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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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的味道
作者:昆仑河(联系方式:13317818610)
开学那天,我是独自一个人来学校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
所有的物件仍然寄存在学校。当我提着一只不太充实的紫色旅行包出现在滨城中学校园之时,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脚步也愈发沉重起来--这一切太熟悉了:美丽的花圃、精巧的不锈钢雕以及气派的现代楼群。然而,所有擦肩而过的这些校园景色——甚至一草一木,都不是我思维的聚点,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仍然在这个校园里行走。
我低着头无力而执着地行走。
三年了,三年来太多的快乐与自由铸造了今天这个有点悲凉的结局。我不敢正视这里的一切,希望永远在太阳的影子下行走,但我发觉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每迈出一步都能使我感受到每一根神经的脆弱,似乎在我的周围总有一张嘲笑的脸--不,是无数张嘲笑的脸。
学校墙报上的高考金榜依然刺目,就像古代帝王招贤的告示,总是吸引并激励着一群更加年轻自信、更加充满向往的人。我乘机低着头溜了过去,像带着耻辱一样——没有一个人也不让任何人感受到我的存在,生怕他们知道我是一个落榜的补习生……
那天晚上我一直躲在宿舍里,用口琴吹着一首悲仓的曲子。窗外闪电雷鸣,下着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空气湿热难耐,我索性赤着膀子疯似的对窗长吹,直到雨点落地的碎声淹没了琴声,我闭目无力而靠,思维渐渐凝固--一片苍白。
第二天早上,我疲惫地睁开眼睛,阳光正斜斜地沿窗而入,镀在我的身上——不知何时,是谁在我的身上盖了一块粉红色的毯子,好温暖好温暖……
(一)
补习班的课程表很特别,除了按排高考必修课外,再也没有其它书本可让人消遣——体育与音乐欣赏课都被取消了。
班主任是一个快要退休的瘦老头,据说是学校新任的政教处主任。从他那片早已秃了的头顶以及那张写满沧桑的面孔上,很难使人相信,在那双平静而深遂的眼睛之后会深藏着高深的数学公式与符号。
宿友江华在开学时曾经向我介绍过这个瘦老头姓严,学友们背地里都叫他“阎王爷”,这可能因为他是政教处之人的缘故。
“阎王爷”是江华最痛恨的人之一。
“当初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又怎能被学校记过处分?又怎会落得补习的下场?”江华愤恨地说。
原来,高二那年的历史会考中,江华挟带书本进考场,还未来得及作弊,便被巡场的“阎王爷”发现了。江华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罚了个警告处分。后来,江华觉得委屈理亏,不顾朋友的劝告,喝了整整一瓶烈酒之后,直奔“阎王殿”——政教处主任办公室,与严老头拍案对峙--酒气牛气冲天,那种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
结果可想而知,江华被“罪加一等”之后,由此可谓一蹶不振,无心向学,整日翻墙外出喝酒消愁,度日如年。
“要不是我爸我妈逼得紧,何苦来这里读书受罪?其实,我也想做个好学生,好好学习考个大学,圆我的艺术梦,可是我的命运总是这样的不顺!”江华**着手中的笔,对着画稿一脸郁闷。
这是一张普通的卡通人物漫画,线条极其自然流畅,背景布局与人物姿势比例安排恰到好处,极具艺术水准--这种风格真是太熟悉了,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水冗黑犬?”我顿时惊悟过来。
“你就是以前经常给《凡人》自由文学社投来画稿的那个‘水冗黑犬’?”我的神经又兴奋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水冗黑犬’?”江华眼睛闪了一下,有点意外。
“你来看看这幅漫画--”我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漫画杂志打开来,指着整个彩页版面递了过去。
“你看这幅漫画如何?”我微笑着说。
江华接过的杂志的时候,眼睛一亮,双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一脸的惊喜。
“这幅漫画正是我所画,但这首诗并非我写——奇怪!当初我画的是黑白底稿,怎么现在变成了彩画?”江华有点意外。
“我就是苏文,这首诗是我为你的画配上去的,怎么难道不合适吗?——配不上你的花仙子?”我一脸恃傲。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大社长’呀——”江华恍悟。
“让我看看——
守望心灵
寂寞展于窗前
在那些流星长叹的晚上
在那些花韵游走的空间
有一双诗的眼睛在聆听
黑夜与心灵的对话
月光如水
是萤虫与星辉的舞伴
整整一夜的沉默
挥不去的是泛滥的思潮
渴望在你怀中静静地睡去......
