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酷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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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的七,八月份是南部最炎热的季节,太阳在这个时候总会毫不吝啬的将热量倾泻在这片大地上。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季节,一支庞大的步兵军团在这片苍凉的土地上缓慢前行,现在的它就象是一个巨人,正拖着巨大的身躯向前爬行。
道路两侧的村庄都已成为无人居住的荒村,四周的田地中除了几颗孤零零的杂草外再也找不出一点绿色,这就是战争带来的结果。轻壮年在战场上倒下,年老的,幼小的则离乡背井躲避战争,大量的田地被荒芜。
但是战争还在继续,破坏也还在继续,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那种祥和宁静的生活。
战争,成了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天气的炎热让路边的野狗也伸长了舌头在哈气,而这些站在战争第一线的兵士更是口干舌燥,炎热使得他们脱掉身上厚重的盔甲顶在头上遮挡太阳。
申屠俊杰,这支庞大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此刻也无精打采的趴在自己的战马上,几天几夜的追击与燥热的天气都使他和他的部队精疲力竭。
五天了,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在这五天的追击当中,申屠俊杰的步兵军团几次追上“自由军”的骑兵,但每一次一接战,对手的骑兵就四散而逃,根本没有办法将之聚歼。但有一点申屠俊杰则确信无疑,那就是“自由军”此时已经是一支溃散的匪军,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那它就会象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一样轰然而倒。只要自己再咬咬牙,抽掉那幢房子上的最后一块砖,那胜利就是自己的了。而那最后一块砖就是“自由军”的少帅嬴梵。
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与自己手中的这支步兵军团已经快到极限了。每天顶着这样的天气前进八十到一百里,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这个问题恐怕连申屠俊杰自己也无法回答。三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自己若然退却,那一切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自己的那些美梦也有可能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现在的申屠俊杰根本没有意识到,仅仅为了他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他将一万多名年轻士兵的生命当做赌注押在了历史的赌桌上。
也就在申屠俊杰被头顶太阳晒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前方队列尽头一匹马从队伍身旁飞驰而过,扬起的尘土让道路上的步兵叫苦连天,漫骂声更是此起彼伏。
现在的申屠俊杰也没有力气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嬴梵并斩下他的首级。
一名浑身泥土仿佛刚在黄泥中打滚过的斥候飞驰至申屠俊杰马前,还没有敬礼便从马上滚了下来趴在了地上。申屠俊杰身后的两名近卫赶紧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这名斥候,从他疲惫的神色和微微发颤的双腿可以看出其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是不是发现‘自由军’的散兵游勇了?”申屠俊杰无精打采的问道,这几天对于这类消息早已感到腻烦了。
“不,不是,是‘自由军’的主力部队,差不多有两千骑兵!”斥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中极少的唾沫。
“什么!两千骑兵,你有没有看错,在哪里,离这里还有多少路程?”申屠俊杰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
“正北方向十五里。”说完这句话,那名斥候就因为中暑而晕了过去。
终于赶上你了,嬴梵,这回你别想再从我手里溜走。
“下令全军,正北方向,急行军,有停滞不前者,斩!”申屠俊杰由于过分的激动,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指挥官的命令成了这支军队的催命符,这是这支步兵军团最后的机会。如果申屠俊杰此时不是那么激动,如果他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他多派些斥候先到这个地区周围侦察一下,他就会发现,在他的左右两翼已经集结了两倍于他的敌军兵力,此刻正以逸待劳等着申屠俊杰和他的军队进入他们左右夹击的包围圈中。
但是,做为一军统帅的申屠俊杰根本没有考虑这些,他完全被嬴梵先前故意布置的一系列假象所迷惑,错误地判断了敌我双方军事力量的对比,从而最终在这张历史的赌桌上输掉了他的一切赌注,包括他的生命。
两名近卫由申屠俊杰的身后策马而出,一左一右向队列两端飞驰,而指挥官的命令也回响在每一名季天士兵的耳边。
与前几天的命令几乎一模一样,什么前方多少里出现敌人主力部队,什么打完就胜利了,什么急行军,都是放屁!
