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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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四月,大陆上自古就有“四月修神”的说法。就是指四月是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修行者开始修神的季节。也因此有一部分人从红谷原野退了回来,加入浩荡的修神大军。修神的人如果能活着回来,就能得到“神”的称号,神有魔神、灵神以及鬼神三种。修魔神的人注重斗技,大多是飒和血舞。修灵神的人注重精神,大多是幻若和诏仁。而法灵则可在两者中选择。至于鬼神,据说数百年来只出现过一位,关于这尽有的一位鬼神的事迹,实在鲜少有人知道,因此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四月的血月大陆上盛开一种叫绯茗的花,这种花颜色赤红,但并不耀眼。绯茗树遍种整个大陆,四月的大陆又是风天,绯茗花层层繁复的花瓣便随风而扬,漫天绯红。而今年,听说绯茗绽放得格外旺盛,老者们认为这是不祥之示,飞舞的赤色花瓣勾起大陆千年之前血气四弥的记忆。占天接连死去,赤花诡异的旺绽,往年只开半月就匆匆凋零的绯茗,今年开得格外早,而四月过半也丝毫没有谢去的迹象。
我们所住的空中城市中央也有一株绯茗树,树干不粗,树冠却茂盛得很,红色的花瓣终日飞舞,神封常常站在门口望着满天花瓣发呆。
“不是要去送东西吗?”我系上箭袋,走到他身边:“可以出发了。”
神封回头,见到我穿着初次见面时那见血红的纱裙,又把视线移向空中飞舞的花瓣。他不做声,我便有点疑惑。不过这种景象的确很美丽,虽然他怎么看也不似那种很懂风情的人,不觉被吸引也正常吧。
“神封……”
他接住顺风而来的花瓣,表情深奥:“今年的绯茗……开得异常旺盛呢。”
我正跳到星辰背上,听他这么说,我转过头去,他正抬头望着我,脸上神情看起来却优点悲伤:“难道你是绯茗的化身……?”
这话我便不懂了:“啊?什么?”
神封收起脸上的悲伤,低头把那片花瓣紧紧拽进手心,便也跳了上来:“没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
绯茗代表无奈的杀戮。
这是雪龄告诉我的,就像是绯茗花的花语一般——无奈的杀戮。
感觉非常悲伤。
四月是血月大陆的凶月,在这个季节绽放的绯茗一直是人们不被人们喜爱的不祥之花,不论是沙漠还是沼泽、平原还是山地,即使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绯茗到了四月都会照常盛开,诡异的在整个大陆弥漫……好像阵阵血雾。因此它虽美丽,却没有人对它心生喜爱。
“就好像你。”雪龄说。
我想起她当时的面色忧伤,心情就忍不住恐慌。
“怎么了?”神封总是能及时察觉我的异样,虽然他并不能细细辨别那是不安还是悲伤。这要求太高了,就算我自己,有时候也很难辨别。
“只有神封,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真心喜欢你。”这是雪龄总挂在嘴边的话。
是,只有神封,我当然知道。
“风太大了,觉得冷吗?”神封低下头来轻声问我。
“恩。”我缩进他怀里:“有点冷。”
他抱着我,风又呼呼的在我耳边吹。四月果然是凶月吗?好像连我的心情都忧郁起来。
南城苏华,之前我们已经来过,不过那次是半夜。白天果然不一样,纵横的街道,喧闹的人群,正是我之前想像中的模样。
这里不是要塞城市,身为妖魔的星辰也可以自由出入,它一副喜欢热闹的样子,载着我们缓慢的游荡过市集。
神封对它的喜好那是完全不能理解,不耐烦的低声催道:“星辰!回来再逛!”
星辰不满的啼了一声,不情愿的加快了速度。我笑:“你又不赶时间,它难得进城,就由他逛逛嘛。”
神封没再说什么,于是星辰兴高采烈的放慢速度,低低的从屋顶滑过。
它心满意足了,落在一处屋顶上,神封叫我在它背上坐着,自己拧了包袱跳下去。因为目的地就是我们脚下的房子,神封不到三分钟便出来了,跳上屋顶来问我有没有缺什么东西,好到市集去买。
我哪里会缺什么,家里还有大堆艳丽的衣裳和饰物我穿都不敢穿的,搁在衣柜里升值……我摇头伸手拉他上来:“没有缺什么,如果缺了,我自己会说”
苏华离圣明城有近一天的路程,晚上,我们停在来时住过的小镇。这镇是军事关哨,因此星辰又不能进去。我们下来时它“呜耶呜耶”的叫得格外委屈。镇里灯火通明,星辰却又要孤身宿在黑暗里,样子实在可怜。
“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神封不满的推了它一把:“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以前不会那是因为跟你撒娇没什么意义吧……
我转头望向身边的树林,镇里的灯光透出来,微微照在林子的外缘。听起来,林子里可是热闹的很呢。这时,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窜进了我们的视线,我拉弓射出空箭,虽然不如实箭杀伤力大,但对于这种身量的动物应该是足以了的。
果然,它的奔跑路线嘎然停止在与我的箭交汇那处。我正要去捡过来,神封拦了我,自己过去把它拿了过来。我接到手里,原来是只小妖魔,有黄狗大小,我反正是叫不上名字来,就直接递到星辰嘴边:“这个,你吃的么?”
