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见病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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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丽丝见顾伊神色古怪,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顾伊如梦初醒,嗔怪地白了黛丽丝一眼,黛丽丝见他脸色不善,一副想发飙的样子,小声道:“少爷,吃东西啦。”顾伊哦一声,这才发现众人早已是左叉右刀吃得不亦乐乎了,只有自己还在对着面前的食物傻笑,不禁搔搔脑壳,很是不好意思。
吃过东西,众人又闲坐闲聊一阵,便有人陆续离席,几个人去采购食物和生活用品,黛丽丝拉着小贝琳娜小声嘀咕着回房,克里斯说是回去修炼,渐渐地就只剩下道尔顿和顾伊两个人了。师徒二人相对无语,俱各想着心事。这样的诡异的情形一直维持到快天黑的时候,道尔顿长身而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道:“还没给钱呢,顾伊,这餐就算是你请了。”话音落地,人已拐入楼梯没了影子。
顾伊肚里暗骂,心不甘情不愿地汇了账,想想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悠悠闲闲一步三摇地回房。刚进房关上门,忽觉眼前一花,脑袋立时像要炸开一样,竟是在这个时候又发病了。他捂着头,跌跌撞撞地滚上床,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心中却在想:“这一次似乎比以前要厉害些。”刚刚转了这个念头,疼痛已是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他嘶哑着嗓音低吼:“走开,走开,你这个恶魔,我不会让你得惩的,快滚开,滚开……”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只听得见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房里的顾伊痛得死去活来,其他的人却是浑然不觉,如果顾伊在发病的第一时间,就打开房门呼唤同伴的话,他现在肯定是被众人照料着。只是他生来倔强,在帝都他刚懂事开始,他就已经在有意识地拒绝牧师们的可有可无的治疗了,每次发病的时候,他都会咬紧牙关强撑,因为他想向人证明,他不是那么容易屈服。后来他不忍看到亲人绝望又充满同情的目光,又要求自己独住,只是要了一个侍女黛丽丝。
这段时间,他本来以为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可是没想到这隔了十几天又发作的病魔,如同是积蓄得满溢的洪水,一开闸就不可阻挡般一泄而下,带给他如同炼狱般的痛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渐渐大亮了。黛丽丝轻轻敲响了少爷的房门,想要提醒少爷该吃早餐了。可是等了良久,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她心中一沉:“少爷又发病了。”想到这里,急忙叫了道尔顿过来。
待旅馆的人打开门,二人冲进房间。只见顾伊蜷缩着躺在地板上,床上的被褥乱成了一团糟,显然顾伊开始的时候是睡在床上的,后来不知不觉在疼痛中摔到了地上。黛丽丝脸上顿时挂上了晶莹的泪珠,上前轻轻抚摸着顾伊瘦削的面庞,轻声唤道:“少爷,少爷。”
顾伊睁开满布着血丝的双眼,看清眼前的人是黛丽丝,勉强一笑。他是在黎明的时候才睡着的,昨晚的一番折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黛丽丝见到他的笑容,眼泪反而落得更厉害了:“可怜的少爷……”道尔顿轻轻地将顾伊抱上床,道:“顾伊,你还好吧。”
顾伊眼睛渐渐闭上:“我有点累,我想我应该睡上一觉。”声音渐转渐轻,就在道尔顿以为他就要睡去的时候,他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叫道:“我战胜它了,我战胜它了……”
道尔顿见他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摇晃着他的身体道:“你在说什么,顾伊?”顾伊一愣,想了一下道:“我刚刚说了什么?”道尔顿眉头皱得更紧:“你说你战胜什么了,是病魔吗?”顾伊双手抱住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脑袋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就情不自禁地喊出来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连刚才的那个念头也忘记了。”
道尔顿安慰道:“好了,不要再想了,先休息吧,你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顾伊点点头,又躺了回去。等黛丽丝将早餐端起房的时候,顾伊已经睡着了。
黛丽丝看着顾伊沉睡中安祥的表情,心中长叹一声,放好食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顾伊。
道尔顿悄悄地退出房,心里也很不好受:“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活得如此艰难,倒真不如死了干脆!唉……”
经过顾伊这一折腾,原本打算吃完早餐就出发的车队不得不改变计划,将日期推后了一天。
顾伊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堆东西,精神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到快要天黑的时候,黛丽丝不放心顾伊,不肯回房,说要等顾伊没事了才回去。顾伊看着黛丽丝清丽的面庞,突然叹一口气道:“黛丽丝,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十六岁的生日了,十六岁就成年啦,再这样一直跟着我,可就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说真的,我现在有些后悔把你**来了。”

黛丽丝垂下头,脸上罩上了一丝红晕,在昏暗的光线下柔美无俦,过了良久才轻轻地道:“少爷,别说这些,我不想听,我不在乎什么终身大事,只要自己心里开心就行了,如果就这样开心一世,就算是不嫁人又能怎么样呢?”
