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场景、刺鼻的腥臭味、剑刺入血肉的不适感，一样一样刺激着柳非邪的每根神经；即使已经尸首遍地，依然无法抑制住她的怒火。柳非邪突然有一种想要杀光所有人的冲动；她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够了、已经够了……
“凌北辰！”白昊冉见柳非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眼神都相当危险。
柳非邪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唤声，依然躇在那里。
“凌北辰！”白昊冉来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是让柳非邪转过身来面对他。“你疯了！杀那么多人！”
柳非邪转过来时的神情，着实让白昊冉一身冷汗。
惨白的脸上血迹斑斑，冰冷的双眸中跳动着危险的火苗，薄唇紧抿却划出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弧度。
“小……辰……辰……”雷默挣扎着站起来。
“凌北辰！”白昊冉想要摆脱这种对于此刻的柳非邪的恐惧，一把抓起柳非邪的衣襟。“都是因为你！”
“小白……！”雷默试图阻止白昊冉继续去刺激柳非邪。
“都是因为你！”白昊冉继续咆哮道，“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她们的！”
因为我……害死她们的……因为我……
“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推卸责任吗！”白昊冉见柳非邪没有反应，更气愤。
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小白！”雷默冲上来一把拉开白昊冉，“不要再刺激她了！”
“你走开！”白昊冉用力一甩，雷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口吐鲜血。
“咳咳……”雷默抓住白昊冉的裤摆，“不要……再刺激她了……”
“雷默！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和她之间必须了结的事！”
柳非邪经过雷默和白昊冉的一拉一扯，意识渐渐回归现实……她竟然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竟然仍觉得血腥不够，想要继续杀戮……难道她真的疯了，要就此成为杀人成性的恶魔了吗？
柳非邪的双手仿佛已经无法自控地、本能地举起，手握乌巳指向白昊冉。双眼没有任何真实感地看着他。
“你要杀我？！”白昊冉难以相信，凌北辰竟然要杀他。“你的本性难道已经被杀人的快感给完全吞噬了吗？！”
杀人的快感……对，她是有这种冲动……
柳非邪的手仿佛脱离自己掌控一般，向白昊冉挥去……
“小辰辰！”雷默用尽全身最后一口真气，一跃而起，徒手握住了已经挥下的乌巳。血液从雷默的手心涌出，滴落……
“雷默！”白昊冉见雷默挡在自己面前，握住了柳非邪的剑。
显然，柳非邪被雷默这一阻挡，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握着乌巳的手松开了。
“小辰辰！”雷默一手放开乌巳的剑锋，另一个手伸向柳非邪的脸颊。“已经够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雷……默……”柳非邪慢慢唤出他的名字。
雷默见柳非邪恢复神智，松了口气晕眩倒地。
“雷默！”柳非邪俯身一把扶住他。
“小辰辰……”雷默倒在柳非邪怀里，“你终于……回头看我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现在还能再这样说吗……
柳非邪觉得自己太狡猾，也太残忍了；一方面拒绝着雷默，但另一方面却每次都得到他的安慰；不，应该说是，寻求着他的安慰……在她这惨淡的一生中，雷默的安慰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救赎；就如同梅子夜的出现一般，让她依然不愿放弃地苟延残喘至今。
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在梅庄等你吗……
告诉你之后，是不是又会让你更自责不已呢……
“小辰辰……让人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雷默知道柳非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人家好像突然发现……小辰辰……你其实不是人家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雷默……我……”柳非邪知道雷默又再安慰她了，想让她的负罪感少一点。
“不骗你的哦……”雷默一脸笑容地堆向柳非邪，“因为小辰辰……最后还是回头看人家了……和梦里的她不一样……”
“雷默……”柳非邪不知道此时她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眼前这个任何事都为她着想的男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雷默笑了笑。