星辰一口接下我手里的猎物,尖利的牙险些刮伤我,神封敲了它两下:“别只顾吃!小心一点!”
动物有时候就像小孩,单纯可爱,我想就算它真伤到我,我也不会生气也不会有怨言的。因为对方流露出真实的高兴,所以即使有所牺牲,好像也是值得的,不管对方他是人也好,动物也好。
我笑,拍拍星辰的头,它满腔热情的撕扯着晚餐,完全没有了任何不满。
“我们进去了,明天见。”我朝它挥手,神封已经再也没有看我和动物交流的兴趣了,直接抱起我快步走向镇门。
“神封,我下来自己走。”就是呃,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没必要。
我话还未得到他的回应,镇口的守卫已经截住了我们。
这时候不用人家说,要自觉一点自动出示身份牌。
“华莲……”这个守卫50岁上下,一脸严肃,看我们姓氏一样,问道:“兄妹?还是夫妻?”
“夫妻。”神封短促的回答,显然对这个没什么具体意义的问题很不耐烦。
“放她下来。”大叔见眼前的小鬼神色不爽,也不爽起来。
我疑惑了,这可是头一次遇见这样奇怪的守卫,如此管头管尾的。
神封自然也疑惑了,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冷冷问道:“为什么?”
“你们这样走在街上像话吗?!”大叔怒了:“就算她是你老婆也没必要宝贝成这样!”
我汗了,大叔一看就是那种家长型的人,非常喜欢教训人。不过神封可不吃他这一套:“我的女人我愿意抱着还是背着跟你有关系吗?”
“臭小子……居然这样和长辈说话。”大叔瞪着神封。
神封丝毫不为所动,更加不准备放我下来了,他的孩子脾气一上来……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于是两人不可避免的对吼了起来:
“你别笑死我了!我走遍了所有哨卡也没见过你这么多事的守卫!你是守卫,又不是管家!”

“哼,你走遍所有的哨卡?你才多大啊臭小子!”
“你管我多大?!你以前在户籍所工作吗?要不要把族谱拿给你看!”
“我倒想看看是谁家的小子,这么没礼貌!”大叔越说越气:“你不知道什么是体统礼节吗?!你们这样走在街上让孩子们看见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难道没穿衣服吗?!”
我敢说大叔的血压正在噌噌往上窜,我夹在中间,已经被他们吼得晕头转向。
“大叔!你吼到她了!”
“不想被吼就好好走路!”
哎~我拍拍神封:“算了,不就是要你放我下来么,别吵了。”
大叔气得脸通红,我真怕他在吼下去会突发脑溢血挂掉,中老年人血压可是很容易高的。
神封见我实在被吼得可怜,终于肯放我下来。大叔恨恨的瞪我们两眼,才很不情愿的让我们进去。
一个极富异国风情的小镇。砖土结构的房屋,红砖道路,街道两边整齐的排列光线昏黄的煤气灯,有种身处古老欧洲小镇的感觉。因为时间并不算太晚,街上人来人往还很热闹,成群的孩子在街边追逐打闹,真是个悠然的地方。
虽然我们怀着惬意的心情进来,烦恼却也随之而来,我们走遍了镇上的旅馆,居然连一间空房间都没有。
现在是修神的季节,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神封对我说:“算了,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我看看他,虽然是精神百倍,但:“可是,你身上还有伤呢。再说,星辰飞了一天,也很辛苦了。”
神封肩上的上一直没有大好的迹象,离受伤已过了大半个月了,伤势好得异常缓慢,直到前天为止也才刚刚结了一层薄痂,路上为了救一个被山贼抓住的大婶,动了几下,伤口又裂了,也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据说砍他这一刀的人就快为人父,虽然明知打不过神封,可是因为是任务,因此死得很无奈。这不禁让我想起剑心的十字伤,若似那样不得好又动辄流血可怎么得了。一边又是心中愧疚,那人一死,他即将出生的孩子就永远的失去了父亲。
我难道真的只能给人带来不幸?为了我一个人,破碎了多少家庭呢。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我杀他们不带一丝怜悯,不过,未出世的孩子受伤就让我有点难过了。
“你又在想什么了?”神封叫我。
刚才的想法让我原本就不怎么高涨的情绪更低落了。于是忍不住又想让他劝劝我。
“我就知道你又在想这些。”他听完我的话,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不管我怎么解释遇事你还是会又钻进去……反正对我来说,除了你,别的事和我无关。”
我笑笑,算是安抚他。这说法很简单,的确,既然是他先危害到我的安全,我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真正做起来就有些为难了。大概我在以前的世界里安逸惯了,有人为我而伤、而死、而家破人亡,真是我难以承受之重。
虽然神封有伤在身,星辰也很疲倦,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别的选择。可正在我们准备出镇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们留步。
转过身,那人欢天喜地的笑了:“哎呀,我正担心认错呢,果然是你们。”
原来是上次被我们从山贼刀下救回来的大婶啊。
“你是谁?”神封却一脸清淡,看来是真不记得了。也对,那不过是顺路经过举手之事,之前也没少做。
大婶笑呵呵的走过来:“我是上次被山贼抓住差点丧命的那个老太婆呀,你们救了我。”
神封记心不差,一提醒也就想起来了,却也不再说话,平着一张脸径自等人家下文。
大婶着实尴尬了一把,我连忙接茬:“您还好吗?”