现在这支部队的士兵没有一个相信命令里那些关于战场情况的传达。五天来,接触的都是一些散乱的骑兵,少则数十人,多的也不过是两,三百人。每次都是急行军,可每次见到的都是这样的货色,许多处于后列的季天兵士甚至于“自由军”长什么样都没看见过,等他们赶到战场,那些“自由军”的骑兵早已跑地无影无踪。
申屠俊杰的急行军命令在最短的时间里传到了每一名士兵的耳中,于是,整个行军队列的速度明显加快,先是快走,再是小跑,到了最后简直就是在狂奔,整个战斗序列已经完全被打乱,但是谁都没有去注意这些,包括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申屠俊杰。
敌方只有两千人,只要我有一半的兵力赶到那里,那嬴梵和他的骑兵就必死无疑了!
什么主力部队,还不是一些散兵游勇,自己快些赶到地头,那自己就多一点时间休息了。
指挥官和他的属下就抱着两中截然不同的目的在“急行军”,他们跟本不知道他们现在每向前多走一步,离死神也就多近一分。在前面等候他们的既不是几十,几百的散兵游勇,也不是两千名“自由军”骑兵,而是将近四万的庞大正规军。
当申屠俊杰与他的部下急行了二十里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所谓的“自由军”主力,两千名骑兵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是敌方主力,追了五天,终于让我给追上了。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幢破旧房子的最后一块砖,只要自己一拔掉它,整座房子就会轰然而倒。
真的是敌方主力啊!看来这一次真的要打一场硬仗了。
所有赶到的兵士朝自己的四周看看,发现自己的周围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整个军队的编制在急行军途中已经被打乱。队长,统领们在四处召集自己的部属,而兵士也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长官,但显然收效甚微。
不过令所有人稍微安心的是,有三分之二的兵士已经陆续赶到,而其他的五千名士兵则分布在将近十五里的直线上。但是从兵力对比来看,自己这方面还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申屠俊杰抽出腰间的佩剑,向山丘下的两千“自由军”骑兵一指,如潮水般的铁甲步兵从自己身旁冲下山去,气势颇为惊人。
而此刻身在“自由军”队列中的少帅嬴梵早已算准了申屠俊杰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命令宗缭率领一千名骑兵对冲下山丘的季天铁甲步兵展开突击,达到迟滞与吸引对方的目的,自己则率领另一半骑兵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北撤退。

季天的铁甲步兵第一次和“自由军”的“黑虎骑”对决,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季天步兵根本抵挡不住“黑虎骑”的反突击,原本就略显零乱的进攻序列在“黑虎骑”的冲击下显露出疲态。但季天的铁甲步兵到底作战经验比较丰富,而且平时的训练也是相当严格,是大陆南部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仅仅一刻钟后,意识到情况不对的申屠俊杰急忙下令部队向中央集中,组成较为厚实的队列以抗击对方的骑兵突击。
所有的季天兵士迅速集中到中央,虽然无法组成一个层次分明,序列齐整的季天正规作战集团,但那些手执两米多长枪的长枪手开始发挥出威力,许多骑兵的坐骑被刺中,而滚落马下的士兵则被对方的步兵一拥而上,围起来砍成了肉泥。战斗的形势由原先的一边倒迅速进入到一种白热化的阶段。
宗缭敏锐的觉察到整个战场形势的变化,而且此时少帅的那一半骑兵早已向北撤离,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增加部队的无谓伤亡。宗缭掉转马头,手中的血齿刀向北一指,所有“黑虎骑”迅速脱离战场向北狂奔。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又飞了,申屠俊杰气得牙齿都咬出了血。
见鬼,就算老子追到文康江边,我也要把你们扔进江中喂鱼!
辛辛苦苦追了五天的申屠俊杰终于见到了所谓的“自由军”的主力,现在的他就象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旦盯住了又怎么会轻易离去。
追!
又是一个二十里的急行军,而现在仍站在申屠俊杰周围的季天铁甲步兵已经不足七千人,总共有一半的战斗人员散乱在身后四十里的路线上,整个季天兵团的队列就象是一只蝌蚪,前面是七千人组成的大脑袋,后面则是由另外一半兵力组成的一条长尾巴。直到此刻,申屠俊杰开始有点不安,带了十几年兵的他心里也清楚,兵团现在的这种状态是非常危险的。
这是一种极端不合理的兵力配置,虽然敌我双方现在还没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但自己的兵力却已经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一半。
军人的直觉告诉申屠俊杰。现在如果继续追击,即便对方只有两千骑兵,那自己也不可能将其尽数消灭,一个不小心,甚至会有阴沟里翻船的危险。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申屠俊杰下令部队原地休整,等待后续部队跟上来后再继续追击。
但是,此刻申屠俊杰面对的决不会是一条小小的“阴沟”,而是一片“汪洋大海”。而现在他的这艘船也已经是破烂不堪。
季天铁甲军团前方五里处。
“少帅!”
