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节 亲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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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清晨,鹭殿的掌事轻轻推开寝室的门,唤醒这里的主人,皇子祯顗。浣女们鱼贯而入,一番梳洗后,皇子便要步行到国王所在的钊殿道安,这是身为皇子的义务,不仅仅是借由此表达孝道,更是激励皇子们向勤勉的国王学习的手段。
繁复的礼制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不丹曾经是虻丹的历史常常让一些部族国家耻笑其野蛮鲁莽,初代国王拉鲁戈便下令仿照当时的殷、云罗等国的礼法为皇族定立宫廷礼仪,并不断的完善。到了西伊斯这代,皇族的礼节中还要求公主也必须早起问安,因此,见悝往往是和祯顗一道跨入钊殿的大门。
之后,国王前往菡殿早朝议事,皇子公主则到菡殿偏厅旁的千莘院等待泰尚馆的学士授课。近午时,国王到千莘院视察功课,祯顗和见悝上午的学习算是告一段落,午膳后,见悝回内宫准备下午专门为公主做的修业,祯顗则随西伊斯到偏厅——偏厅和千莘院其实相隔一道墙,但在空间上用回廊、花艺做了隔断,完全相互独立毫无相扰,连彼此相通的道路都需要绕上不少的路程——午休片刻,开始下午皇子的技能修业,全部由武士教习的射、驭、朮等。
西伊斯听着花园里单调的呯呯怦怦声,一心两用的在偏厅里与尕林日科尔外务掌事议事。
南方邻国西越终于结束了四年的内战,新王登基在即,便广派使者上传文书,邀请各国共赏大典。按照惯例,接受文书后,便要决定派遣贺使,拟定官文回复并且道贺,置办各种贺礼。当面对面前呈放的一封文书,两人都不得不分神应对——一封来自西越新王的亲笔文书。内容中,开头的客套寒暄免不得,中间表达对国王的敬仰,然后是对公主见悝大大的赞颂,接着绕着弯的歌颂两国友谊,在西伊斯对他的言辞充满不解后,终于看见了关键词句“以上礼品敬献贵国国王,聊表我方迎娶贵国公主殿下之诚意,愿两国永修兄弟之好……”西越新王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肯定了会迎娶不丹的公主为后,该说他信心十足还是狂妄自大?西伊斯摇头苦笑。
“新王趁乱获取王位,根基不稳,又其尚年幼,大权还不能真正掌控自如,和亲……对我们是机会。”阿尕老爹沉吟,“主上的意思?”
“我会问问见悝……”
其实,身为长辈的阿尕老爹更愿意听见否定的答案,而不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应付,心里不由微微叹气。
“怎么声音不对……”西伊斯轻轻的说,阿尕老爹以为被对方探知到想法,碧眼带着些微的惊异,却看见西伊斯往门口走去。
近日祯顗开始修行刀技,武士先从基本的持刀步伐开始教授,没有开刃的刀具对于纤弱的祯顗来说略显沉重,但是,本该在师傅面前笨拙防守步步后退的祯顗却处于攻击的位置,起手落刀走刃岂止叫一个行云流水,纤细的手腕轻轻一转便连着几个花式,步伐悄然一提就逼得对手节节后退,那过于凌厉的身手看得人眼花缭乱。再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双眼只是注意对手,毫无感情,唇微闭,胸腔缓缓起伏,呼吸均匀与平时无异,整个人冷静、沉默,专注得世界好像只有眼前的一方天地。西伊斯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这种不习武的人都能感觉到祯顗手中的刀产生的强烈气压,压制了刀口周围所有的生物。
“臣听说前日围猎发生了非常奇妙的事情。”跟来的阿尕老爹缓缓的道,想起对方所指事情的西伊斯发出会心一笑。“曾经,臣以为祯顗殿下的故事只是一个故事,如今看来,臣确实信服他作为白虎神将的过去,这种过人的胆识、技艺以及号召力都是世间少有。”听至此,西伊斯甚为赞同含笑点头。“但是,他没有神将无边的神力,如常人样面临生老病死,现在,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被主上您视若己出,已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大福分。臣也对主上当初的认亲心存感激,更是珍稀非常。臣以为能有今日,都是我、觅、祯顗和主上的缘分……”不等阿尕老爹说完,西伊斯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很珍惜这样的关系。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尕林日科尔看着那浅浅的笑意觉得心间发寒。“主上,祯顗对我们甚至对这个人世都是个局外人,他不是皇族之人,他要负担的更不是这个国家的命运。”锲而不舍的继续说道,尕林日科尔只希望那样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
“他来到我身边就注定了与我的羁绊,我相信上天的这个安排!”

