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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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下)
此时已是下午,殿外又没有高无庸守护,本以为就他一人,不想却有一干大臣在。见我木木地呆地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眼中掠过好笑的神色,那丝笑意一闪即逝,即而他吩咐道:“晓文,去知会高无庸准备雨具。”我快速瞄了一眼,暗暗记住了人数,快速转身向外走去。
靠在偏殿里的墙上,抚住心口,暗自责怪自己,这些日子似是越来越不当心了,昔日的谨小慎微在我身上再也寻觅不出,收回飘渺的心绪,长长地呼一口气,欲去找高无庸准备雨具。
刚迈出殿门,就见小顺子领着两个小太监抱着蓑衣和油伞小跑着过来,见我在这里,小顺子打了一千道:“姑姑,皇上正在议事,可能你要稍等一会儿。”我微微点了一下头,随意问了一句:“雨具可准备够了。”小顺子回了一声,麻利地指挥着小太监把雨具码在廊子里,随即两个小太监快速了退了回去,小顺子则是立在了大殿门口。
静静地站在偏殿门口等待着,来这里本想想些法子让胤?开怀,不想十三也在这里,希望今天会有机会问问十三,弘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弘旺发配在热河的具体地点是哪里。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感觉双腿脚有些麻木,变换一下姿势,斜依着门框上,默默地望着外面,先前的雨点也已变成了雨链子,从上至下,犹如一条细细地白丝带,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听到门外轻微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急忙闪身入内,待脚步走远,急忙出门向左右张望了一阵子,见小顺子仍立在那里,对他招了招手。他走到跟前,躬着身子压低声音道:“皇上仍在大殿。”我接口道:“怡亲王走了没有。”他摇头道:“还在里面。”看来今日没有办法和十三单独说上话,遂举步进入了大殿。
他和十三正集中精神盯着案子上的一块简易图纸上,只见上面用朱色圈点着一些地名,我凝目仔细看那图纸的轮廓,虽不是很标准,但仍能看出这是蒙古的边界。见两人紧锁眉头,知他二人定是为决定与俄国的买卖城的地址而烦恼,毕竟清朝截止目前,还没有一张实际意义上的地图。
轻轻地退下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一边抿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人。胤?手抚住下巴,眉宇微蹙、薄唇抿着,一脸的认真神情,而十三脸色虽然淡泊,眸中却是亮光闪烁。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又讨论了半晌,言语中尽是‘阿勒坦布拉格’‘色楞格’‘恰克图’等一些绕口的地名,我觉得极端无趣,又不想打扰他们,向后靠了靠,仰起头望着明黄色的殿顶。
紫禁城殿宇主色主要是黄红两色,所有宫殿都是黄色屋顶、红色的屋身。
黄色是五色之一,《易经》上说“天玄而地黄”,在古代阴阳五行的学说中,将五色与五方和五行相配,土居中,故黄色为中央正色。《易经》又说:“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所以黄色自古以来就当作为居中位的正统颜色,为中和之色,居于诸色之上,被认为是最美的颜色。黄色袍服成了皇帝的专用服装。红色也是主色之一,明朝规定,凡专送皇帝的奏章必须为红色,称为红本;清朝也有相似的制度,凡经皇帝批定的本章统由内阁用朱书批发,也称为红本。
想了一会儿,眼皮渐沉,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悠然醒转,望着黄色的罗帐,脑中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掀开帐子的一角向外看去,原来是东暖阁。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起身向外行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下来,只是仍是乌云密布,好像随时都会再下一场瓢泼大雨一样,风‘呼呼’地吹着,把这初春的几日暖意吹得无影无踪。
两人还在议朝事,见我进来,胤?舒展了眉头,面带笑容,端起案上的茶碗掀开盖晃了一晃;十三微微颌首,微笑道:“烦劳嫂嫂了。”我瞥了一眼胤?,面上一热,转身往偏殿走去。自胤?继位后,每逢议事,大殿均不留侍候茶水的宫女及太监,这已是这几年以来的定律。
冲了一壶提神的茶,为两人倒上,随手抽了一张案子上的纸,踱回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谈论他们的,我折我的纸,好像他们说的不是政事一般,我们居然互不影响。
殿内光线渐渐暗了起来,起躺拿起火折子点着了宫灯,只听我的肚子‘咕噜’一声,我讪讪地朝他们笑了笑,向外指了指就欲往外走。自早上开始滴水未进,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着后背。见状,十三忍住笑意,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胤?则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大声叫道:“高无庸。”高无庸躬着身子疾步入内,打了一千道:“皇上有何吩咐。”
胤?问道:“晚膳可备好了?”高无庸恭声回道:“奴才已特意交待了御膳房,现在随时可以传膳。”听完,胤?微微一笑,瞅了我一眼,道:“传吧。”