妙极了!此诗的意境正是我作画时所要描述的心境,太棒了,哥们!——可是,这幅画我只投向你们《凡人》,怎么会发表在这本杂志了?而且这彩色——”江华一脸疑惑。
“当时——”这时,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
“走,吃大餐去!反正你的稿酬我还拿着,咱要好好聊一聊。”我提议。
“同是天涯沦落人,为我们的合作,庆祝去!”江华用手搭着我的肩膀,一脸的豪爽。
合作?其实是谈不上的。我们算是什么?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是。就像“阎王爷”在开学那天的训导中所说的一样,我们是一群高考的落榜生,一群常常受人歧视的补习生,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并承受这个压力。
补习以来我一直在想,我能做到什么?我们又算是什么?
父亲来了。在我们开学的第四天,父亲提着东西,怀里惴着我的学费,一脸疲惫地从家里赶来了。
父亲见到我时,紧绷着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越是这样我心理就越难受,始终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我还能对父亲说些什么?“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光了!”高考揭榜时,父亲说出的这句话像二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烙印在我的心头,这使我每次面对父亲都力显沉重。
父亲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我接过信封,上面铿锵地写着“我儿亲启”——我发觉我的神经快支撑不住了,望着父亲远去的背景,我的视线即刻模糊起来。
其实,父亲并没有写什么话,信封里夹着的是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我与父亲并肩站在广阔海滩上凝望远方,背景除了是汹涌的海面,便是黄昏的景色——这是两年前,父亲特地带我去看海时照的。我一直在猜想父亲的用意,但我捧着这张照片却愚蠢地陷入了思维的死角——脑海中,除了海水便是黄昏的景色。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喝了酒,喝了好多好多的酒。
“你是第一次喝酒?”江华盯着我的窘样。
“奇怪吗?写诗的人不会喝酒!”我自嘲。
“当然奇怪--自古以来都是有酒才有诗,你却很例外。”江华如此说。
“你当我是杜甫、屈原、李白?”我又嗔了一口酒。
“其实,我并不喜欢写诗,甚至讨厌写诗!”
“但是,你毕竟还在写诗,这是什么逻辑?”江华不解地问。
“但我并没有发誓永不写诗啊!”我狡辩着。
“……”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画为什么不发表在《凡人》,而是发表在那本杂志上吗?而且又变成了彩色版?”我又倒了一杯酒,故意避开关于诗的话题。
“那是因为你的画太好了,如果发表在校刊《凡人》上,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我继续说。
“所以,我为你的花仙子配上了诗,投到那家有名的杂志社去了,没想到真能以一个彩页发表——我的眼光不错吧?”我有点洋洋得意。
“难道色彩也是你配上去的吗?”江华还是有点不解。
“这是人家美编的意图,难道你不乐意?”
“哈哈,真不愧是个写诗的,点子真多!来,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干杯!”我开始有点失重的感觉了。
“告诉我,为什么你起了这么怪的笔名——水冗黑犬?”我沉声问道。
“为了怀念一个人!”江华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他就是我,‘水冗’即‘沉’,‘黑犬’即‘默’——‘水冗黑犬’就是沉默。”江华仰饮一口酒。
“自从那次大闹‘阎王殿’之后,面对各种疯涌而来的谣言,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用沉默去面对一切,也学会了用沉默去逃避一切。”江华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苦楚的表情。
“难道我不像一只人见人欺的弱犬吗?”江华低着头,喃喃地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股莫名的感动即刻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兄弟,我们不哭!”江华用力按住我的肩膀,但我分明感到了一种颤抖——像是灵魂在颤抖。
是的,兄弟--我们不哭!
其实,那一晚我们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我真的醉了。第二天醒来,我发觉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江华却案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燃灭的烟头——宿友们都走光了。
我疲倦地爬了起来,头还有一点昏沉的感觉。我看到了江华的案前放着一张没有画完的画稿,线条的轮廓表明,这是一个女孩的画像--大大的眼睛,迎风而飘的长发,很清纯很清纯的,这个形象好熟悉……
“好美!”我拿起画稿,脱口而出。
江华惊醒过来,像护住宝贝似的从我手中将画稿抢了过去,极其紧张的样子,生怕我会把它弄坏。
“是不是又在画你的花仙子啦?”我一脸嬉皮。
江华眨了眨眼睛,捧着画稿恢复了常态,然后又故作神秘地说:“你猜猜看?”