“刚才我甚至想要杀你……”
“那不是小辰辰的错……人家知道……小辰辰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雷默握住柳非邪的手，“所以小辰辰……你要记住……那些人的死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杀了人，你比谁都要痛苦……“是他们自己不好……不是小辰辰的错……不要再折磨自己……”
“雷默……”柳非邪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人家也知道……想要杀我……也不是小辰辰的错……”雷默极力安慰着眼前这个从来不知道如何爱护自己的女子，“小辰辰是怕再度失去……怕自己无法再次承受这种痛苦……避免今后再痛苦悔恨……小辰辰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所以小辰辰没有错……”
“不是这样的……”事到如今，雷默虽然这么说，为什么我却觉得欠你的越来越多……
“但亲手杀我的话……小辰辰也会痛苦的……不是吗……”雷默下定了决心，“所以……人家决定永远地离开你……到小辰辰看不到的地方去……呵呵……反正当初也说定了的……如果证明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不会再纠缠你……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小辰辰都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再痛苦了……”
“……”
“不过现在看来，人家好像真的要永远离开你了……”雷默猛咳起血来。“好像努力过头了……”
“不会的……”柳非邪发现雷默第一次说话那么灰心丧气。她握住雷默的手腕，内息紊乱、内伤甚重、器官功能在衰竭……这种症状和自己当时……
“不要再逼自己……人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辰辰痛苦……”
“……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辰儿，你要诚实地表达出你的感受……师父曾经这样告诫过她……但为何在这种时候，她却仍然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感觉……
“现在的小辰辰……应该很悲伤……”雷默望着这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看出了她的深痛。“所以……哭出来的话……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哭出来……？”哭，已经多少年与她无缘的表情了。
“对……”雷默接着摇了摇头，“但是……小辰辰不适合哭……哭反而会使小辰辰更悲伤……所以人家替小辰辰哭……”他希望柳非邪能够为他难过，但他又不忍心让她难过……
“替我哭……？”柳非邪不明白他的意思。
“对……”雷默伸出自己被乌巳划伤的右手，将食指上未干的血液，在柳非邪的脸上滑过。
柳非邪在雷默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脸，左眼角到脸颊、左腮，一条血色的泪痕……
“让人家替你流泪……小辰辰就不用伤心了……”雷默满意地笑了笑。
“我……”
“人家可能……咳咳……”雷默又吐了两口血。
柳非邪欲运功替雷默疗伤，被雷默拦住，“人家想求小辰辰一件事……”
“什么事。”
“去见见小狼……”
“……”柳非邪万万没有想到，雷默会求她这事。
“人家最初总是撮合你们，总觉得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现在想来……那一定是因为……小狼和小辰辰实在太像了……情感太过强烈……却都有着一颗无法承受伤害的脆弱的心……”
“……”
“……去见他……好好和他谈一谈……”雷默握住柳非邪的手，“你们两个是人家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所以人家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会去见他。”见、她是一定会去见的，但柳非邪此时更担心雷默的伤势。
“不必担心人家……”
“……”
“小白……”雷默看向白昊冉，“你也是一样，感情太过强烈，以至于连最重要的东西……也看不见了……”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心，使得它不愿面对……
“最重要的东西……？”白昊冉不明白他要告诉他什么。
“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雷默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我的……心……？”我的心……
雷默见自己可以为白昊冉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雷默又转向柳非邪。
“小辰辰如果真的担心人家的话……就再答应人家一件事……”雷默开始“厚颜无耻”的“得寸进尺”起来。
“什么……”
“人家已经‘替’小辰辰哭过了……最后……小辰辰为人家笑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微笑……