我望着桌上的菜色,顿时感觉馋涎欲滴、食指大动,望望左右站立的宫女、太监,尴尬地朝胤?笑笑,真是不想自己大哚快颐的场面被那么多人‘欣赏’。
胤?挥手摒退了他们,我拿起筷子埋头开始吃饭,中间再也没有一句话。忽地,身旁的十三道:“还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闻言,我心中一愣,即而明白了他的意思,遂笑笑仍低头吃饭。刚吃了一口,胤?又道:“今日为什么没有用膳。”我努力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汤,口齿有些不清地道:“开始阳光极好,出去逛了逛,这一逛就把时间就忘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我完全没有办法,见我瞅了一眼桌子一端的鱼,他挟了一块细致地扒了皮,递到了我面前的盘子里。我对他微微一笑,继续吃了起来。这是我平日里最爱的一道菜,可是今日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好像是有些腥味,正要吐出,忽觉胃里一阵向上翻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直吐得胃肠俱空,还一直不停地向外呕着酸水。
胤?似是吓坏了,疾声吩咐十三宣太医,待十三出去,他拥着我的身子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不停地询问着我‘怎么了’,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摆着手说‘没事’。
太医细细地把了一会脉,转向胤?道:“姑娘阴虚内热,要好好调理,否则体内胎儿不保。”胤?本是眉头轻蹙,面带忧色,突然听到此言,眸中闪着热烈的光芒,面上也难掩喜色,他道:“下去研究方子,有了结果交给高无庸。”
我心中有些愣住了,怎么可能呢?我的……望望一旁的十三,有些难以启齿,但也不想造成什么误会,我开口叫着欲往外行的太医,道:“太医留步。”那太医望望胤?的神色,走了过来,他道:“姑娘有何吩咐。”我的声音轻若蚊蝇地道:“我的月信刚过,怎会有孕。”太医一听,大惊,急忙转身跪在了胤?面前,道:“皇上,姑娘已有流产征兆,奴才要下去及时配药。”胤?一摆手,太医慌忙退了下去。
胤?走上来,拥住我的身子喜道:“若曦,我们终于有孩儿了。”十三见状,微一颌首,面带微笑退了出去,把这甜蜜的空间完全留给了我们。这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渴望的,但当真正如愿时,却完全激动不起来,此刻的自己只是静静地偎在他的怀中,脑中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按下来的日子里,身边的人一直为我腹中的胎儿忙碌着,而我也没有了行动自由,胤?吩咐了众人,只要我有了闪失,侍候的众人都要提头相陪。众人战战兢兢地陪着小心侍候着我。我也适时又要回了菊香,心中还是挺喜欢这个丫头的。
这阵子,我心中懊恼之极,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央求巧慧,见着了十三,一定要他来一趟。开始巧慧只当没有听到,后来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我看着桌上的鸡汤,觉得有些反胃,这些日子一直喝这些说是添了中药的汤食,喝得看见它们就有些恶心,站起来欲走开,侍候的菊香‘嗵’地一声跪了下去,道:“小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这丫头自再次回来就一直随着巧慧这样称呼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这一招,心中不爽,但也知道她们也是为我着想,遂小声嘟囔道:“那你们也可怜一下我。”坐了下来,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实在是难以下咽。
“众星捧月的感觉不好吗?”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乐,扭头向门口望去,十三斜倚在门口,面带微笑,也不知他来了多久。我指指对面的椅子,道:“如今想见你一面还真的不容易。”
十三缓步入内,在对面坐定,笑道:“说反了,应该说见你一面不容易,你现在是我们整个大清的保护对象。”我不理他的嘲弄,这种机会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因此也就没有了客套话,直接径奔主题道:“弘旺为什么会被充军。”十三面色一凛,紧紧地盯着我,严肃地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起身从柜中拿出那个荷包递于十三,他翻看了几下,从中抽出字条,面色更为冷峻。他道:“是谁给你的。”我本也不想隐瞒十三,于是快速地说了事情的大概,后又续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十三道:“当初八哥的势力一直很大,这也是你曾亲眼目睹过的,他笼络了大批为他说话的朝臣,但他受封虽早,俸禄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财力物力。因而八哥经营了许多产业,八哥虽然不在了,但那些产业仍在。皇兄知道弘时与八哥的关系甚厚,因而查抄王府时,才会派了弘时去,你应能猜出四哥的意思。”
皇位之争只有成败、没有对错,这也许是胤?的真实想法,令他恨透了八爷的原因,许是十三的十年拘禁及我和八爷的一段感情。听十三的一席话,他既然派弘时去抄王府,那定是想为弘旺留下一笔财富,以使他衣食无忧,可怎么又会发生这件事呢?