“好,很好。”她笑起来非常慈祥,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我一直没有空闲去思念的妈妈。
“这一月去修神的人很多,旅馆都住满了,你们找到地方住了吗?”她接着说。
我笑着摇摇头:“我们正准备连夜赶路呢。”
“那不如住我家吧,夜里这么冷,累了一天了也该歇一下了。”大婶露出疼爱的神情,硬是要我们在她家里住下来,盛情难却,加上我们也实在不想连夜赶路。
大婶的家再普通不过,我们刚进门,就有两个少年跳了出来,凑到我们面前。仔细一看,是一男一女大概14、5的两个孩子,有一模一样的脸,看见我们立刻兴奋起来。
“妈妈,就是他们救了你么?”男孩问道。
“啊~~好漂亮的人。”女孩则露出星星眼望着神封……
果然是异性相吸啊——|||
“你说什么啊!”男孩拍了她一下:“这个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卡尔卡,你不要嫉妒所有比你英俊的人嘛,那样是嫉妒不过来的!”女孩转头瞪了男孩一眼。
我汗……
两个孩子有陷入忘我的趋势,大婶很快不爽起来,对他们吼:“都住嘴!别在这里丢人。”
他俩终于安静下来。
“好了。”大婶指挥道:“卡尔卡,你去烧水。卡多莉,你去拿些吃的来。”
“是。”两个小家伙是典型的人来疯,听到命令后马上飞奔而去。
“你们洗个澡吃点东西再睡吧。”大婶领我们到二楼的房间,然后就下楼去张罗了。
神封放下刀,对我说:“你先去洗吧,我不洗了。”
“为什么?”我笑:“难道是因为在别人家里所以不好意思?”
“是因为肩上的伤不方便!”他斜我一眼。
我笑:“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擦背呀。”
于是神封看着我不说话。
“怎么?不要吗?不要算了。”
“呵。”他冷笑一声说:“为什么不要。”
卡尔卡来叫我们,于是我先去洗澡。他们家居然用的是古式的木桶,那一大桶水真让我觉得浪费……最郁闷的是,我在门上找了半天,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这间浴室居然没有锁。
我只好极没安全感的飞快洗完,速度让我自己都惊讶。
洗完澡出来,走到一楼的客厅,神封正坐在那吃东西。卡尔卡和卡多莉围在他身边不知在聊些什么,眼里闪耀着崇拜的光芒。汗,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估计神封他也说不出什么精彩的故事来,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值得崇拜,毕竟点点头“恩”两声就能招来崇拜者那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果真是人才啊……
神封还没抬头,已经发现我站在那了,边抬头边说:“过来吃点东西吧。”
双胞胎问言也朝我望过来。
我笑:“等会再吃吧。”
“好。”他把剩下的小半块饼一口塞进嘴里拼命嚼,样子实在可爱。
我递水给他:“不要噎着。”
“不会。”他接下水杯放在桌上,拉着我去浴室。
我很遗憾我以为他是腼腆害羞的人,到浴室里门还没来得及关好他就已经在脱衣服了……我连忙关上门出去。
“怎么了?你不是说帮我洗吗?”里面传来神封疑惑的声音。
……
“谁、谁说帮你洗了!我只是说帮你擦背吧?”我忍住某种想使用暴力的冲动纠正他。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过了不到两分钟,他说:“那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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