我凝视着画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能把它画完整,我一定能给她起一个绝妙名字。”
“真的?”江华将疑将信。
“骗你我不是个写诗的!”我又自恃起来。
“那好,给我几分钟时间,马上搞掂,OK?”江华迫不及待地拿起笔,疾画起来。
“你那么猴急干嘛?”我打起趣来。
江华耸了耸肩,涩涩一笑说:“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单从画面线条的轮廓上看,我确实不知道是谁,但感觉却又好面熟,——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她是谁。
果然,不到五分钟,江华便把画像晾了起来。沿窗而入的阳光正好照在画稿的背面上,这种透视的效果让我眼睛顿然一亮,这不正是原高三文科252班的校花古月儿吗?
“怎么样,认出来了吧?”江华一脸得意。
“好像在哪儿见过,但记不起来了。”我假装不知道。
“连她都不认识,亏你还是滨城中学的男生呢!”江华愈发得意起来。
“哦?是我孤陋寡闻啦?”我冷笑一声。
“她就是我们同届校花古月儿呀?--是文科252班的。”
“古月儿?难道你与她——”我故意按住不说。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没想到江华却直接飘了起来,一脸甜蜜地说。
我有点懵懂了,人家古月儿以前可是学校的三大才女之一,而且天生丽质,人缘极好,今年高考又上了某电影学院;而江华——水冗黑犬,以前一片名声狼籍,虽然说不上劣质斑斑,但说古月儿是他女朋友,却始终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有点自吹自擂来抬高自己身份的嫌疑。
江华见我一脸疑虑,便满不在乎地说:“很不可思议是吧?其实,当年我感觉也像是在做梦,但事实上她就是我这些年来的红颜知已,你看——”
说完,江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些照片来,我看着看着,愈发惊骇起来--这简直是在观看一部无声的爱情电影,其中有一张照片让我简直入迷——江华一脸帅气地坐在古月儿的身后,手把手地教她画画,他们的那种神情、那种姿势配合得那么自然那么默契,真叫人忌妒。
“江华,你真是艳福不浅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从今以后,这些都成为过去。”江华平静地说。
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一种对过去的无限眷恋,包括内疚。
“知道吗?我与古月儿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之后,最终还是各奔东西。”江华有点失神地说。
“也不见得如此,古月儿不会是那种人吧?”我安慰说。
“当然不是!”他有点激动起来,紧张地说:“是我配不上她,是我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要不是我自甘坠落,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局。”说完,江华紧握着拳头,伴着一声沉重的叹息,重重地击落在桌面上,一脸失神地垂下头来。
“哥们,别这样——”我的心也在抽搐,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我努力地控制自己。江华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潇洒地向画像喷了过去,一阵沉静之后,对着画像出奇平静地说:“我与古月儿是一块长大的,两年前,我曾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娶月儿为妻。”
江华冷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一切都设计得那么美好,月儿也常常在鼓励着我。”`
“但是,就在我沉醉于浪漫的时候,严老头击破了我所有的幻想--我恨严老头不给情面,事实上我更恨自己,是我自甘坠落的,连月儿都劝不住。”
江华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猛吸了一口烟,连同叹息一起嘘出,然后把剩下的半截烟弹灭于地,一阵窒息的沉默随即而来。
“哥们,我们不说这些,真没趣!”说完,江华郁闷而笑,长叹了一声,绺了绺零乱的头发,然后伸手把画稿摘了过来,皱着眉头凝视许久。
“你说,该给它起一个什么绝妙的名字呢?”江华把画稿递了过来。
我端祥了片刻,对着画中人说:“它真是太美了,就叫它《梦中情人》吧!”
江华站起身来,接过画稿,一边想一边重复着说:“梦中情人,梦中情人——”
“嗯,我想可能没有别的名字比这个更合适的了。--梦中情人,哈哈,梦中情人!”江华由心地大笑了起来。
然而,正当我们在宿舍里为《梦中情人》而欢呼之时,传了急剧的敲门声。
“谁在里面?”--是“阎王爷”那鬼叫一样的衰声。我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赶紧上衣服,把所有的烟灰都扫进了床底。
严老头一进来,眼睛却贼溜溜地四处打量室内,然后直盯着江华,像催命似的质问:“怎么,还不去上课?”
