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把凌厉的去向放一边，跟着凌乱一路走来。
出了校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城市，家，学校，学校，家，两点一线的日子过了十七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凌乱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于是他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凌乱的家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只要越过两条街，就是市政府的办公楼，所以凌乱的家周围的环境原先一直不错，可是最近几年，在他们家楼后面忽然盖起了休闲街，开出了一家家娱乐场所，有他们所住的小区的阻隔，市政府那里的环境依然安宁，但是他们这里可遭了殃，如果住的稍微低一点的话，光是灯红酒绿就能把老头老太太们晃的睡不着觉。而凌乱就读的学校就在市政府——小区——休闲街三点一线的延长线上，因为道路设计的关系，凌乱回家最近的路就是走这条休闲街了。
凌乱木然的正往家里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前面这位小兄弟留步。”
凌乱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搭理任何人，他现在只希望自己所经历的都是一场噩梦，只要能回到家里蒙起头来，好好睡一觉，自己再醒来时或许发现这一切只是个梦而已。所以他虽然听到了喊声，却丝毫没有停步，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兄弟，留步，留步。”那声音追了上来，同时一只手搭在了凌乱的肩上。
“恩？”凌乱一个回头，看着身后的老人，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虽然自己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可是还是不想迁怒在无关的路人身上，“您有什么事要帮忙么？”他沉着声音说道。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面色不是很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老人斑，他穿着一身质地非常优良的藏青色西服，可能是因为刚才追赶凌乱的关系，他微微有些喘气，一只手按在胸前。
“不不不，我只是因为最近太不顺利了，所以想找个人聊聊，发泄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对不起我没空。”凌乱看着老人一眼，然后转身就要走，“抱歉，我现在的心情也是相当的差，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说，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两个人分担一份痛苦，每个人就只有半分痛苦。把你的烦恼和我说说，或许能轻松很多呢，只是说说而已。”
凌乱犹豫不定，于是老人继续劝他：
“你看，我是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你我今天能在这里遇见，那是一个缘分；而过了今天呢，我就得回我的老家，或许你再也不会见到我，对一个一生只见一次面的陌生人把自己的故事分享一下，不会对未来有任何影响的，而你的心情可能会好很多呦。”
凌乱看看老人的表情倒是相当诚恳，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自己也读不明白的东西，鬼使神差般的，凌乱点了点头。
“那，这里如何？”老人见得凌乱答应，顿时面露喜色，顺手指了旁边的一间咖啡厅。
凌乱扭头一看咖啡厅的招牌——天一阁，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情侣酒吧”，一般热恋中的男女都喜欢来这里喝上两杯，这里的气氛营造的非常之好，除了古色古香的咖啡色招牌之外，咖啡厅的外墙都是用整块的咖啡色的落地玻璃制成，在八月阳光强烈的天气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算是到了阳光不很强烈的冬天，也会有大块的窗帘似的幕布将整个咖啡厅的外强遮挡的严严实实，给人一种相当的神秘感。
凌乱从来没有进过这里，但是这家咖啡厅的在这一带的名气之大，几乎已经成了恋爱的代名词，如果一个男孩邀请一个女孩来这里喝上一杯咖啡，而女孩又不拒绝的话，那么就几乎相当于答应了男孩的追求，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它几乎就同民政局的作用很类似了，一个宣布恋爱，一个宣布结婚，啊，当然，另一个也负责宣布离婚。
凌乱看着近在眼前的咖啡厅，再次心烦意乱起来，对着老人神色黯然：“其实我一直都想进这家咖啡厅的，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老人并不知道这里的故事，他笑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我只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就可以。”
“可是我没有钱。”凌乱歉意的看着老人。
“哈哈哈，没关系，帐我来负，我说了我也有很多烦心事想要和你说，而且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小兄弟聊聊，我也是很开心的，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也没有亏啊。”
凌乱阴沉的心情今天第一次好了起来，他冲老人笑笑道：“谢谢。”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了这家咖啡厅里。
进了天一阁，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身后的玻璃门一关上，似乎来到了另一个天地，把一切八月特有的烦躁都留在了外面，这里才找到了一个轻松的自己。
一个女招待立即迎了上来：“二位.....生，你们想来点什么？”
“你们这里有雅间吗？我想和这位小兄弟谈点事情，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扰。”老人问到。
“我们这里除了这个用来招呼客人的小厅外，其他的都是单间，每个雅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保证您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恩。”
“不过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厅，您只能在这里喝咖啡，不能做一切其他的事情呦......”
