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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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阳不敢看叶洺,他撒谎了。
就在刚才,他为了叶洺能换一条人生轨道,抑或是他自己也觉得那荒诞的日子过够了,不得不服软了,冷汗涔涔中,他第一次明白了魔爪的意境。原来他的疯狂一直在他不愿意承认的爸爸眼中,他和叶洺的每一次浴血,和他荒诞的去发泄。
“你不也同样去疯狂的发泄么?”
这是他那个为了肉欲害死他妈妈的爸爸说的话。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寡廉鲜耻,就在他骂过爸爸后的时光里,他也恶寒的从事他爸爸的行径。
“哼!也是你遗传的。”他自嘲的在他父亲拟好的合约上郑重的签下了他的大名,拿着那张能提出一百万的卡片走进了病房。
“小叶子,自从看到你昏迷的躺在病床上,我想了很多。一切都是那么的疯狂,我想,你的青春也挥霍够了吧,以后从你走出这所医院,你可再也不能那么疯了。”顾阳温柔的注视叶洺,其实他很惭愧,每一次火并,叶洺都像个伟岸男人似的挡在他面前。
心一阵阵的寒冷,我还是仰视他,“顾大哥,你真好看……”
病房门豁的被人推开,一帮熟悉的兄弟都闯了进来。有石头、棍子、大佬。大佬平时总是穿着港产黑帮片里的经典服装,所以有了这个外号,最残忍的是他居然每天用色拉油梳头,油光锃亮,简直比有钱人的皮鞋还亮……
“叶老大,你怎么样了?”大佬头发乱糟糟,再也看不到油亮的中分,再也闻不到那腻味人的油味。
一切都好像变了,一切就从我躺上这该死的病床起变了。他们看我的眼神也一个比一个怪异,大佬更是肆无忌惮的抓着我的手,估计就差放他鼻尖嗅了。
“滚。我—我没事。”我极力的抽出被他攥的发热的手,也许真的是天意,他们的皮肤总是热的发烫,而我的,永远凉凉的。
“嘿嘿……”石头笑的不言而喻。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笑,我心里有了一点羞涩。
“叶子没事,你们先回去吧,她现在浑身是伤。最近我和叶子不在,你们安分一点,最好……这卡里应该还有十几万,你们先去取出来,省着点花啊。”顾阳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石头,然后推搡着不愿意离开,不时回头看我的兄弟们走出了病房。
“喂,叶子大姐,我们等着你回来领导我们哦~”
棍子嚣张的喊着,最后还把脑袋挤进来,戏谑的笑着。
往常,我肯定一个飞踹轰向他的,可是如今,我只能涨红脸眼睁睁的看着他脑袋不甘心的消失。他们每一个人我都需要仰视,也确实好笑,一帮玩命打架的痞子竟然会被一个比他们矮很多的男人领导。
可是我知道,生命再一次被篡改,我真的还能安然的和他们一起在漆黑的夜间厮混吗?
顾阳领着他们走了很远,才停了下来,他怕叶洺会听见。那样她就不会安心接受手术,也许会比以前更消沉。
“石头,我想咱们散伙吧。”顾阳不敢看众兄弟,他虽然算是他们的老大,但他毕竟是个后来者,如果不是叶洺的欣赏,他可能永远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果然,刚刚还和颜悦色的一帮人全都换上了犀利的眼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佬一直不喜欢顾阳,他总觉得顾阳会抢走他们某个东西。“顾老大,我还叫你老大,是看着叶老大的面子,你凭什么让我们散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警察的卧底也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玩儿够了,你可以自己走,但我们是兄弟,是生死相照的兄弟。”
“对!”“对!”就连和顾阳惺惺相惜的石头和棍子都愤怒的看着他。
“哼,如果我愿意,你们现在都走不出这个医院。”顾阳凌厉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本来,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不错的是,还能遇上叶洺这个交心的兄弟,也包括你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叶子的病你们也知道了,我突然发现我们都像个疯子,糟蹋自己的人生。难道你们以后让她飞着长发,穿着裙子和高跟鞋领着你们在一地玻璃渣的地方和别人火拼吗?”