江华紧绷着脸,不仅不避开严老头的目光,反而像充满仇恨一样与严老头对视起来,并沉声应道:“急什么,还有几分钟呢!”
这种气氛真让人窒息,几乎一触即发。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时,严老头突然侧过脸来,微笑着对我说:“小文,你们还不快准备?就要上课了。”
说完,严老头又微笑着看了看江华,然后转身而去。我不知道严老头是不是真的不计较江华的无礼,但我明白,他把我又称作“你们”一定是用心良苦。
“假惺惺——充什么好人!”江华对着门口恨恨地甩出一句。
“江华,别这么说,他毕竟是我们的班主任。”我有点同情严老头。
“嘿--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是不是开学那晚他半夜给你盖了毯子,你就这么感恩图报?”江华讥笑着说。
“这是哪门子的事?我跟你——谁跟谁呀?”我假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但我一直在想,那天晚上真的是严老头给我盖的毯子吗?——而且是在半夜?一股暖流即刻由心浮现——即便严老头是假惺惺作态,也值得我去尊重,因为他是我的老师啊!
此刻,我又想起了严老头那张微笑的脸与那种不可猜测的眼神,那里有一种熟悉的博大宽仁与良苦用心。
由此,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是一位老师。
这是补习生活的第一个周末。
江华并没有回家,一个人颇有兴趣地呆在宿舍里画画。他绝对是个天才,也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要画出许多漫画集来,——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因为我对文学写作的执迷也是如此。
但是,周薇却说我们很狂妄,不现实。
周薇这个周末也不回家。我们去食堂打饭时,刚好意外遇到了她,她说午饭后要来我们宿舍,看看我们这两个狂妄的天才是如何在现实中生活的。我就像领到圣旨一样,顾不上旁人斜视的目光,飞似的奔回宿舍。
“周薇——要来宿舍——请准备!”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说。
江华正光着膀子在作画,听见我的声音后,提着画笔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幽我一默说:“你约她来这里幽会?”
MyGod!周薇以前可是“大众情人”,我们背地里叫她“维纳斯”,追她的男生都可以排成一个连,我哪能有这种福气?不过,话又说回来,周薇一直是我致密的文友。
“所谓‘漂亮女孩不优秀,优秀女孩不漂亮’,要不她怎么也来补习?”江华好像很世故的样子。
“那么,你的古月儿呢?”我趁机讥笑他说。
“她,也许是个例外。”江华窘笑着。
其实,周薇一直都是很活泼开朗的。当她身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背着别致的小包出现在我们宿舍的门口之时,银铃一样的笑声即刻感染了整个宿舍。
“哇--大诗人、阿犬,你们的宿舍真的瞒有艺术的嘛!”她一边打量着墙上的画,一边笑眯眯地说。
“阿犬?周薇,你叫江华‘阿犬’?”我被逗乐了。
“怎么——古月儿叫他阿犬,难道我就不可以吗?”周薇微笑地看着江华的窘样。
江华这小子果然有一手,还是兄弟呢!连这都要瞒我——我看这是重色轻友。
我暗地伸手从背后揪了一下江华的**,却笑着对周薇说:“这么说,你以前和江华挺熟的了?”
“当然,你问问他,以前是谁帮他做月老和给古月儿传递情书的?”周薇莞而一笑。
“别这么说,其实我与古月儿已经分手了。”江华不知所措,却语出惊人。
周薇先是一惊,然后打起趣来说:“阿犬,难道你变心了?你看——这是谁的信?”
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我一把抢过信来,放在手中掂量掂量,佯装拆开。
“哎,超重了!”我打趣着说。
江华紧张而迅速地伸手把信抢了过去,一脸尴尬,然后背靠着墙壁缩坐在床上展信静静地看。看着江华那种痴情的样子,我与周薇再也不愿打扰,便坐在床沿边聊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周薇,开学到现在你一直都很少说话,这是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很少说话?”周薇抬起头,绺了绺头发说:“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像以前那样做‘大众情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尴尬着解释。
“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很轻浮?”周薇一脸认真。
“我从来不这样认为!难道你忘了?我们也是知心朋友呀!”我小心地回答。
“你的诗写得很好——”周薇似乎另有所思。
“但我的诗却描绘不出我的未来!”我一脸惘然。
“你是在后悔?”她正视着我。
“你看看阿犬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像漫画《风云》中失意时候的步惊云?”我黯然地问说。
“这是什么意思?”周薇有点莫名其妙。

“没有什么意思!”我平静地说:“我一直都认为步惊云绝对是一个有性格的人,他无法预测自己的明天是生是死,但却始终坚信:他是唯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你们的心志很高,也很执固。”周薇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还敢如此的狂妄?难道你们不觉得补习是一种耻辱吗?”
