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样带兵的吗？牛至左眉一挑，微笑道。
芝麻扭头看了懒虫一眼，那目光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杀人还需要事先警告吗？懒虫松懈了，慢慢把枪收回了枪套。有时候杀人不是因为勇猛果敢，而是因为害怕。他信这个。
来吧。让你见一个人。牛至走向套间的房门。作为兵站的调度主任他拥有一间带卧室的办公室。
套间内光线昏暗。这间没有窗户的小房无缘于阳光。芝麻看到萝卜拘束的坐在叔叔的床上，和离开饭馆时没什么两样。当看到中尉时，萝卜腾的一下从床上起身，立正站好。
稍息。芝麻习惯的喊了口令。萝卜立刻放松下来，却随即又手足无措。
没事了。牛至上前拍了侄儿肩膀一下后，回头笑着跟芝麻说：找自己的叔叔寻求庇护是很自然的。回武汉的想法没什么不好。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如果你能一切服从我的命令，我至少可以带你的人到铜陵。
那之后呢？芝麻立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
看你的表现。我需要绝对的服从。
凭什么？芝麻不想让对方觉得太容易。那样会让事情失真，而导致不良后果。这全是和军需官打交道时学会的。
没有我，你那里也去不了！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芝麻不失时机的在天平上方下了自己的砝码。
我可以信任你吗？
绝对。长官！
很好。你手下有多少人？
13个。都是老兵。
你入伍多长时间了？
3个多月，快4个月。
老兵？牛至忍不住笑了。
老兵。芝麻黑下脸：即将死亡腐烂的士兵。我们还剩13个。你要不要吧？
把他先留在我这里吧。牛至低头算是认了理亏，他伸手揽过芝麻的肩膀，边向小屋外走边说：我给你安排车。你立即把人带来兵站向我报到。语气中充满笼络意味。
团里？芝麻压抑着内心的气恼，乖巧的考虑着现实的问题。他很讨厌跟这样的人有身体接触。
我和你们团长还有些交情。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你不用担心。他你也不必担心。你一回兵站我就让他归队。这小子需要人给他打打气。
从调度办公室出来，懒虫觉得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一辆拉着伪装网的军卡已经等在办公楼前的操场上。芝麻带着懒虫坐进了驾驶室。开车的是一个很多话的中年人。不过这回却没人理他。虽然身穿军服，上面却没有任何军衔标志。一看就知道是兵站雇佣的平民。从兵站到饭馆不远。一路上，芝麻都在想未来可能的情形，推测着萝卜叔叔慷慨帮助背后隐藏的真实目的。然而这个问题终究很难。到车停饭馆门前时，他也一样没想明白。
你在这里。芝麻把懒虫留在了车上，独自走进了饭馆。
在楼梯上就能听见楼上兄弟们的吵闹声。如果没来外星人，没国家间的战争，这也许只是大学一年级新生的一次热闹聚餐而已。或者是几个高考落榜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无伤大雅的烂饮。然而此刻却是一群步兵的狂吃海喝。
见中尉回来，大家伙的声气慢慢小了。看着眼前这群醉眼惺忪的兄弟，芝麻担心牛至会临时变卦。如果那样，可就麻烦大了。
我的枪。芝麻接过递过来的步枪背到肩上：懒虫的。他接过沉重的狙击步：带上萝卜的。他归队了。整理一下，冷水洗脸。5分钟后到楼下上车。我们能到铜陵。
呀！伙计们兴奋的大叫起来。
狙击步枪很长，在驾驶室有些难放。懒虫下车拿了自己的枪去了后面的车厢。从饭馆里出来的佛手柑笑着上车站了原本是懒虫坐着的位置。芝麻一直站在车旁等着兄弟们一个个出来。虽然军装破烂，可冷水洗了脸后，酒足饭饱的兄弟们看上去精神还行，不像两天两夜没合眼浴血奋战刚刚得命回来的家伙。
还没给钱呢！土匪！
妈的！放开！
看着泪水涟涟的妇人，还有她身后义愤不已的男人，芝麻拍了拍车门。佛手柑低眉顺眼的把那叠钱递还给芝麻，没敢多说什么。
多少钱？芝麻走过去。
523块。妇人松开了紧拽住的士兵。
这是，600块。不用找了。我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瘸腿男人上前一把抱住了。两个人目送着走出饭馆的芝麻。屋里的其他人都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直到军车开走。
兵站。一间不显眼的小屋内，牛至正向站在窗前的将军报告出行的准备情况。拉着帘子的窗口透着光，照亮了将军的侧面。可他还是看不清将军的表情。
你确定没问题？将军的嘴唇轻轻蠕动着。
是的。10天前，就是他的分队送人进去和日本人谈判的。见将军仍然不语，牛至增加了信息量：我侄子在里面。
只有13个人？
是的，将军。这两天的战斗减员很大。
给他们两辆战车走在前面。3点准时出发。
是的，将军。
你去吧。
当轻轻打开的门重又合上后，鬓角斑白的将军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身边床上躺着的儿子。昏迷不醒的可以是任何人，而不应该是我的儿子。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在昏迷的儿子面前唉声长叹。
看着送来的新军装还有香烟，大伙儿都乐了。芝麻陪在牛至身边，说着感激的话。牛至笑着，强调要服从他的命令，不要提任何问题。
从兵站出发的时候，芝麻才知道自己的人只不过一个点缀而已。前导车是一辆拉着迷彩蓬布的吉普。跟着就是自己指挥的两辆步兵战车。他抬手看了下表。3点。路上如果顺利，5点以前就可以到铜陵。他注意到车队里有几辆漂亮的救护车。这在前线可是罕见的事物。长长的车队。从卫兵异样的眼神里，芝麻发现这绝对是一次秘密行动。估计没多少人知道今次会有这么大一个车队从兵站发出。这绝对不只是一点物资而已。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要回到后方去。躺在哪辆救护车上呢？他为什么会让我搅合进来呢？满肚子疑问的芝麻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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