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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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曦一愣,上下打量楚修紅一番,遂笑道:“既然你問,那在下倒是樂意為這位小…兄弟解惑。敢問這位小兄弟,何為武林?”
楚修紅年少衝動,原本就不是雄辯之才,當心遇到如此寬泛的問題,一時語噎。
溫煦不著痕跡的看向楚修文,果見他臉色鐵青,額頭太陽**上有可疑的突起——看來他氣得不比自己輕……
溫煦心中氣不打一處來,這丫頭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在楚老爺子面前的保證,還連帶著把自己也給出賣了。
白曦笑道:“中原武林盟主一職,素來有德者居之,須得群雄心服口服方可。但何為德者?”反手一指坐在一邊閉目養神的老和尚,突然冷言道:“我偏說這老禿驢無德,讓我不服,便又如何?”
楚修紅登時柳眉倒豎,氣得大叫:“你算什麼?莫非你就能以德服人麼?真是笑話!”
白曦哈哈一笑,眯著眼睛,道:“在下不才,不敢妄稱有德之人。不過任由一名女子在此撒野,看來江北楚家,德性也不過爾爾。”言語中輕蔑之意盡顯。
此時場中眾人再次爆出一陣驚歎,原來這清秀小廝,儘是一名女子!只是不知與楚家何種關係,私下更是議論紛紛。
溫煦沉了臉,這次有些出格了。
楚修紅氣得雙頰通紅,一來是被人輕易認出,有些惱,二來是被說成有辱家風,最讓她氣憤不過,一時血沖腦門,抽出腰上纏著的銀龍軟劍,大喝一聲:“不許侮辱楚家!”便挺身而上。
此刻溫煦臉色已經開始發黑,楚修紅自小在楚府長大,用現代的話來說,受的可算精英教育。
但楚家希望楚修紅不要捲入江湖紛爭,只希望她平安長大,因此並未向外人提及她楚家小姐的身份,嚴格來說,江湖中除了幾個楚家至交之外,只知楚家有三位已經出閣的女俠,尚無人知道仍有一名集萬千寵愛的小姐待字閨中,這中間當然另有些緣由。
只是楚修紅年紀尚小,好動活潑,喜歡熱鬧,如何在家呆得住?楚家自然也不忍將她困在府中,便時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由了溫煦跟著替她收拾殘局。
此刻天下群雄面前,楚修文自然不便出面,沒有楚修文的指示,身邊訓練有素的下屬也不會有任何行動。不論情況如何,眼下最合適出面的,便是名義上與楚家毫無關係的溫煦了。
場中論劍的兩人——或說是一名偏偏少年,逗著另一位剛剛被道破女扮男裝的少女,兩人身份皆晦澀不清,自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溫煦左思右想,不知該如何是好,恰逢楚修文一個淩厲的眼神橫過來,終於橫下一條心來。
眾人看得正熱鬧,突聽得一聲極細極短的銳響,在場身經百戰之人自然熟悉這聲音——是用內力或是吹管激射而出的暗器才能發出的。
接著果見那白衣少年臉色一變,手中握著的猶未出鞘的劍一震之下幾乎快要離手!往下看去,一段結劍的穗子落於地上,似是尋常武林中人掛在劍柄上的裝飾之物,居然便是方才的‘暗器’!
那少年一驚之下,臉上現出一絲掩飾不住的陰慍,將男裝少女拋在一邊不去理會,轉頭看向暗器襲來的方向——
而更快的,是另一道自暗器方向疾馳而出的灰色身影。
這道身影極快,快到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面容。若說在場諸位對方才白衣少年詭異的輕功仍記憶猶新的話,那麼現在,這道灰色的身影,正應了那句古話:人外有人。
那道灰色身影目標十分明確——男裝的少女,只見他一突之下,已到少女身邊,看不清他做了什麼手腳,那少女只來得及張了張嘴,便突然一軟,倒在對方懷裏,而那人順手一揉一旋,將那女子單手摟在懷裏,腳下輕輕一點,又似一道疾風般彈開,朝人牆之中直射而且,只借力幾個肩膀,便消失了蹤影。
快得有如疾風掠草一般,讓眾人失了聲音。
半晌回過神來,場中已經只剩那白衣少年,夕陽西下,殘陽斜照。他瞇眼看這那道灰衣影子消失的方向,一股舖天蓋地的殺意傾洩而出,嗜血的猙獰在眼中閃現。
許多在場的人,多年後,還記得那一陣令人沒來由的心悸的,以及撲面而來的殺意。
眾人還在遲疑,兩名灰衣人自人群中出然出現,向白衣少年單膝跪下,口中道:“府主,可要屬下去追?”