狂妄?耻辱?——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周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击中我们内心最无奈的伤痛?!
“耻辱——什么耻辱?”江华折着信笺,一脸兴奋地插进话来。
“你不觉得补习是一种耻辱吗?”周薇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说。
江华显然没有回过神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所窒息,表情极其难看,--我知道江华也被这些话击中内心最无奈的伤痛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江华侧过身抱过吉它,猛地拨扫了几下琴弦,又嘎然而止——死一样的沉寂。
“阿薇,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江华小心翼翼地问。
周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华,然后站了起来,走向窗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忧郁而激动地说:“我不想再补习了,这种生活真让人压抑,我受不了别人那种斜视的目光。”
其实,我们又何偿不是生活压抑之中呢?整日埋头苦读,却始终看不到未来。这就是补习的生活,看似自由潇洒却整日担惊受怕,谁叫我们是一群落榜的补习生呢!
“阿薇,别这样——既然来之则安之。”江华不知所措地说。
“是啊,——周薇,别泄气!至少我们仍在努力,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就由他们去吧!”我强作笑颜安慰着说。
“努力?——阿犬还在努力地画画,你还在努力地写诗,而我却在努力地沉默和承受压抑!难道我们现在这样地努力,都是为了考大学吗?”周薇讥笑着说。
我与江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真不敢相信,为什么周薇总是那么轻易就击中了我们内心最无奈的伤处?可是,我现在却说不出一些辩护的话来,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勇气。
我不知道此刻江华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极其痛楚。
是的,三年来我们就是太“努力”了,才会造成今天这个悲凉的结局。
周薇说得极对,高中三年来我正是在所谓的作家诗人梦想里失了未来,江华也正是在漫画与梦中情人的幻像坠落。
——这一切真是太可怕了!
“为什么你们还如此狂妄与执固?”周薇平静地看着我们,然后淡淡地说:“难道你们不觉得补习是一种自我逃避吗?”
“阿薇,你变了好多!”我知道江华受不住这种刺激。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变,尤其是经过七月之后,你说是吗?”周薇依然平静的说。
江华掏出了烟,叼在嘴边正要点燃,阿薇走了过来,举手打落了江华手中的打火机与信。
“阿犬,不要在我在面前抽烟!”她有点恼怒,然后伸手抓住江华一撮长长的头发,轻扯着说:“阿犬,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是古月儿看到了会有多心痛!”
江华甩开周薇的手,拾起古月儿的信,惴在怀里,将烟吐在地上,然后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抱着头蜷缩起来,表情十分痛苦。
“阿薇,别说了!”我知道江华现在有多脆弱,但我分明也看到周薇的眼里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周薇,你哭了?”我尽量控制住自己。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啦!”周薇轻泣着。
“其实,我们会慢慢地习惯的。”我有点不知所措地递过了纸巾。
“但是,我却习惯不了我妈对我的冷漠。”周薇哽咽着轻拭眼泪。
“赵老师?”江华抬起头来,一脸惊疑。
赵老师就是周薇的母亲,也是我和江华高三时的英语老师。
“难道你与妈妈闹矛盾了吗?”我也有点惊讶。
“赵老师以前不是最疼爱你的吗?”江华不解地问。
“我妈再也不理我啦!”周薇又轻轻地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着说:“今年我考不上大学,让我妈在学校教工群里很没有面子。”
周薇顿了顿,又继续说:“所以我妈下了死命令,这次让我好好补习,以后不要回家吃了--要去学校食堂开饭,直到明年考上大学为止。”
哦?怪不得,今天会在食堂里遇到周薇,--我顿时释然。
“难道你也真的不想回家吃饭?”我有点怀疑。
“我妈对我这样子,我为什么要回去受她的气?”周薇有点倔强起来,又怨恨说:“她以前对多都是假仁假义!”