我道:“可是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这回事吗?。”十三的面色缓了一点,接口说道:“弘旺这孩子,被八哥的旧部怂恿,居然纠结旧臣散布皇兄的皇位来的不正。”我低头静默了一阵子,有丝忧伤一直在心中回荡,又是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弘旺也确实够糊涂,现在八爷已死,那些旧部又怎会真心为他做什么,或许只是不甘心从此没落,自己又没胆出头,就拉出了弘旺。我收回盯着桌子上的目光,凝目注视着十三,道:“难道你四哥没有看出他只是替罪羊吗?还是他根本就是要斩草除根。”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居然有心痛的感觉,明知这不是自己心底里的意思,也明知如果要斩草除根又何需发配,他大可以直接用大不敬的罪名入罪就行了。默了一会儿,我道:“可我们已许诺要尽力维护弘旺,我不想八爷尸骨未寒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十三望着我摇了摇头,道:“我是答应了八哥照顾弘旺,可让他远离京城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这个荷包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现在宫中仍有他的人。”我心中虽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自己,但仍有些不赞同他的观点,我道:“一个曾经显赫的皇孙,充军也算是好的吗?”十三沉声道:“你也明白,那是‘曾经’。我既然已答应了八哥,弘旺虽是到了热河,可那仍是大清的国土,以我怡亲王当今的地位,难道还能苦了他不成。”

他说的确也是实话,于是,我心中释然了许多,对他微微一笑,想要拿回那个荷包。见状,十三却把荷包掩入了他的袖中,道:“还是我拿着吧,否则被皇兄看到了你要如何解释。”我静静地瞅了他一会儿,十三道:“别这样看我,实话说了吧,我拿走它,一来是刚才说的原因,二来是想查查究竟是何人所为,你现在身子重,不要操这些心了。”
咬着下唇沉吟了片刻,我道:“先不要惊动太多人,现在八爷已不在了,就算宫中仍留有人,那也只不过是为了弘旺。”十三摇摇头叹道:“我暂时不会告诉皇兄,你心中的人性太过美好,不要忘了,弘旺也是嫡系的皇孙,如果皇兄没有子嗣或是子嗣意外身亡,他一样有机会继承大统的。即便八哥没有这样的意思,可宫中这样的人多了,就难保不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事端。”
我低头想了一瞬,自己心中知道将来一定是弘历登基,可十三心中只是隐隐约约的明白,毕竟不像我这么肯定。他是从那场皇位之争走过来的人,当然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暗暗叹口气,远离宫闱对弘旺来说也许确实是最好的先择,十三选择不知会我,或许就是怕我有这种反应吧。
我用双手揉揉脸孔,甩甩脑袋,决定将弘旺这件事情完全交给十三,或许自己真是越管越乱。理清思路,对十三莞尔道:“谢谢。”十三一愣,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轻笑一声道:“顺利地为皇兄生一个孩子这算谢我了。”
自俄国全权大使萨瓦·务拉的斯拉维赤于与朝廷达成协议,起程离京后,我就随着胤?就回到了圆明园。
随着肚子的越来越大,我整个人也越臃肿了许多。掐指算算,肚子里的孩子已五个多月了,虽然行动已极为不便,但我依旧幸福甜蜜。特别是每一次抚住肚子,感觉到她的动静时,更是令我兴奋不已。
‘摊丁入亩’是一项对农民有益的政策,它改进了人头税的弊处,是十分具有前瞻性的。那时地主钱多地广,但纳的税却不多;贫穷的佃户则需交人头税。而‘摊丁入亩’则是田多多交税,田少就少交税,这就改善了农民的生活。历代以来,国以农为本,农民安定了,国家的统治也就长治久安了。
这些日子以来,摊丁入亩已进入实质性的阶段,朝廷也发出了命民间报隐田的诏书。而胤?也越发的忙起来,通常是穿梭于园子与皇宫之间,每晚回来的时间也晚了一些,有时则是通宵呆在正大光明殿。
初夏的傍晚,有很浓的叶子的味道,混着一丝温润。挥手让随身跟随着的菊香退了去,我一个人心思安定地信步踱着,一阵若有若无地桂花香飘来,微闭双眼,任那丝香味弥撒在鼻息周围。
