫没有兴奋的迹象,我知道英子内心充满矛盾。
为了避免某种不应有的尴尬,我微笑着迎了上去:“伯母,您好!”
英子的妈妈呵笑着说:“你是英子的同学吧?今天是英子的生日,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今天是英子的生日?我十分惊讶——认识英子已有三年多了,英子从来没有告诉我她的生日,她也从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生日,生活总在每天的日子里平淡地度过,谁又会想到今天就是英子的生日?
“瞧!妈妈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说完,慈笑着把礼物往英子怀中塞去。英子只好抱住,终于流下了两行晶莹的眼泪。
此刻,英子是怎样一种心情啊!这种场面太感人了,我希望英子能叫一声“妈”。
“傻孩子还哭鼻子,都成大姑娘了,妈妈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张伯母伸手轻轻地抹去英子脸上的泪痕。
英子的嘴巴在微微地跳动着,表情愈加伤感。
“妈妈给你买了一台复读机和一台寻呼机,这是使用说明书。”说完,张伯母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里面写着机号和——”
“呜--”英子终于哭出声来,突然抢着礼包,抹着眼泪转身跑着离去。
“英儿,别走,是妈妈不好!”张伯母对着英子的背影伤心欲绝。
“英子--”我追了上去,却还是赶不上英子的脚步,只好返回。
张伯母站在那儿有点失神,红红的眼圈,分外伤心。
“伯母,别伤心,英子她不懂事,希望你能原谅她。”我安慰着。
“不,该原谅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当初--,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张伯母喃喃地说。
张伯母无限伤心地沉湎在往事的回忆之中,我清楚地看见了伯母的头上渗着许多的白发--我想,英子应该原谅她。
“请把这个交给英儿!”张伯母有点惘然。
“放心吧,伯母!既然英子收下了礼物,这说明她仍然爱你,只是一时说不出口而已。”我安慰着,又说:“英子学习很努力,她会考上大学的!”
张伯母没有再说什么,便黯然离去。我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涌了上心头。
我想,我应该帮帮这个不幸的母亲。
晚上,严老头来巡堂的时候,周薇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在对“继续革命”那四个字议论纷纷,严老头也趁机公布了我们班墙报获奖的消息,并点名表扬了参与这次活动的所有人,尤其是江华。
江华始终没有抬起头来,散落的长发掩住了他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同学们仍在悄悄地轻声议论着。
今天是英子的生日,我却没有时间来准备一份礼物,仓促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话卡,这是一张面值50元的200电话卡,实际上卡内只剩35元了。
我拿起彩笔在卡的背面端端正正地写下:生日快乐!
英子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想着心事。严老头仍然在讲台上讲着那些据说能使英子产生奋进力量的话。我将200卡连同呼机的使用说明书装入了洁白的信封,递给苏小莹,让她转交给英子,“肥妹”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便悄悄地传了过去。
英子先是一愣,便羞兮兮地微笑起来。
“张怡英、苏文同学,你们两个在笑什么?”不好!被严老头发现了。
我和英子站了起来。我辩解说:“我是高兴,因为我们补习班的墙报居然得了一等奖!”
严老头仍然板着扔孔,我顿觉得有点不对劲,便低下头来。
严老头严肃地说:“希望大家都认真地听,刚才我讲的是班里的纪律问题,这两天假期外出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请假,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纪律问题!”
严老头示意我们坐下,接着又说:“你们不尊重我不要紧,但你们来这里学习就要遵守校规,尤其是那些爬墙外出的同学,希望你们好好想一想,反省反省自己。今天值班室的人告诉我,我们班有个别同学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
严老头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周薇的位置看去,教室里死一样的沉静。
严老头就这样对我们开训了一个晚上,周薇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下课的时候,江华转过身来问我:“你知道阿薇最近怎么啦?”
这时,英子已离开了位置,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回去我们再谈!”
“英子,等一下!”我对着英子说。
“我们回去再说吧,我先走了。”我背起包,拍了拍江华的肩膀说。
我一直跟着英子,随着放学的人流,一步一步颠下教学楼,没有说一句话,直至楼梯口。
我刚要开口说话,静媛与苏小莹也正好从楼上下来。
“英子,今晚你看见阿薇了吗?”静媛与苏小莹拥了过来,全然没有发觉我就站在英子身旁。
英子尴尬地注视着我,这时,静媛与苏小莹才发觉旁边还有一个我。
“苏文?”苏小莹和静媛不约而同地窃笑起来,说:“不打扰你们啦,我们先回去啦!”
肥妹说完,又是一阵窃笑而去。
“英子我们走吧!”我谨慎地说。
英子脸色并不好看,好像心事重重。
“生日快乐!”我想打开这种沉静的尴尬。
英子笑了起来:“谢谢你送的电话卡!”
又是一阵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既然这种尴尬无法避免,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面对呢?
我快步冲到英子的面前,转过身来直接面对英子说:“其实你应该原谅伯母,你还不明白?伯母以前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她不能再失去你了!”
英子表情很难看,忧伤至极--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面对英子的沉默,我也无言以对不愿再多说,便一直跟英子身后。
我们快要到女生楼时,英子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我很喜欢那份礼物,那是我一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说完,英子幸福而满足地笑了起来,我也会心地笑了起来,我想这种感觉不用也不需要用语言去解释。
我轻轻地握住英子的手,深情地注视着英子:“英子,今天是你的生日,许个愿吧--闭上你的眼睛。”
英子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能感觉到英子的专注与投入。英子慢慢地睁开眼睛,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我突然有一种冲动,说:“英子,你看那边!”
英子本能地顺着我所指的方向,侧脸望去,在猝不防间,我上前往英子脸上轻轻一吻,英子惊骇地转过身来。
“愿你梦想成真!”我用力地握住英子的手。
英子抽手捂着脸夹,嗔笑着挣脱我的手,轻步跑入女生楼。我望着英子的背影,冲动地大声喊:“英子,生日快乐!”
我回到宿舍时,一直在微笑。阿犬与子星对此有点莫名其妙,可是今天是英子的生日呀!--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子星用手指在我的眼前晃动了几下,表情充满疑虑:“大社长,今晚又发了什么神经?”
我甩开子星的手,仍然微笑着说:“没什么!”
江华放下手中的漫画书,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这还用问吗?人家当然是刚刚和英子--那个那个!”
说完,江华用两个拇指对着比划,子星也趁机轰炸开来,夸张地说:“Oh,又一个可怜的少女栽在诗人的手里啦!”
全宿舍都沸腾了起来,兴奋敏感至极,越说越离谱。我一直都觉得补习的生活,只有宿舍才是天堂,教室就像地狱。江华曾经说过,在这个狭窄的圈子里,只有烟、酒与朋友才能没完没了地麻醉每个人每一根颓废的神经,才能激活我们内心仅存的一线希望,别人无法理解,也不能去理解--这里就像一个阳光斜射着的部落。
晚睡熄灯的时候,江华点燃了一根烟,若有所思地问起了周薇最近的情况。
黑暗中,我便把周薇最近反常的情况告诉了江华,江华一直不语。
“明天真接去问周薇不就行啦!”子星插进话来。
一切声音终于沉静了下来,我们各自想着心事。我打开小台灯,夹在书上阅读着铃子的诗稿,却无法品味那种诗意境,直到酣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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