“阿薇,别这样——赵老师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啊!”江华劝着。
“为我好?如果有一天古月儿甩下你不管,也是为你好?”周薇不再哽咽,却有点恼怒起来。
江华一脸窘样,不敢反驳,摇摇头无言以对。
“这都哪跟哪啊——完全是两码事!”我试图打破这种僵局。
“反正我受不了这种日子,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令人发疯的地方!”周薇有点激动。
我顺水推舟,笑着说:“当然,希望我们明年七月都考上大学,一起离开这个令人发疯的地方。”
我刚说完,周薇脸上便漾起一种不可琢磨笑容,江华也在微笑着,室内的气氛又变得活泼起。
“阿薇,学校篮球队那个‘小平头’还在追你吗?”江华转开话题,打趣着说。
周薇嫣然一笑,幽默地说:“追我的‘小平头’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说完,周薇就格格地笑了起来,我们都逗乐了。
“不愧是‘大众情人’,不愧是‘大众情人’——”我脱口而出。
“大众情人——”江华也忍俊不住地笑着,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说:“大众情人——梦中情人?唉——对啦!大社长,我有了《梦中情人》,你想不想要《大众情人》?”
我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大笑着说:“要!怎么不要?”
说完,我把目光转向周薇——她也在笑,但却有点莫名其妙,似乎不明白我与江华所说的话。
“什么大众情人?”周薇好奇地问。
“当然是你呀?你难道不是我们的大众情人吗?”江华吃吃地笑着说。
“死阿犬,敢拿我开玩笑?看我怎么修理你。”说完,周薇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向江华的头上拍去,江华慌忙用手抱住头,招架着——怀里的信却滑落下来。
周薇丢下书,一把将信抢了过去,举手一扬,高声地笑着说:“阿犬,要不要我宣读一下你们伟大而经典的爱情?”
说完,周薇半真半假地装着欲要拆信的样子,江华条件反射一样从床上弹跳起来,却不料“哎”的一声——原来,他的头撞到上铺的板架了。
江华又气又窘地红着脸,眼睛却离不开阿薇手中的信,用手护住痛处,拉耷着脸说:“求你了,大小姐!放过我一马好不好?——把信给我吧?”
周薇显然被阿犬的样子逗乐了,愈加得意起来,又恍了恍手中的信,开心地大笑着说:“看你刚才不要命的样子,是不是古月儿说了一些肉麻的情话?要么‘坦白从宽’,要么我可要拆啦!”
说完,周薇真的取出信来,像是要拆看。江华快要气急了,连忙求着说:“不要,别拆——”
周薇适而止之,捂着嘴巴窃笑着把信递了过去说:“我才不稀罕你的情信呢,情书我多得是--读都读不过来。”
江华窘着接过信,阿薇夸张地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江华,难道不可以透露一点内容吗?”我看见江华迅速地拿过信,像拾到宝贝似的,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是啊,阿犬,讲一点吧?别那么神秘嘛!”周薇附和说。
江华惴着信,看着我,又是看着周薇,然后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月儿说,她只等我一年。”
“不会吧,古月儿不会是那种人的!”周薇不信。
“你们不了解月儿,其实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江华绺了绺长发,又说:“她只等我一年,而且我必须考上大学!”
“这不是很苛刻吗?难道古月儿对你变心啦?”周薇心直口快。
“感情之事是两厢情愿的,怎么能讲条件呢?”我也附和着说。
“你们可以怀疑我对月儿的感情,但绝对不能怀疑月儿对我的感情!”江华认真地说。
“有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明白的,自从我高考落榜后,月儿的母亲就一直反对我与月儿来往,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江华显得有点沮丧和无奈。
“这么说,月儿是有苦衷的啦?”我释然说。
“这不会是个借口吧?”周薇有点敏感。
“月儿是对的,不管她是有苦衷,还是真的是这样。”江华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掏烟,却被周薇的目光固定了。他叹了口气,背靠在墙上,两眼呆看着天花板,缓缓地说:“我还不算太蠢,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必须考大学才有资格去爱月儿!”
“兄弟,别泄气,我和阿薇都支持你!”我感慨地说。
周薇轻轻一笑,说:“阿犬,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觉得你很传统,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样叛逆哦!”
“我很叛逆吗?--难道仅仅是因为两年前我与严老头发生的那件事?”江华有点意外,又说:“或者从我的外表来看?”