“听说选出的秀女都是名门贵族……因为这是皇上继位以来第一次选……所以选出来的都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呢?”我听得有些不真切,可那隐隐约约地谈话声说得好像是……我有些不敢往下想,遂举步循声向前行去。
两个俊俏的宫女坐在湖边,也许觉得这里来人甚少,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因而我也就听得清清楚楚。
心神俱裂,我捂住心口‘嗵嗵’退了两步,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肚子里的孩子也似觉察到了我的难受,她也不安地在我肚子里踢腾着。转过身子,木呆呆地向前走去。我走了一会儿,脑中忽地想起他今日又回宫了,心念一转,用手撑着腰快速地向前小跑起来。
迎面而来的菊香大声嚷嚷着疾步跑了过来,我推开她欲扶着我的双手,历声吩咐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出园子。”菊香似是被我的神色吓得有些傻了,竟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我,我又喝道:“快去备车。”
我坐在马车上,心中仍是一片浑沌,不知道自己此举究竟想要干什么,其实不想也不愿看到自己心中想像的那一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镇静自若地把她们视作和齐妃、裕妃一样。可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一股强烈的不甘,想要亲眼见证一下,更不知道是见证过之后,自己会干些什么,还是自己根本就是想见证他并没有选秀。
闯进养心殿,他并没有在大殿,又来回在他常去的地方寻觅了一番。我的心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也越发的不安起来,甚至有些想掉头而回,如若看不见,是不是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呢?
最终,在东暖阁的廊子里见到了垂首躬立的高无庸,我怔怔地站了会儿,还是决定走过去。还没有走到跟前,高无庸已快步走了出来,喝道:“什么人,还不止步。”待看清来人是我,他脸色突地一变,道:“姑娘,你怎会……”
截住他的话,我轻轻地笑了一声,此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我盯住高无庸木木地道:“今晚是谁?”他躬着的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迟疑了片刻,许是见我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芒,他恭声道:“是鄂答应。”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道:“是这次选得秀女。”他快速掠我一眼,道:“姑娘,皇上也很为难,可这是皇家规矩。”我冷冷一笑,道:“是呀,这是规矩。”
说完,我即刻转身而去,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边走过抚住自己的肚子,内心涌起了一丝温暖,轻声自语道:“兰葸,最起码额娘还有一个完整的你。”腹中的胎儿也似是感应到了一般,不停地踢着我。
走了一阵,我突地感觉身上有些异样,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袭来,隔着衣服用手一摸,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后面趋步跟着的高无庸许是觉得不对劲,急忙上前两步,待看清我手上的颜色,他手中的宫灯‘啪’地掉在了地上。
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灯笼的火苗一下子窜出了老高,我脑中居然万分清醒。
我躺在床上木然看着来回穿梭的太医,高无庸满脸焦急地来回搓着手,最后他面色一转,疾步向外走去。我的意识已渐渐回笼,嘴角溢了一丝苦笑,这一切或许都是自己自找的。我叫道:“高公公,不用扰了皇上,如若不然,我这就起身回园子。”高无庸张翕着双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想为难他,我又续道:“皇上不会怪罪你的。”他上前两步,垂首道:“请恕老奴多嘴,老奴并不是怕皇上怪罪,只是姑娘这样,皇上会自责、难受的,皇上对姑娘的心,姑娘不明白吗?”