“笑……？”那也是已经遗失多年的表情……
“嗯……世间独一无二的……只为我一个人绽放的微笑……”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笑……”柳非邪显然有点窘。
“嘴角上扬……高兴地……”雷默期盼着。
嘴角上扬……柳非邪按照雷默的指示，不自然地**着嘴角……
她从雷默眼中看到，一张血迹斑斑的、冷漠的、狰狞的笑脸……
“看起来，不会面目可憎吗。”柳非邪看着雷默眼中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是如此丑陋。
“不会……小辰辰只是不习惯而已……在人家心里……小辰辰是最美的……”雷默看着柳非邪略微僵硬的脸，“心里想着一个人……小辰辰此刻最挂心的人……然后……将感情……融入心情……嘴角自然会上扬的……”即使想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可以由衷地笑出来，我想让你知道，不要痛苦，其实快乐也是可以属于你的……
想着此刻最挂心的人……脑中浮现出来的脸……是……
雷默在柳非邪的脸上看到了奇迹；他等待至今的奇迹，“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最令人神醉的……笑容……”
此刻，柳非邪的表情，万般的柔和，眼中充满了情感，长眉悠扬，嘴角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纤细的睫毛一眨，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是谁让你露出如此美丽的微笑？
我不愿深想，怕自己的嫉妒亵渎了你的笑颜……
但此刻，我看见，你眼中映着的人是我；所以，我可以偷偷地想一下，就那么一下……
那个笑容……是为了我……吗……？
“满足了……”雷默渐渐觉得累了，他已经知足了，最后见到了他向往已久的笑容。
“雷默！”柳非邪抓住雷默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雷默的身体慢慢地松下来，血色淡去……
柳非邪扶起雷默的身体，开始运功。
“凌北辰！你干什么！”白昊冉看柳非邪要救雷默，“他已经没救了！”
“住口！”柳非邪命令道。
“发生什么事了？”门外一人进来。
“怎么会？”另一个人也跟了进来。
“你们怎么会？！”白昊冉见来人正是司泽和甘澧。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尸横遍野……
“凌姑娘，这是？”司泽看了看，除了孩子们，其他人都已经……
柳非邪没有理会他，只是专心给雷默运功。
“凌北辰！雷默已经没救了！”白昊冉一把抓住柳非邪的手。
“放手！”柳非邪一掌将他推开，继续运功。
司泽上前探手雷默的鼻息，“凌姑娘，雷默已经……”
“住口！”柳非邪一双利眼瞪向司泽。
柳非邪满头是汗，耗费大量的真气，打入雷默体内。
一定还来得及！她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死去，那种彻骨的绝望和悲痛，不想再经历一次。她已经受够了事后再悔恨！子夜说的对，我只是恨自己的无能无力罢了……
“凌姑娘，已经够了！”甘澧见柳非邪脸色苍白，满头的汗珠。
还差一点点……雷默，你一定要撑住！
柳非邪一咬牙，逼出体内最后一丝的真气，打入雷默体内；突然她口吐鲜血……
“凌北辰！”
“凌姑娘！”
白昊冉一把抓起柳非邪的手，内息混乱，内伤加剧了……
柳非邪甩开白昊冉的手，探向雷默的脉搏……她安心了……
白昊冉见柳非邪一脸安心，也探向雷默。雷默的最后一口气保住了，但是内伤甚重、而且气血极为虚弱，基本已呈现死相了……那为什么还要……这种微弱平稳的脉象，难道是……？！
“凌北辰！你把你的龟息真气全部传给雷默了？！”白昊冉双手抓住柳非邪的肩膀。
“什么！”甘澧和司泽同时惊呼。
“我已经用我的内力，引导雷默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以龟息**在雷默体内循环了七七四十九个小周天，”柳非邪被白昊冉抓痛了，“现在那些内息，加上我先前练就的龟息真气，已经可以在雷默的经脉内自行运行龟息**……咳咳……”
“那你镜花水月的内伤呢？”白昊冉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已经修复一半以上了。”柳非邪压抑着体内内伤的发作，没有了龟息调养，再加上方才杀黑衣人强行运功使用了逍遥穿云步，以及与黑耀的对阵时使出的天羽降魔剑，此时连同镜花水月的反噬一同发作了。“已经足够我报仇了。”
“凌姑娘……”甘澧发现柳非邪脸色不好，说话是双唇还在颤抖。
“世上已经没有凌北辰这个人了。”柳非邪更正她的称呼。
“柳……柳姑娘……”甘澧问道，“你没有了龟息真气，今后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柳非邪胸口绞痛，皱眉道，“上天已经多给了我半年的时间，我现在身体状况已经足够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可是……”甘澧发现柳非邪脸色不对劲。
“小醴！”司泽阻止她说下去，“雷默接下来会怎么样？”
“龟息**会治愈他的内伤，以及常年的体弱虚质。”
“他什么时候会醒？”司泽继续问道。
“不知道……”柳非邪气血已经翻搅得她意识不清了。“直到……他痊愈……吧……”