“其他的事情？”老人一愣，“我还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个......”女招待尴尬着欲言又止。
“咳咳......”凌乱的咳了两声，凑到了老人的耳边对他讲了这个咖啡厅在这个地方出名的原因，然后微微一笑，盯着老人。凌乱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身高已经很老人一般，凑到他耳边并不费力。
老人重重的咳嗽了下，带着一丝埋怨的看着凌乱，“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个......‘情侣’咖啡厅......啊，我明白了，你刚才说你一直都很想来这里，”老人忽然恍然大悟，然后狡黠的笑笑，“你一定有段故事，我现在更有兴趣了。”
不知怎的，自从进来这家咖啡屋之后，凌乱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把目光从老人身上移开，他凝视着面前的女服务生，眼神迷离道：
“你现在所想的，我大概猜得到，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咖啡厅，也是最后一次，无论你把我看成什么都好，能来到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他说完一抬手，示意女服务生带路。
女服务生听得凌乱的话，顿时也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把二人领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单间里，窘窘的红着脸问：“二位先生要点什么？”
凌乱并没有来过咖啡厅，他一点经验也没有，不知道要什么好，于是他把目光望向了老人，老人则更干脆，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放在桌上，朝女招待的方向推了过去，笑了笑。
“你们这里最好的咖啡是什么，你就给我端什么。”
女招待拾起皮夹打开，嘴巴不由的张圆了，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皮夹分三折，最左边一折里放的是工行建行农行的三张信用卡，中间则插着五张其他国家的信用卡，最右边的夹层里则各放着几张大面额的纸币，从美圆到英镑，从欧元到人民币，应有尽有。
由不得她不惊讶！
老人看着他吃惊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逗她道：“嗨，那里面总有一张卡这里能用吧。”
是的。”女招待一下子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一个躬身就想往外退，可是因为过度慌乱，撞在了自己没有关严的门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啊，对不起，对不起，咖啡马上就来。”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捂着额头逃了出去，却忘了把门关好。
凌乱耸耸肩站起身来，把门关上以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不由的赞道：“难怪他们都会来这里约会，真的很有气氛。”
这是一间临着街道的屋子，刚才我们说过，整个咖啡厅的墙壁都是咖啡色的落地玻璃，从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有的脚步轻快，有的脚步沉重，有的健步如飞，有的步履蹒跚，坐在凉爽的空调房里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那是一种何等的优越感！整个雅间里的摆设让人觉得很是温馨，而更让人感到舒适的是，从刚才一进来到现在，鼻子间无时无刻的不围绕着咖啡的香气。
凌乱深深的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微笑着说道：
“就冲着满屋子的咖啡香，您要是个女孩我估计都能爱上您。”
“哈哈哈。”老人也是一笑，然后问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吗？”
“从来没有。”
“你其实是很想来的吧，有喜欢的女生了？”
乱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带她来呢？对待女生，男生应该主动才是啊。”
“我不配她！”凌乱的眼神凌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而且，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她的心抢过来，对于这一点，我有很多种方法。”老人诡异的一笑。
“他的男朋友，是我的老弟。”
“......”