顾伊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苦笑道:“傻丫头,这不是孩子话吗?女孩子哪能不嫁人?”黛丽丝一抬杏眼:“我要看着少爷好起来,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而且如果少爷送我回去,我会很不开心。”
顾伊确实有送她回帝都的想法,听她把话说死了,叹一口气道:“好起来?像这样继续下去,我真不敢确定自己还能支持多久,昨天晚上,我真的快支持不住了,要不是……”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一会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了!”
黛丽丝见他一脸兴奋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少爷,你慢点说。”顾伊拉住她的小手一阵上下摇晃:“昨天发病的时候,开始时我还记得,后来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慢慢地失去了意识,不过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似乎有一个东西像要钻入我的脑袋中,不对,是已经钻进去了,但只钻了一半,对,是这种感觉……”黛丽丝听他说得如此恐怖,不自禁一声尖叫,被顾伊握住的小手里已满是汗水。
顾伊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道:“这个东西不停地想钻进我的脑袋,我就不停地阻止它,可是它好像是虚幻的一样,我的手怎么也抓不住它,最后我想起了老师教给我的煅炼精神力的冥想方法,我心里想,精神力不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也许我可以用精神力赶它出去呢,后来我就试着用精神力去驱赶它,可到最后,我实在是痛的支持不住,结果就晕了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躲在地板上,不过我身上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干脆在地板上睡着了。”
黛丽丝紧张的情绪这时才渐渐平复,道:“难怪少爷你醒来的时候会大叫,我战胜它了,我战胜它了,我和道尔顿大师还以为你神智不清胡说八道呢。”
顾伊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语气中竟然微微地颤抖:“说不定这真是一个解决的好办法呢。”黛丽丝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禁一愣,过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喜道:“少爷你是说,你有办法治好你的怪病了?少爷,真的吗?”顾伊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呵呵,现在天也快黑了,我还真有些期待,不知道天黑后它还会不会来呢?”
黛丽丝见他说着说着还转过头四下里看了看慢慢黑下来的房间,不禁打个哆嗦,心里寒怕起来,小声道:“少爷,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的怪病是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说着,慢慢地靠近顾伊,和顾伊并排坐在了床上。
顾伊握着她的小手,右手在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道:“不用怕,我还不确定呢。况且我已经有了对付它的办法。”他嘴里虽然这样安慰,其实心里却是一点底气也没有,暗自嘀咕:“希望那不是我的幻觉才好。”
二人紧张兮兮地等待夜幕的降临,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气氛如同窒息,顾伊强自一笑,道:“黛丽丝,不用这么紧张吧,咱们来说说笑话。”黛丽丝嗯一声,道:“少爷你说我听。”顾伊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没想到紧张之下竟是连半个笑话也想不起来了,干笑两声,只得作罢。
眼见得窗户上的光线逐渐黯淡,最后周围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二人手拉着手,暗自祈祷,等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发生。从小到大,每一入夜,顾伊便是在心中祈求病魔远去,从来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带着些许期待的心情等待着它,这种如同豪赌般的刺激感觉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满脸通红,一颗心怦怦跳得乱响。
黛丽丝想的却与顾伊截然相反,她虽然相信顾伊说的话,但她更害怕看到顾伊痛苦的样子,害怕要是顾伊没有把握反而会加重病情,眼见顾伊并未犯病,她这才在暗地里出了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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