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玉撑着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蹭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屋内的一片狼藉，已经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她特制的教科书像被打晕了一般躺在地上，日语的一面被压在底下，还算完好，而中文的一面却完全地裸露在上面，早被刀子划得体无完肤，纸浆四溢。
还有等着她回来上课的那些可爱的孩子们，都已经没有踪影了，一个也没有了，地上只残留下了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扶着门框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眼前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天地之间旋转、旋转，越来越快，天昏地暗，她来不及再次用力扶住什么，后背就已经触到了冰冷的雪，将她身上炽热的血渐渐地冷却、冷却……
她心灰意冷，她确信这些都是江心儿干的！
雪，还在下着。
就在那一夜，在忆水寒的自来水厂被砸得粉身碎骨而他自己也被抛入寒江的那一夜，在孙行者冒着风雪将忆水寒从寒江中救起而弄得右臂永远残废的那一夜……
雪纷飞，飞在天空里是我的眼泪……
泪低垂，垂在手心里是你的余味……
“猴姐，我……”陈中玉不知该如何对孙行者说起最近一系列让她心力交瘁的事。
“我真他妈想杀了你！可恨的东西！”孙行者一拳把陈中玉打得摔出去很远，陈中玉一点儿也没有还手的意思，任凭她打。最后就连M医生都忍不住挡在她俩中间说孙行者你冷静点儿，有话好好说，不管怎说小玉也是因为你才被弄成这样的！
“猴姐，我知道你最不愿意也最看不惯伤及无辜，可是这次我替你被他刺了一刀也好，那个男的会以为他已经大功告成了，他就再也不会来招猴姐你的麻烦了。”
“你给我闭嘴！我当年在做了那件事之后，就没有一刻不想找到那个男孩儿，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至于他要怎么样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就算他要加倍报复我我也会奉陪的！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登寻人启事，就是怕他误以为我要斩草除根而再也不敢出来见我！我在等他出现，可是现在他终于出现了，却让你给……他总会知道你不是我，这样他就又会以为我故意找个替身来代我受过！我和他之间有些事情是永远也说不清了，小玉，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事儿了么？”
陈中玉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也根本没有心力起来了，她的整个大脑都在充血、胀痛，大脑皮层上似乎要火山喷发却又没有喷发的力气，只有那些灼热的岩浆在肆意地奔涌、流淌、冲撞，这样的撞击引发的剧烈共振使她的脑神经终于支撑不住根根崩断……
在陈中玉昏迷着的时候，忆江南精心地照料着她。
孙行者虽然嘴上赌气说再也不想见她，实际上却还是经常忍不住悄悄走进她临时住的房间去看看她的情况，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
然而，每次感觉她好像快要醒来时，又赶紧以最快的速度从她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陈中玉了解孙行者最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一样，孙行者也清楚地了解，陈中玉最不愿意在做出让人失望的事之后又拖累那个对她失望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过了很久，最后陈中玉还是看见了她的猴姐的影子，尽管孙行者一贯来去匆匆不留痕迹。
因为她们身体上和精神上的致命的伤残，在曾经过往的一切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她俩一直都是这么相互照应着的。
是你么，猴姐？你还恨不恨我？我们现在这样全是那个可恶的男人害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在说梦话么小玉？你明明是非常想把他叫做可爱的男孩儿的！你对他那点儿感情啊，有几次偶尔跟我说起他的时候那神情那语气呀，能把我这火眼金睛蒙过去就怪了！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在神志不清得直说梦话的时候，仍然拼命克制着不喊出那个你曾经那么喜爱的名字来呢？难道是因为你分明就知道我在你跟前么？
谢谢你小玉，在我和你喜欢的那个人当中，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我这边。
对不起小玉，其实现在所有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最初都是因我而起……
一位身无分文又身受重伤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工藤先生！”她喊他。
“姑娘，我送你上医院看看吧！”
“不，工藤先生，请您……给我介绍个工作好么？我还能做事情，我真的还能做事情！求求您了！”那位女子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请求道。
“你……好的，明天到我公司去报道吧，我会给你安排工作的，不过你要先把伤治好，知道么？”
“我会的，谢谢您！”孙行者脸上露出苍白而又动人的微笑，霎时间令工藤先生一阵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对这位早年曾经艰苦创业一直走到今天的工藤先生来说，她这样身残志坚人穷志不短的女子是最容易勾起他的同情心进而骗取他的信任感的。
只可惜，她为什么偏偏是个中国人！
孙行者在此之前曾仔细地研究过工藤先生的创业历程和性格特征，如果不是他非要到中国东北来吞并原本的国有银行的话，他的确是一位令她敬佩的企业家。
只可惜……只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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