“我先说说我的烦心事好吗？说实话我也确实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我洗耳躬听。”老人说，他把自己身后的椅子挪了挪位置，好让自己更舒服的靠在上面，可是如果从他背后看过去，他所靠的东西，竟然是身后一株观赏植物的叶子。
可是他看上去靠的很舒服，几乎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凌乱的故事。
“我叫凌乱，今年十七岁，就在本市的一所私立中学念书，今年高三毕业，刚刚参加完高考。
“我家里有爸爸妈妈和一个弟弟，四口人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区里，老爸原来是个普通工人，自从下岗了以后就四处找活干，老妈则比较精明，在下岗风潮来临的前一年办了退休，现在赋闲在家。
“至于我弟弟凌厉，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自从我记事起，他就事事比我强，成绩比我强，人缘比我强，甚至连运气都要比我强上许多。
“所以从小老爸老妈就非常疼他，有好吃的，要先紧着弟弟吃，好穿的，要先紧着弟弟穿，而自从他跳级一年和我同时考上了高中，老爸老妈对他的宠爱就几乎达到了极点——无论他有什么要求，他们都尽力去满足他，而他也不负他们的期望，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前三，几乎就是老爸和老妈的骄傲。
“可是我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成绩一般，模样也没他出众，更是没有他那么能言善辩会哄人，在他的光辉之下，我则渐渐淡出了老爸老妈的视野。
“我一开始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有新衣服我没有，凭什么他有新玩具我没有？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我跟老爸老妈吵过，也闹过，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个，‘你是哥哥，你怎么不知道让着弟弟点儿？’
“‘更何况他的成绩比你好，你就是不如他！’这是我老爸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
“老爸说这话时，凌厉也在场。于是从那天开始，他就渐渐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的东西，他想要就一定能要走，虽然他那里有更好的。而且他知道，他无论怎么欺负我我都不可能还手，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虽然个头与我一样高，可是力气却比我大上好几倍，我根本打不过他。
“再说有了父母给他撑腰，我连打他的理由都没有，我只要一动手他们就会说我欺负弟弟，而这时的凌厉明明根本就不怕我，却送会装出一副委屈的可怜相，最后的结果总是我被修理。后来我基本上不做什么反抗了，因为我想明白了，只要父母站在他那边，我就怎么斗，都斗不过他的，我自己还要父母养着呢，在他们限制我零用钱的情况下，我就是想搞点其他东西也不能。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出这个城市，远远的离开他们。
“可是一个意外让我不得不暂缓这个决定，因为我遇见了她。”
“我第一次见到易霜是在三年前的报名处，那时我的成绩还算不错，而她也是被她父母带到那里去报道，因为我是自己去的，而她的父亲要去交费，我就和她在交费处门口闲聊起来（那时我还是比较胆大的），哪知道原来她的父亲和我老爸原先也是在同一家工厂工作，而且就在同一个车间，可是我却从来也不知道老爸的同事里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你知道，和凌厉的成绩相比，我完全的赶不上他，所以之前我的心思一直比较散乱，也就提前知道了一点那些事情。因此一见易霜我就喜欢上了她，并且暗自庆幸我可以做她的同学。
“因为她的成绩非常之好，所以当我有了追她的想法时，就觉得必须得和她在同一个水平上才可以，而我本来的目标就是要考出这个城市的，因此在新的学校里我的学习从一开始就很努力，别的同学都是到了高三才开始努力，而我从高一就有很明确的目标，在这个上面我略略占了点优势......
“但是这一次又被我那个可恨的弟弟搅了，他就像是我的瘟疫，我的噩梦，我每次想要什么，他都会抢在我前面把她夺走......”
凌乱的眼神是压抑的，从里面可可以清楚的看出他对他弟弟的恨意。
“哼！就因为他是我弟弟，他就可以对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我是哥哥，我就得处处让着他，可是我喜欢的女孩，我绝对不想让！”
凌乱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牙齿咬的咯咯响，老人则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果然没过多久，凌乱的眼光就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微微一哂道：“不想让又怎么样，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当他发现我暗恋易霜的那一天，就是我死心的那一天。”
“凌厉终于发现了我的秘密，于是他去跟老爸说，让他去他曾经的工友家提亲，虽然现在说的是个人恋爱，可如果父母同意，这事起码就有一半成了。凌厉本身的嘴巴又甜的厉害，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女为悦己者容？再加上他们两个同样出类拔粹的成绩，凌厉只跟老师提了一下他想和易霜一起学习，他们的座位就被调在了一起。他可是老师眼里的宝贝。
“在那之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什么考试，什么成绩，只要看见他们两个一起说笑，我就有杀了他的冲动。可是我又打不过。我是不是很没用？”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我不服气，那两年，我疯子似的学习，倒不是我爱学习，但是那是唯一一件可以让我集中全部精神忘了他们在我身边的事了，而且，顺便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这里凌乱忽然凄惨的笑了，笑的很是轻蔑，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值得嘲笑般。
“一年半的努力，模拟考我考了全班第二，在凌厉之后，在易霜之前，那一刻我忽然知道，原来如果没有天天跟凌厉争这争那的工夫，我并不比他差，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然后，高考的第四天，我家意外失火，我的准考证被烧掉了一张，哈哈哈哈......”