自己怎会不明了呢?正因为太明了了,才会这么跟过来,来证实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这样做的同时,又止不住地鄙视自己,明知道这是政治手段,是必须为之,可是,心里即使明白,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或许是近一年来两人一直过着彼此相随、日日相伴的日子,竟让自己忘了他是万人之上的皇上。想到这里,我苦涩地笑笑,道:“明早上过朝之后再禀吧,你先去吧。”高无庸许是见我面色已回复平静,随即打了一千,匆匆地去了。
太医折腾了一宿,血终开止住了,让我庆幸的是胎儿也保住了,唯一令我难受的是,太医交待要静养一个月,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在宫中生活一个月。
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人却乏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于是,沉沉睡去。梦中的自己坐在碧绿的草原上,满心欣喜地望着胤?、兰葸两父女开心地追逐着、嬉戏着。正沉溺于自己的梦境中,感觉口中被灌入了汤食,我不愿醒来,仍然紧闭着双眼,被动地一口一口地咽下。
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唉气声,我心中猛然一抽,但是脑中闪现的仍是我们三人在草地上的情形。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境中、还是清醒中。自己正在迷茫时,耳边突地又传来他关切的声音:“若曦。”从似醒非醒的遐想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目,眼前是他眉头紧蹙的脸。
四目相望,他眸中含着如丝如缕的怜惜,层层包围着我,好似要把我溺毙其中。脑中募地想起昨晚的事,收回目光,翻身向内,给他一个脊背,心中知晓自己这样做是有丝赌气的成分含在其中,但又不有抑制自己,觉得自己理当如此对待他。
他坐于床边,抚住我的肩轻轻地叹口气,沉声道:“本想等你生产之后再给你说,今年春上选了秀女充盈了后宫。但大多都充了女官,留下的只有几人。”我默默地听完,愤然掸掉他的手,冷笑道:“就这几人不也引得你上了心,既是如此,又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带回园子就好了,又何需隔三岔五的来回奔波。”不知自己是否是因为身子有孕,脾气也跟着燥了起来,言语之间也没有了思量,或许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古代所谓的‘妒妇’吧。
他扳过我的身子,又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之所以频繁回宫,那是因为西藏噶伦内讧作乱,阿尔布巴要起兵造反。”我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转过身子,耷拉着眼皮,觉得内心好受了些,。虽然这样,但口中依然不依不挠道:“既是如此,还有精力……”停住嘴里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幽幽望他一眼,复又转过身子,不再理他。
背后的他道:“我派了副都统鄂齐去西藏先行调解。”心中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鄂答应定是鄂齐的亲人,就如同当初的年妃一般。而此时的鄂齐的作用就是胤?在那里的耳目。我心中忽地觉得自己的反应极其迂腐可笑,还为此差点伤及腹中孩儿,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悲伤,只觉得这里再也没有一丝洁净之气,到处都是浑浊的气息,让人无法躲开,甚至无法呼吸。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睡醒了,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她在我体内舞动,过了一会,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心中再一次暗暗安慰自己,这是1727年,并不是自己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再退一步,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况且他是不同的,他心中最温暖的一角永远都有我的位置。
过了一会,感觉他的鼻息之气呵在我的后颈,热热的、庠庠的,我心中的些愣怔,翻身过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躺了下来。心中蕴藏的无名之火一直没有渲泄出来,于是,我用力地搡着他的身子,不想让他靠近自己,他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神色,抓住我的双手拉我入怀,道:“若曦,你不想见我,但我们的孩子说不定会想见阿玛呢?”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我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幕,一直忍着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边哭边道:“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一丝一毫关系。”听着我孩子气的话,他抚住我的头发,轻笑一声,道:“没有我,你哪里会有孩子。”心中越发沉郁,但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抽抽咽咽地小声哭泣。
他知悉我心中想的一切,也明白我想要的他永远也无法满足。
两人默了一会儿,他又续道:“园子里永远都会是你一人,我上心的也只有你一个。”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盯着他的脸孔,他眸中的坚定神色慑住了我的心神,止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把脸又贴在了他的胸前。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一手环住我的肩,一手抚住我的肚子,道:“我已命小顺子回园子接了巧慧过来。好好地休养一个月吧。”
半月时间转瞬而过,许是他吩咐了众人,从此我耳边再没有自己不想听见的言语,也没有看见不想见的人,只是中间皇后等人差人送来了一些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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