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月苍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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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敛云,紫衫拢月
烛光微烨,暮色里,柔情轻挽珏。
叶为谁零?花为谁谢?
回肠千百,声停歇,又见恋梅雪。
初冬已过,今年的冬季似乎来得太早了些。往年的这个时候,青葱的树木才刚刚开始枯萎、变黄。然而现在,冬神已接过秋仙的掌权,鼓舞着冷藏三季的风,横扫着大地。
干秃的枝干,褪去了饱满的水分,皱干皱干的,一握即断。有些无力的枝头,还挂着几片不死心的叶,晃荡着。枯瘦的双手吃力地攀着枝头,在风的肆虐下,乱颤着。
叶,似乎在乞求,乞求那生它育它的树拯救它。也似乎在哭诉,哭诉心中的悲哀、恐惧与寒冷。一次次看着同伴痛苦而无奈的凋落,茫然而无助,自己也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挣扎。它不想就这般静默地离去,化作泥土,化作尘埃。
死亡的刺痛是如此清晰,死神那偌大的镰刀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他轻轻一挥,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生,就在毫无反抗之中结束。
纵使那一生,只是一片渺小的叶。但,它还是想活下去。哪怕行尸走肉,哪怕至微至贱。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有转机,一切都会有希望。一旦它微微松开那早已酸痛不堪的手,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风似乎更加凛冽,生命即将耗尽。那还有大半根的蜡烛,也将要熄灭。摇曳的火光愈小,愈弱。在它被点亮的时候,它曾如此天真地想要用力地燃尽着一生。
只是,大自然的决定,由不得它。命运的轨迹,由不得它。
这筋疲力尽的生物,已丧失的乐趣。
风倦了。厌了。
叶也就缓缓坠落。
在空中,它仍不甘心,妄想着再次回到枝头。因而它飞舞着,散尽它一生的美丽,最终沉寂在同伴们腐化的尸体上,永远沉睡过去。
没有谁能解救它,有能力解救它的力量却正是摧残它的力量。是注定,是命。
赤凌皇城的宫殿,算不上华丽。但每一砖、每一瓦都反射着圆润柔滑的光。
琉璃的瓦,琉璃的色。
偌大的宫殿前,摆着两尊石狮。精湛绝伦的手艺,不只是将石狮的面部轮廓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就连狮身的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见。
石狮冷冷地昂着头,脚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就似踏着炽灼得流星,奔腾着、呼啸着,俯视着阶下的臣民。
象征着尊贵、权威、力量,还有火焰。
宫殿里,一把赤金造成的龙椅。一个风度非凡的中年男子坐在其上,威严而平和。淡雅脱俗的脸上,淡淡的微笑、淡淡的惆怅、淡淡的忧虑。
他是赤凌的王,强大而仁慈的王,名为寒炅。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严肃的老者,脸上除了冷漠,再看不出其它表情。
老者叫做炎,是赤凌的将神。首席将神!
阶梯下,笔直地站了两排身着长袍的大臣,敬畏地微微垂首。殿内尽是凝肃的气氛,似乎一根针掉落下来,也会被厚重的空气托在半空。
许久,寒炅才用极富磁性的声音刺破殿内的沉默,缓缓道:“杜长老,现在情况如何。”
在两排大臣之首,一位满头斑白的老人欠欠身,弯腰俯背,右脚横跨一步,站在两排大臣的正中间。他是赤凌辈份最高,也是最有声望的长老,叫杜枭。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到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杜枭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炅没有责备他,而是再一次淡淡地沉声问道:“杜长老?”
杜枭似乎被电了一下,全身一个颤栗,语无伦次道:“是……是陛下,是我……呃……不是,不是我……我是说我只是……”
寒炅听他没有丝毫逻辑的言语,心中奇怪,关切道:“杜长老?您这是何意?寡人不甚听懂……您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如果确真如此,那杜长老还是先退朝回去歇息吧!”

杜枭渐渐回过魂来,忙道:“不是,陛下,微臣……”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紧接道,“我是说……是的,陛下……微臣今日确实有少许不适,承蒙陛下恩准,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寒炅点点头,道:“嗯,长老平身先退罢!”
杜枭鞠了鞠身,倒退到殿门的木槛上,转过身,慌慌张张地离去。
看着杜枭离去的身影,炎将神的脸上微显不悦之色,倾身在寒炅的耳边低声道:“陛下……”
寒炅微微抬手,示意炎将神不要再说。
炎将神没有办法,只好沉住气,不再多言。
寒炅冥思片刻,扫视着众臣,道:“既然杜长老今日不适,那么就让炎爱卿和诸位说说如今的形势吧!”
说罢,他侧过脸,看着炎将神,默默点点头。
炎将神无奈地叹了声气,应道:“是的,陛下。”
说着,他上前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黯然道:“自上次东海之上爆发紫术灵至今,已过整整九年。诸位同僚也已知道,就在那晚召开诸谐会议之后,七族的矛头都已指向我们赤凌。”
“这九年来,七族寻找各种野蛮理由不断侵犯我族的土地。粗略地数数,已有十几座城池落入它们囊中。说是说借用,但,我想问问在场的各位。你们大家认为,面对七族联合,我们有几成机会可以收复失去的领域?”炎将神说到这里,用冰冷而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不安的脸庞。
没有一个大臣发话,他们心里都清楚:借给狼的羊,哪还有要回来的理由?
“如今,就连约束八族的吠陀圣地都不再插手这件事,”炎将神用更低沉的声音继而说道,“我们赤凌已彻底被孤立了!势态严峻,刻不容缓!”
“或许,各位还不知道。昨日,赤凌皇城邻边的最后一座城池——流燕,已被青邪族的‘借’走了!”炎将神这时又停了下来。
与适才情况不同的是,这一句话,就似一声怒雷炸落在地。“嗡”的一声,殿内的恐慌一下子上升到了极点。
众臣脸色大变,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谈论此事。
赤凌皇城的最后一座护卫城既已被破,那么接下来,所有的垂涎都将滴落在这皇城之上!
炎将神想要制造危机感的目的已经达到,声音忽地变得高亢激昂,将吵杂的议论声压了下去,道:“各位,十年一度的‘伏羲祭典’即将来临。半个月之后,各族豪杰都要聚在我们赤凌皇城。七族必定打着以维持秩序的旗号,派重兵围守赤凌。届时,赤凌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纵使他们不一定会有什么激烈的行动,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们应该都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倘若有一丝松懈或疏忽,后果,将不堪设想!”
寒炅这时开始发话了,平静道:“诸位爱卿,如今赤凌迫在眉睫的危急之势已清晰了然。就和炎将神说的那样,半个月之后的‘伏羲祭典’,如无意外,必将会有一场恶战。现在,我想在诸位爱卿中选出一名勇将,统领赤凌十万禁卫军,有谁……”
“父皇,让我去吧!”一个成熟动人的男声从殿门外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声源处。只见一个清秀俊俏的少年负手而立,深红色的长袍在凛冽的寒风中衣袂猎猎。潇洒脱俗,狂傲不羁。
深邃而如明镜般光亮的双眸,坚毅而淡漠的神情,全身上下都透着帝王的气息。
众臣鞠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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