三千名衣着整齐,气势逼人的骑兵以高昂的士气迎接他们心目中的战神。
“怎么样?蒙少将和舒少将的两个步兵军团是否已经到达预定地点?”
“是的,蒙少将的步兵军团一万五千人已经到达预定作战地点,随时可以出击!”嬴缪自队列中策马而出。
“舒少将的步兵军团也已准备就绪!”苏梦寒从另外一边越众而出。
“好!非常好!发信号!”
一股漆黑的浓烟冲天而起,直上九霄,足以让方圆数十里,乃至百里之外的人都看到。
嬴梵缓缓撤出黝黑的“龙凝血”,将近五尺的黑色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梦幻般的夺目光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们的少帅嬴梵身上。
而在嬴梵的身后,宗缭,苏梦寒,嬴缪也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在这柄谜一般的长剑上。
“‘自由军’的将士们,在我的身后不远处,聚齐着近万名的季天铁甲步兵,据说他们是大陆骑兵的克星,除了‘龙骑兵’外,他们不惧怕任何骑兵的突击。今天,历史给了我们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用你们的铁蹄去踏碎他们狂妄的幻想,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去砍下他们的头颅。我,嬴梵,将同你们一起战斗,将用我手中的剑来捍卫一名骑兵的尊严,从**和精神上消灭我们的敌人,向所有的人证明:我们绝不弱于霁雨的‘龙骑兵’!”
“为了骑兵的尊严,战斗!”
“为了‘龙骑兵’,战斗!”
“为了少帅,战斗!”
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呼喊着,其巨大的声势足以推倒一座山。
一位后来被授予梵天帝国少将军衔,曾参与此次战斗的骑兵在他的回忆录汇总是这样描述当天的情景的。
每个人的脸庞都因兴奋而涨得通红,在众人举起武器高呼“为少帅而战”的时候,天上太阳的光辉都被兵器上反射的光线所掩盖。当时的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跨下的战马也因为激昂的战斗气氛而显得躁动不安。没有一个人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这场战斗中,每个人的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战斗,战斗,再战斗。皇帝当时的演讲让所有人对胜利都充满了信心,一想到自己将要与统帅在同一片土地上战斗厮杀,想到皇帝那有如战神般的武力,当时的我甚至感到自己可以打死一只猛虎。那是一种谁也阻挡不了的气势和斗志,那是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那是一种无畏死亡的精神……
“前进!”嬴梵一手执剑,一手拉着“雪影”的缰绳,走在了整个战斗序列的最前面。
在他的后面是苏梦寒的寒铁盘龙枪,宗缭的血齿刀,嬴缪的寒铁巨剑。而更后面的则是三千名有如猛虎般的死士。
此时,似乎连战马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马蹄声竟出奇的整齐,整个大地一片飞沙走石。
“是进攻信号!”
几乎在同时,位于申屠俊杰两翼的蒙放军团和舒琅军团发现了空中的浓烟。
舒琅策马从队列的这头飞驰到另一头,一张张年青士兵的脸上既有兴奋也有紧张,而此刻在舒琅眼中,想的不是战争,不是胜利,而是自己的爱妻,馨如。
馨如,再过一会儿,我就要上战场了,现在的你在干什么?是否一如往常般的在弹奏古筝。
舒琅仿佛一下子看到了馨如弹奏古筝的熟悉身形以及脸上那种自我陶醉的神态。
大战在即,做为一个军团的最高指挥,在临上战场之前突然笑了,笑得那么自然,笑得那么温馨。
“将士们,你们还记得父母慈祥的面容吗?你们还记得孩子的笑声吗?你们还记得妻子或情人的温柔体贴吗?举起手中的武器,保卫属于我们的家园!”
相距舒琅军团二十余里的蒙放军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敌人要战斗,我们就给他战斗;敌人喜欢杀戮,我们就给他杀戮;敌人既然战争,我们就让他死亡!”
在这个七月骄阳似火的下午,一场血腥而有残酷的战斗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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