那种凌驾一切的笑光芒万丈的充斥着尕林日科尔的眼球,受到刺激的心脏却透着凉意,原来自己真的阻止不了吗……
=========作者说不要以为放在这些虚线中间就是必须忽视的分割线无论打瞌睡也好跳读也好你都要从分割线上面掠过忽视不了滴========
觅眨眨眼睛,再使劲的眨眨眼睛,他以为是幻觉,可是怀里的温度很真切的提示他目前状况的真实性。眼前有着清秀五官的少年紧闭着双眼,密密匝匝的睫毛依然调皮的翘起,淡粉色的唇在晨光中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显然还沉醉在美梦中。觅顺着枕上散开的黑发,一点点的摸索到那张脸上,温润的触感传达出手掌下的人特有的乖巧。
时间仿佛回到一年多前,他还睡在自己旁边的那个时候,这一年,他没有什么变化,个子没有拔高,头发没有增长,还是初见时的娇小模样,只是不再苍白麻木,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健康孩子。
觅的手指滑入那温暖的掌心,祯顗出于本能般,掌心合拢,握住了觅的手。小小的紧张了一下,觅的头慢慢靠过去,再近一点……
“不好意思,该早朝了。”旁边一个优雅的声音小小的提醒道,觅才想起来,睡在这宽大的床上的另外一个人,青梅竹马目前是自己异姓兄弟的西伊斯!整理了一下尚未清醒的思绪,终于想起昨晚的情形。
自围猎后,心情一直很恶劣的觅被老爹带到王宫,见周围都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才想起今日是见悝的生辰,一时大为尴尬,还好只是王宫内的家宴,觅欣然献曲献舞才脱了窘。稍晚些,三个男人加一个小少年继续在鹭殿把酒夜谈,便说到了与西越的婚事,见悝已经同意求亲,就等明日公布,在谈到谁护送结亲队伍时,祯顗跳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为此觅又习惯性的开始和西伊斯吵架。就这么边喝边聊边吵,祯顗最先睡着,西伊斯见天晚了就留寝在鹭殿,老爹拽不动喝得半醉的觅也就由他睡这,反正小时候他又不是没和西伊斯共寝过,自己回了准备好的寝宫。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手放开。”西伊斯嘴角上勾,轻声提醒,神情万般温和,当然不是对觅,“祯顗,小家伙,还做梦呢,该起了。”祯顗松开觅的手,翻身窝进西伊斯怀里,手停在西伊斯胸前,紧抓住对方的衣衫。觅小声地问,“你做什么?”西伊斯扭住觅的脸蛋,“这小家伙不是闹着要当见悝的送亲使吗,总该和大臣们商量商量吧。”觅不露出惯有的嚣张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让人忍不住要欺负看看。觅没好气的拍掉脸上的爪子,“你还真让他去?”西伊斯收回手,放在祯顗脸上,“不然怎样,关他一辈子?总有他需要完成的使命吧,这是个机会,祯顗该接触这个世界了,顺应天命吧。”觅冷冷的蹙眉,“我不知道你开始信天了。”西伊斯摸摸那有些转醒的脸,“有他我才开始信的。”
“……我说过我信你……无论何时……”祯顗的声音,模模糊糊,突然的回荡在室内,又安静了。
觅手指抖抖,“这……这……”西伊斯无辜的摊手,“和我没关系,他总是做奇怪的梦,自己又不记得,我也是偶尔过来陪他才会听见,他说的昆仑那边的话,听又不懂。”
觅突然掐住西伊斯的脖子,“你这禽兽,你都做了什么!”可想而知觅的思想停留在什么关键点上。西伊斯瞪着一大早思春的人,“你才是禽兽,我能对小孩子做什么!”
两个人就谁是禽兽吵起来,祯顗揉揉眼睛,看到身边的状况,睡眼惺忪的钻出床帐,到外间招呼掌事入殿,由着一群人为自己梳洗,掌事猫着腰小声地问祯顗,“殿下,还有一个牌时早朝,陛下……”
“父亲和叔叔正在床上忙,一会就好。”当真童言无忌,听者有心,浣女微红了脸窃窃的笑,掌事面有难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不丹,男子与男子之事亦算正常,再者,国王陛下垂青什么人不是他们该过问的,内里的隐情也不是他们能过问的,只得安静,安静,再安静。“祯顗!你刚才说了什么!”然后爆发,不过愚笨的人只会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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