说话一口鲜血喷出，柳非邪昏死过去。
司泽、甘澧和白昊冉将柳非邪、雷默和孩子们暂时安置到了柳非邪先前住的草屋。
司泽和甘澧带着已经醒来的孩子们出去置办干粮。
白昊冉在屋后调理内息。
镜花水月的反噬……这就是我的报应吗？如果一定要报应的话，找我啊！为什么娘和绮儿非得死！一想到这里，白昊冉胸口一阵绞痛，气血翻涌。
他疏理了内息，然后起身回屋。
他看着一脸安详的雷默。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吗……
他又转向柳非邪，她一脸苍白，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掉，但素衣依然血迹斑斑。这就是她罪恶的证据……
白昊冉走进柳非邪床边，看着她，“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要用什么偿还给我！就算是你死，也弥补不了这一切。”白昊冉俯身，“你要用什么偿还我！”
他伸手掐住柳非邪的脖子，“你使得我的人生变得如此不堪，你要用什么来还给我！”
白昊冉一脸悲痛、双眼湿润的看着昏睡中的柳非邪，“只要我一用力，一切就会结束了……”
“你在干什么！”一个喊声闯进屋子。
司泽和甘澧将孩子们安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后赶回来，就看到了白昊冉正想要掐死柳非邪的场景。
司泽上前一把抓住白昊冉的手，将他脱开。
甘澧上去一探柳非邪的鼻息，却被柳非邪脖间触目惊心的勒痕给吓住了。
“你这是要干嘛？！你要杀了她吗？！”司泽质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杀她！”白昊冉甩开司泽的手。
“你的确可以杀我。”柳非邪缓缓地睁开眼睛。显然从白昊冉进屋开始柳非邪就已经醒了。
“凌北辰你！”白昊冉见柳非邪原来醒着也不抵抗，“这算什么！你是在可怜我吗！”说完夺门而出。
柳非邪慢慢坐起身来，“孩子们呢？”
“找了一个好心人家，已经安顿好了。”司泽回答道。
“你们也走吧。”柳非邪逐客道。“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牵连；否则下场就是这样。”她下床，走到雷默床前。
“我们这次突然折回来找你，但在草屋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看到信，知道你们一定赶回柳苑，所以我一路追去的。”司泽说道。他本来很好奇，柳非邪怎么那么快就醒了，但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
柳非邪没有回应，等司泽说下去。
“天狼他要成亲了……和慕容小姐。”司泽说出了她们折回来的要事。
柳非邪显然还是吃惊的，抬眼看向司泽，依然冷静，“然后呢……”
“请你去见他。”
“我答应过雷默，我就一定会去见他。”柳非邪慢慢开口，“但不是现在。”
“等他们成亲之后，就晚了。”甘澧急道。
“我迟早回去见他，何来早晚。”
“你难道看不出来，天狼是因为对你……”司泽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姑娘是不是真的那么冷血，有的时候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伤害别人至痛苦的深渊；但有的时候却可以关心别人到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是因为你才答应这场婚事的。”
“因为我……”
“因为你伤他太深，使得他自暴自弃，才会……”司泽越来越不明白她了。
“你要我怎么做。”柳非邪也知道，她有一定的责任。
“在他成亲前，见他一面。”
“他成亲的日子是……”
“下月初七。”
还有二十日……“明白了，我会去的。”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司泽带着甘澧离开了。
“雷默……”柳非邪站在雷默床前，“如今，你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多年的噩梦不会再缠绕着你，当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将会结束。这是我唯一可以报答你的方式。而你要用我传给你的内力好好疗伤，好好活下去。这样就算我死了，我还给这个世间留下来了一些东西；我可以把它当作是我生命的延续吗……”
柳非邪起身离开，“谢谢你帮我找回了我丢失已久的情感……”那展笑容、那滴眼泪，将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我人生的印记……
草屋寂静，就连灰尘落地的声音也清晰……
滴答……
床上躺着的英俊男子，眼角一滴眼泪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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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那么久，看的人这么少～～
夜子郁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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