此言一出,在場無人不驚。
天下武藝不凡者眾,但武藝不凡兼少年英雄者寡。江湖上數來數去,也不會用完十根手指,而在這些少年英雄中,能被人喚作‘府主’的人,天下僅此一人。

逆天府,白曦。
傳聞白家二少爺為小妾所生,卻為人心狠手辣,城府極深。臥薪嚐膽數十年,終得一朝翻身,廢了自己名義上的兄長——逆天府上任府主白無羈與當朝公主之子的武功,將其筋脈盡毀,逐出府去,自己取而代之。
小小年紀,如此狠辣,天下誰人不識。
逆天府行事素來詭異,亦正亦邪,鮮少在武林中露面。此刻,眾人不禁紛紛揣度起這位新任府主,以這種方式,現身天下群雄之前,是何用意。
白曦眼神回轉,嘴角一絲興味的冷笑,對下屬淡淡說了句:“不必。”又轉頭看向楚修文,似笑非笑道:“不知楚公子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作何感想?”
楚修文很快從驚訝中鎮定下來,抱拳道:“原來是逆天府府主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
白曦冷哼一聲,也不回理。
楚修文側頭對左右佯怒道:“剛才怎麼回事?”
為首的屬下出列,回道:“稟少主,此二人皆非本門中人。是我等一時大意,竟讓人混了進來,屬下這便去查探。”
楚修文點點頭,皺眉道:“是該好好的查,竟然讓這等危險之人混了進來,竟然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你可知罪?”
那下屬垂手應道:“屬下知罪,請少主責罰。”
楚修文道:“既然如此,你自行去刑房領五十板子罷。”
白曦冷冷一笑,似在嘲笑楚修文演技之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楚修文一臉正氣,不為所動,禮數周全,進退得當,裝傻充愣,經驗老道。
兩人對視一陣,心中各有城府。
沉默片刻,白曦突然展顏哈哈大笑起來,那無雙的容顏令天空頓時失了顏色。
眾人聽得心驚膽顫,逆天府的名聲,如雷貫耳,況且方才都見識過了這少年的身手,此刻誰也沒再作聲。
笑畢,那白衣少年遠目天邊,對著灰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說道:“有趣有趣……真是不虛此行。”
言畢頭也不回得開口對著身前二人吩咐道:“走罷。”
仍舊跪在地上的二人口中應了聲‘是’,便隨著白衣少年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楚修文掃了一眼被眾僧扶著,心有不甘的決塵,暗歎口氣,無奈地收拾殘局。
◆◆◆
夕陽西下。
離緣木崖不過數里之外的密林深處,白曦手中把玩著之前被用來當作暗器的劍穗,臉上陰晴不定。
兩名訓練有素的影子遠遠跪在地上,一聲不發,等候主子差遣。
片刻之後,白曦突然開口道:“這裏用不著你們了,下去吧,這幾天不用跟著。”
兩名灰衣人對視一眼,選擇了沉默,瞬間消失了蹤影。
白曦收緊手掌,穗子在掌中扭曲變形。殺氣驚飛了一樹飛鳥,久久盤旋著,不敢歸巢。
“也好,大家一起玩玩罷。”
◆◆◆
溫煦在外面兜了兩圈,將楚修紅從客棧窗戶送了回去,雖然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楚修文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端著龜裂的粗瓷杯子,正在愣神的溫煦。
楚修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順手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卻發現茶早已涼透,只啜了一小口,抬頭對溫煦說道:“你怎麼看?”
溫煦回過神來,將茶水帶茶葉一口飲下,回道:“不清楚,不過我不認為逆天府是為盟主之位而來。”
“哦?”楚修文挑眉,有些奇怪,向來說話有所保留的溫煦為何這次這麼急著下結論,“他顯然是有備而來。”
這點溫煦無法否認,白曦確實是來砸場子的,索性不去解釋。將茶杯放回桌上,溫煦站起身來,道:“我得走了,你妹妹在隔壁房間,我沒解開她的**道,你也別太責怪她了。”
楚修文有些驚訝:“這就走?”
溫煦點點頭,“我有些私事兒,況且現在和她在一起,未必對她更好。”
楚修文忍不住皺眉道:“溫煦,你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麻煩?若真是這樣,大可直言相告,楚某再不濟,總算是黑白兩道都有朋友,也會給楚某幾分薄面。”
溫煦無奈地笑笑,心存感激道:“楚兄心意,在下心領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麻煩,不過一筆糊塗賬罷了,總得自己去了。”
楚修文一怔之下,想是為溫煦言辭間的晦澀誤導,會錯了意,不知為何竟往男女之情上想了去,心中有些失望,老爺子想將楚家丫頭塞給溫煦的如意算盤,怕是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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