“其实,我们本质上都是很传统的,不是吗?”我若有所思。
“不!”江华脱口而出,平静地说:“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总觉得我骨子里是叛逆的!”
“何以见得?”周薇对此也感兴趣。
“因为我总能接受现实!”江华肯定地说。
“难道接受现实也是一种叛逆吗?”我有点不能理解。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是叛逆呢?”江华摸了一下鼻子,眨着眼睛问。
“……”我无语。
“这么说,我是很传统喽!”周薇想了想说。
“你认为呢?”我把目光投向江华。
“因为我还不能接受自己是个补习生,这样一个现实。”周薇低着头,小声地说。
“也不见得,既然你敢在我们面前讲这些心里话,说明你从骨子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江华笑了笑说。
周薇抬起头来,怔了一下,莫名地看着我,又莫名地看着江华;江华又莫名地看着周薇与我,我们互相莫名看着对方,突然都大声地肆笑起来,——为我们深沉的叛逆而肆笑。
其实,我们每个人一直都笑得很勉强,但毕竟很久没有这样快乐地笑过了,正如周薇说过的样,我们一直生活在压抑之中,难得一笑。
“下个月8号就是我20岁生日,月儿说要赶回来过我的生日。”江华抱着吉它,一边拨弄一边说。
“所以,你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把你的信心表现给她看!”周薇轻轻地笑着说。
“到时,我们会在生日会上帮你一把的!”我捧上一句。
“生日会?——不,今年我不再开生日会了。”江华摇着头,又拨动了琴弦。
“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20岁是一个值得隆重记念的日子吗?”周薇有点意外。
“隆重记念?——不,绝对不!”江华面无表情地摇着头。
我看到江华这个样子,生怕他又陷入某种痛苦之中,我赶紧对周薇打了个眼色说:“算了,都这种时候了,不开也罢。”
周薇心领神会地微笑着说:“对,我们是在补习,又不是考上了大学,这种生日会不开也好——有什么值得记念的呢?”
江华一直低头不语,轻轻地拨弄着琴弦,一串熟悉的音符泄了出来,我们静静地聆听着这道美妙的曲子,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一动不动地陷入了沉思,只有江华的手与弦音在流动。
周薇出神地望着窗外,好像看得很远,很很远。我也一直在静静地想,又似乎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可饶恕地陷入了某种思维的死角。
周薇一向都是很爽朗活泼直率的,但今天我总觉得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也许这种生活的确太压抑了,或许是我们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这时,房门嘎然打开,琴音即止。我们都向门口望去,一个架着眼镜带着微笑的脸庞展现在眼前。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叫唐子星。”说完,即见他左手提着旅行包,右手提着一个蓝色的大皮箱,风火急急地跨了进来,把大包小包都往床位上一扔,舒了一口长气,转过身来,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咧起嘴来对着我们憨厚地微笑。
我与江华怔了一下,--总算认出来了,他就是同届学校足球队中那个有名的“射门机器”——唐子星。
“唐子星?”周薇兴奋地叫了起来。
子星一脸惊喜地看着周薇,旋即又微笑起来——原来,阿薇以前与子星是同班同学。
“子星,你不是考去工学院了吗?怎么又回来啦?”周薇充满疑问。
“回来不是很好吗?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大社长你说是不是?这位是——”子星微笑着转向江华。
“我叫江华,是原理科251班的,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江华自我介绍说。
“哦?我是学校原足球队的,与阿薇同班,--哥们,刚才进门时听见你的吉它弹得不错,以后可得教教咱几手。”子星微笑着说。
“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使我教不会你,还有大社长在,哈哈——”江华开心地大笑起来。
“唉--对了,你怎么又回来啦?”我也觉得很疑问。
“那个学院环境不错,但我学的专业不好,更何况读的只是专科。在两个星期的大学生活里,我总觉得这样糊里糊涂地去读太委屈自己,现在去读大学又不包分配,我可不能拿我的前途去开玩笑,不如回来补习一年,再考个好一点的大学,选个好一点的专业,将来找工作也容易一点,说不准明年我会考上重点呢?”子星平静地而自信地说。
但听完子星的这番话,我们都沉默了。难道考大学生就真的像子星所说的那样容易吗?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补习?为什么要承受着这样那样的压力?难道全都是为了挤过高考这座独木桥顺利考上大学?