“这……”一帮人面面相觑,大佬的眼中已经换上了不知名的眼神。
“那让她在家里坐镇,我们出去拼命!”石头倔强的说着,他实在是舍不得散伙,舍不得离开叶洺和这些兄弟,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被叶洺领导。
“叶子比你们可怜,他的身世你们也很清楚的知道。但这不是他的人生,他只是被失望掌控了。他在和你们发疯的时候还一直坚持学习着,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也很累的。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挥霍够了,但是他舍不得你们这些兄弟,因为他知道,没有他的控制,你们不再是纯洁的小黑帮,他不想看到你们走投无路,罪恶的手伸向善良的人,然后一个个的获罪走进监狱变生的囚徒。”
石头他们没说话,说实话,顾阳的话他们不是太懂,但他们懂叶洺的身世,也知道叶洺是他们老大的同时更是大学里的大三学生。
跋扈的大佬也耷拉下一颗脑袋,他倒不是被说动了,只是一时找不出话反击顾阳。
石头无奈的笑了,这一切对他来说恍如人生的讽刺,那个拼了命带领他们的叶老大居然在拯救他们。难怪叶洺的规矩那么多,不许向孱弱的小老百姓伸手,不许对女人出手……可是现实是,他们不干这个那只能去当乞丐了,这是多么悲哀的人生。“顾阳,你说的轻巧,我们散伙了,吃饭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夹个电脑包,堂而皇之的走进一座高档写字楼去做个白领吧,再说,我初中文化谁能要我啊?”
“我知道很难,你这么说那代表着你听懂我的话了,你们自己多想想吧,我也没有能力帮你们什么了,为了给小叶子弄手术费,我—也只能陪她很短一段时间了。对了,你们等叶洺身体养好了,我走了再来看她吧,现在让她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做手术的,医生说了,不做手术对她身体不好。”

顾阳背过身,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悲伤的心情,他们只知道叶老大,可知道,他虽然是个后来者,可他对他们的关心完全不亚于叶洺,也正是叶洺的这一点才让他一心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不是什么裁决者什么拯救者,他只是当他们兄弟,不愿意看到他们的手沾染罪恶的鲜血,不愿意看到他们被正义审判。可是天不从人愿,叶洺竟然还有着第二条人生路,也许是命运给那个可怜人的补偿吧。那个经常会做噩梦依偎在他身边睡觉的小孩子,顾阳更愿意把叶洺当成一个小孩子,又或者他的弟弟。开始他很不习惯叶洺的依赖,因为他总觉得,那是一种属于BL的变态感情。可叶洺对他敞开心扉,说出那惨痛的人生经历,他完完全全的震惊了,他以为他已经算是天底下最惨的了,可没想到,他和叶洺相比就是微茫的沙尘和皓月。被他改名‘兄弟会’的那些兄弟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故事,都是一样的精彩。
石头眼一热,顾阳高大的背影很是震撼,他们都知道,这个男孩不简单,不光是他的穿着,他的生活习惯都像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他们都很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又帅又有良好生活的青年会和他们混在一起,甚至和叶洺一样,打架比他们都要拼命。
人都很渴望知道身边人的秘密,他们也不例外,可是顾阳每次都咬紧牙关死不开口。到最后逼的没法再退避,他不得以说要离开他命名的兄弟会,他们才放过他。
一直不肯透露自己过去的顾阳也让石头他们有了戒心,最严重的时候,石头在一次噩梦中醒来,目露凶光,一把扯住顾阳的衣领:“你是不是条子?”