“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我拿不出证据，当然，拿出来也没人信。
“我们这里实行的是3+X的考试，语文，数学，外语，再加一门文综或者理综，我是理科生，当然是考理综。前三门每门150分，后一门300分，共计750分满分，烧掉的那张，是理综的准考证，也就意味着我先少三百分，结果二本的最低分数线是400，我没到，只好走三本。
“三本我也走！
“只要能离开他的阴影，别说是三本，六本我都走。虽然不如他，但是这是父母唯一愿意为我花钱的地方了。”
“哈，清华，三本？哼，他是天上的神仙，我是地下的鬼......呵~
凌乱说到这里，只见对面的老人忽然抬了抬手，意思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凌乱一惊，随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老人放过了身后的那片叶子，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握在了桌上。
刚才的那个女服务生红着脸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里面不仅放着两个咖啡杯，还有一个很大的咖啡壶，里面装着一个沸腾着的咖啡。这在一般人看来很危险，只要稍有差错，沸腾的咖啡会毫不留情的烫到不幸碰到它的人，不过因为这里的服务生都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她们都很小心，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而在这个女服务生的后面跟着另一个，她的手里则提着一个小冰箱和一个食盒，冰箱里装的自然是冰块，如果客人想喝冰咖啡，可以立即放在里面冰起来，而食盒里装着是各种的调料比如方糖，牛奶，或者咖啡伴侣。来这里的人即有真正想进来喝一杯自己家永远也磨不出来的那种咖啡的，也有纯粹是为了谈情说爱的，前者会要求精致，后者则要求快捷，老板娘想的非常周到，每种情况都考虑了进去。
两个女服务生之后，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走了进来，他虽然满头银发，但是皮肤却保养的非常之好，脸上除了眼角的鱼尾纹路之外，看不出任何苍老的痕迹，她一进来就发出了“咦”的一声，然后死死的盯住了老人的面孔，但是随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老人的身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老妇人开腔道，听她的声音很是和蔼，但是说出来的话在凌乱听来却是古里古怪：
“你带它来干什么？你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吗？”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昂首答道：“当然知道，但是我们是一体的，我来，她就必须来！”
“我们有协定的，你们不得踏入我方的土地，难道你们忘了？”老夫人皱眉道。
“忘倒是没有忘，不过情势所迫，不得不来。”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哼！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老人话音一落，屋子里的空调忽然停了，不知道从哪而来的，每个人的背后都撩起了一股阴风，吹的凌乱和两个女服务生都打了个寒战，最初的那个女孩手里一抖，险些就要把咖啡壶掉下来。还好凌乱手快，一把托住了托盘的底部，这才免去了她一场咖啡烫身的皮肉之苦。
老妇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整个人全部僵在那个地方，明显的可以看出她正在用力，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但是始终一动也不能动。
“我说了我是不得不来，所以我也不得不走，”老人叹了口气，“我今晚就走，可以么？”说着门口的老妇人一声闷哼，退了出去。老人则招呼着两个女孩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从容的打发她们出去。老人亲自动手，把尚在沸腾的咖啡倒了两杯出来，自己先啜了一口，一边叫着烫，一边喊着香。然后把另一杯递给凌乱道：
“来，我一直认为，热咖啡比冷咖啡要好喝，而且以原汁原味的最好，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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