子星看着我们无言以对的样子,很快明白过来,又爽快地说:“哥们,别灰头灰脸的,你们以前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考大学其实是很容易的呀!还有一个学年时间,只要肯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明年开始,全国各大高校将大规模扩招,而且非艺术类考生又可以考艺术院校,这意味着我们考大学变得越来越容易了。”
我们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子星的身上,一脸惊讶,真有点不相信,才两个月不见面,子星变得成熟自信多了。
是的,七月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考验。七月过后,我们每个人都在变,其中各自感受,只有各自明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子星坚定地看着我们。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包括我们的理想,我们的大学梦。
“补习并不是一种耻辱,我们每个人总在付出,有付出就会有收获,我们何必贬低自己,给自己背上包袱?更何况是在我们母校补习,对比看我们母校补习班每年的升学率,是很乐观的,我们应对自己有信心!”子星说得似乎有一番道理。
“难道这三年来我们不是也在付出?可是今天我们却始终又回到了,难道这也是一种收获吗?”周薇用疑滤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子星。
“也不见得,这只能说明我比你付出得多一些,当然也就比你们幸运一些。”子星似乎有点乐昏了头。
“你可别得意,好像圣人似的,吹牛也不打稿!不管你昨天是在什么大学,可是现在你却与我们一样在补习,不是吗?”周薇笑里藏刀,温柔地讽刺说。
“哥们,阿薇说得对,在我们四个人当中,读书最努力的要数大社长了,你又怎能敢言付出比我们多?”江华笑着绺了一下长发附和说。
子星一脸尴尬,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来欢迎他的回来。
但子星似乎并不计较,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平淡地说:“我觉得你们这样活得好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看得开点,是不是?反正,以后我决不会像你们这样子生活,否则我不闷死才怪——你们这样子太压抑啦!”
子星这句话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既不能否认也不得不承认,但该说的子星似乎都说中了。
“子星,你说得对,要是我们都像你一样看得开,考大学已不成什么问题了,也许我们真的太敏感了,庸人自扰之。”我舒了一口气,用手枕着头,躺在床上。
“我当然对自己有把握,要不我就不会回来啦!”说完,子星从他的施行包里提出一堆水果与零食,说:“哥们别客气,随便吃!”
于是,我们都围了过来,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谈。
“阿薇,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葡萄干。”子星笑着递了过去,接着又说:“你瘦了好多,赵老师还好吧?”
“哎呀,刚见面就这么关心,阿薇,你可真有福气!”我打趣着说。
周薇红着脸嗔视我,羞笑着说:“我妈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最近很少回家--都在食堂吃饭。”
“很少回家?”子星嚼着食物,一脸疑滤地问:“你家就在学校里,怎么很少回家?”
周薇皱了一下眉头,好像又触及了内心的痛处。
江华感到气氛似乎不对,忙插进话来:“哥们,我们不说这些。”说着,便对子星打了个眼色,伸出左手拍了拍子星的肩膀,又说:“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阿犬,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又何妨?”阿薇也恢复了常态,一脸平静地说:“由于考不上大学的原因,我妈对我很有成见,我受不了,就搬到宿舍住啦。”
“可怜天下父母心!阿薇,你一点都没有变,总改变不了那公主般的脾气。”子星直言而有信。
“不,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变,谁说我不变呢?”说完,周薇跷着嘴巴,睁大眼睛,一脸无理取闹的样子。
我们见她这个商标性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结果我们的脑袋都有一一被周薇用书本敲了一下,这就是阿薇出名的“撒手锏”。据说,以前被周薇用书敲过脑袋的男生都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想来的确如此,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因为任何男生看到她那个商标性的表情,都会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其实,子星给我的印象依然不变。他仍然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虽然是补习,丝毫看不出他有半点压抑或后悔。
也许这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罢了,但子星总有他的一番道理,所以,当周薇问他:“你对两周的大学生活有什么感触?”
子星想了想,眼神透露着淡淡的眷恋,说:“大学的确是一个自由的天堂,你可以把你的个性尽情地张扬,而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
这当然是极具诱惑与令人向往的生活。
“难道这不正是我们三年来所苦苦追求的吗?”江华眼睛里闪着异常的兴奋,就像艺术家瞬间捕捉到梦寐以求的创作灵感一样。
我们每个人都有在憧憬着未来,像朝圣的教徒一样虔诚。子星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大学的生活……
这的确是一个快乐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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