那一次顾阳没承认也没反驳,他只是失望的看着他们笑,最后在叶洺的干预下,顾阳才答应留下来。
事实胜于雄辩,他们有几次比较大的活动都被警察逮到了,可最后都被莫名其妙的释放了,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谁都没有能力做到那些,只有顾阳一个人,也很好的打消了他是条子的幻像。
“谢谢,顾老大,请受兄弟一拜!我会回去和兄弟们商量的。”石头微一鞠躬,棍子和大佬他们都弯下了腰,只是有多少是真心的那就不知道了。
顾阳同样的也看不到,因为他都不敢转身看他们。
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只要小叶子的身体好了,那他不得不履行他爸爸的承诺,去国外读MBA。只是那个再次孤单的小人儿能不能坚强的继续走下去呢?也许,他看不到叶洺穿上女装的样子了,也许他也不敢看叶洺穿女装的样子。看到那象征生命的图片后,他突然觉得人生很诡异,每一个人都是从那个地方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兄弟马上就要变成他母亲和间接害死他母亲一样的人,那已经被他当成发泄对象的人群。
东城区一栋古老的楼里,花白头发的叶勇明突然一阵心神不宁,身边的老伴还以为他高血压发作,紧张的扶他躺到沙发上,又慌乱的去柜子里找药。
“别找了,我只是心里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老爷子失神的叫住了老伴,苍老的面庞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浑浊的泪水流过刻满沟渠的脸,诡异的拐着弯,掉到胸口。湿透了他那洁白的衬衣,从儿子走了后,他固执的恋上了白色,家里能换颜色的统统换上了白色。厚重的冬衣他本来也想换成白色,老伴惊恐的拉住他,因为她认为老头子好像一个鬼。
老奶奶叹口气,艰难的直起身。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她怎能不明白老头子想什么,她不知道两个人栖身的地方算不算一个家了。
正好赶上热播剧金婚,老奶奶疯了般的迷恋上那部写实生活的电视剧。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抹着眼泪等待晚上的黄金档。她就这么的,欣赏着电视剧里编纂的剧情,然后心,疼得要死在心里演她自己的金婚。
她记不清哪年,颓废的儿子就因为受不了妻子离去的打击跳楼身亡,可爱的孙子笑着流眼泪,边说他爸爸飞走了,边奔到他们怀里。年仅几岁的小洺什么都不懂,但又像什么都懂,黑幽幽的眸子似要挣脱囚牢。那一刻她简直要晕过去,以后的日子里,她疯狂的想着:那黑暗的刹那,她真的死过去多好……
她忘不了小洺那黑幽幽又茫然的眼眸,这个世上他们唯一的依靠竟然在花季开始,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混混打打杀杀,生活再一次被拉偏了轨道。
可是她和老伴还能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幸存了下来。
她自己都认为她和老伴属于老不死的行列。
他们亲眼送走了黑发的儿子,亲眼见他们血肉延续的孙子变成了欺男霸女的痞子。
沙发上,一对龙钟老人相互倚靠,女的说:“老头子啊,小洺很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
“你还想那个孽障做什么,就跟他爸爸一样不成器……”
女的轻轻抽泣,就好像年轻时候一样依偎进男的怀里:“你不想小洺吗,你不想他为什么每天晚上一个人跑到阳台上抽烟。”
“……”男的动了动嘴,终于悲慠的哭了。哭的比一个鬼还要伤心、悲切。他怎么不想,如果有阎王,他会乞求他,用他的阳寿换回孙子黑暗的年华,可是……他的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他和老伴享受着别人几乎顶礼膜拜的金婚,微笑着接受邻居和社区里祝福和羡慕的眼神,心里却享受着失去一切的刺痛。
他不止独自在阳台上抽烟,甚至,每晚被想念孙子的折磨惊醒,再次到阳台上抽烟。黑黑的,他看不见任何希望,眼里,只有那红红的火光。他很想拧开厨房里煤气管道的闸阀,然后再点燃打火机,点燃他仅存的一切。可是看着老伴熟悉的痛苦的苍老的面容,他心软了,他知道其实自己和老伴一样都期待着能看到孙子阳光的时候。也许他是没有勇气做出儿子的举动,也许他是卑劣的苟延残喘。
幸福是长满刺的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们羡慕每一个人幸福的时候,却忘了,他们幸福的外表里,是不是一颗已经腐烂发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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