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苦悲邪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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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与爻意离去时那设下露天赌局的“美女”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她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向仍围在四周的人一拱手道:“时辰不早就此打烊散局两日后再见分晓。”
言罢她自顾负手离去。站在她身后的铁塔般的汉子变戏法似地自门板上掏出一个布袋将银两、兵器、杂物以及那只瘦瘦的黄猫全一古脑儿装入布袋中再往肩上一扛便紧随那年轻女子而去了。看他动作如此娴熟做这事定非一日两日了。
众人这时亦一哄而散。
那年轻女子似有心思目不斜视径直前行。
壮汉赶上她后一声不响地紧随她身后。
走了好一阵子壮汉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小姐……”
“住口!忘了我的吩咐了吗?”少女喝止了他的话。
壮汉忙道:“是大……大龙头这些赌资当如何处置?”
“老规矩全都换成碎银让人散给城内缺衣少食者。”少女看都不看壮汉一眼。
“是不过……这一次恐怕未必能……能赢太多吧……”壮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对这古怪少女颇为忌惮。
“你是想说恐怕我这一次会输是也不是?”那少女道。
“不敢!”壮汉立即道依旧一步不离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有何不敢?不瞒你说我也感到那战传说十有**会被灵使在明日前除去!不过既然世人都这么认为我就偏偏要赌‘战传说’能活过明日!即使最终我输了嘿嘿难道你还怕我爹不能为我赔出这些银两吗?”
壮汉陪着笑脸道:“小的岂敢这么想?”
“谅你也不敢!”说到这儿她忽然似记起了什么道:“你说方才那人为何要与众不同地押‘战传说’能活过明日?”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壮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少女自言自语地道:“难道他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思不肯与太多的人做出相同的选择?可这不太可能……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难道他是‘战传说’的朋友?抑或他只是随意之举全无深意?奇怪奇怪……”
她索性止住脚步在原处来回踱了几次苦思冥想却终一无所获抬头望了望天空月已当头。
壮汉不失时机地道:“小……大龙头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道:“本来我也希望那作恶多端的‘战传说’早一日被擒杀那人把剑押在‘生’位上时好不自信!若是他人全都赢了惟独他一人输了看他还有没有这般自信!”
她猛地记起一事急忙道:“对了把那柄值半两银子的剑留下不要将它折换成银两。毕竟最终极可能惟有他一人能收回赌本我可不希望到时交不出此剑美女大龙头绝非不守信之人……”
“小姐到了。”铁塔般的壮汉一不留神称谓又说错了。
这次少女倒没有责备他。
他们已来到一座极为恢宏壮观的殿阁前圆拱形的屋顶上高高矗立着一根高达十丈的铁旗杆旗杆顶端有一闪闪亮之物状如怒冲云霄的雄鹰正是坐忘城的城徽!
这座殿阁当然就是坐忘城城主的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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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回到南尉府后石敢当几人仍未就寝。战传说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将自己在街上的一番巧遇告诉了石敢当。
石敢当捻须沉吟道:“连不二法门都不知‘战传说’的真假他人更不可能知道真相甚至当你说出真相时恐怕也有不少人不会相信。由此看来这人不会是因为知道灵使要追杀的人不是真正的战传说才会设下赌局。同时由她的言行来看似乎也不可能是为了赢取银两。依我之见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生性诙谐家资甚厚此举实属戏闹之举;另一种可能则是她要借这种方式让更多的人对灵使追杀假战传说一事予以关注。”
顿了顿他又善解人意地接道:“我们是否在坐忘城多逗留一日后天再起程?”
战传说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必了其实也许这件事本无关紧要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掺杂其中大可不必为此事耽误了行程。”
“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歇息吧连日奔波总算能睡个安稳觉。”石敢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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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城城主所居住的殿阁名为“乘风宫”既然是一城之主居住之地自是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高手在黑暗处游弋巡视。
那自称“美女大龙头”的少女旁若无人地径自直入乘风宫中一路走来非但没有人阻拦反而不时有人上前向她恭然施礼。少女只是随意点头示意自顾抱着战传说押下的那把剑向乘风宫纵深处而行。
直到她走到一座相对独立且掩于高大树木枝叶中的楼阁时终于有人自暗处闪身而出立于少女一丈之外声音低沉地道:“小姐请止步城主正在批阅宗卷。”
此人身材高颀衣饰平常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五官透出一股英气整体予人一种精干利索的感觉。他的腰间佩有一柄刀刀无鞘颜色黯淡与他朴素的衣饰相仿因此显得似乎与他整个人完全融作一体了。
少女微微一惊这才止住她的神情告诉对方方才她一直是在沉思之中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
少女回过神来后立即道:“我才不是去见我爹!他不让我见他我就谢天谢地了免得又被他教训……”
一边说着一边已折向另一条通道。
“站住!”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威严而略显苍老的声音。
少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子边走边道:“奇怪好像有人叫我站住大概是听错了……”
“小夭你给爹站住!”声音并未加大却更显威严。
被称作“小夭”的少女脚步戛然而止转过身之前她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待转过身来之后已换作一脸无辜与茫然。
小夭陪着笑脸道:“原来真的是爹唤小夭小夭还道是听错了。”
独成一体的楼阁本是掩着的门已开启有一高大的人影立于门前光线由他身后屋内射出被他的身躯遮拦大半顿时衬出此人的非凡风采与强者霸气。
借着灯光可见此人须皆白但看年纪却应是在四旬至五旬之间气度沉稳目光深邃。
此人正是坐忘城第一人:坐忘城城主殒惊天!
殒惊天一沉脸道:“休得与我装疯卖傻你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像女孩子家?”
小夭笑道:“整个坐忘城的人除了爹身边的人之外都称为小夭为美女……”
殒惊天道:“油嘴滑舌成何体统?”顿了顿向她招手道:“你过来。”
小夭陪笑道:“天色不早了爹日夜操劳应早些休息才是。”
“你能让爹少操心爹就不会操劳了过来!”殒惊天道。
小夭一步三磨蹭地向殒惊天那边走去边走边道:“爹你不会是又要与小夭‘谈心’吧?其实爹的心意小夭早已领会谈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小夭宁可再学爹的一套武学……”
“咣当”一声殒惊天连拖带拉将小夭扯入屋内反手将门掩上了。
小夭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怀抱着那把剑耷拉着脑袋在“露天赌局”中一呼百应、意气风的神情已荡然无存。
此地是坐忘城城主殒惊天日常审批宗卷、决断城中大小事务之所亦是坐忘城权力枢纽所在。屋内北向横置一张长案案上摆满了四大尉将呈上的宗卷长案后面是一张酸木交椅覆以白色虎皮。
殒惊天在这张酸木椅上稳稳落座在他的身后墙上高悬着数十件兵器众多兵器呈环状如众星捧月般指向最中间的一件兵器——这是一杆长达一丈四尺的枪!枪身通体幽黑惟有一点枪尖却是银光炫目让人难以正视足见此兵器绝非寻常。

殒惊天轻咳一声道:“小夭今天乘风宫内整天不见你的人影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惊人之举?”
小夭嘟着嘴道:“爹一定是早已让人查清了我一天所做的所有事却有意试探我说不说实话。”
殒惊天一笑并不否认道:“别忘了你的身分是城主的女儿一言一行都应郑重谨慎免得让坐忘城平添不安气氛。不二法门灵使追杀战传说一事与你这小丫头有何关系?何必去招惹事端?昨日贝总管向爹禀告说上个月库房有二百多两银子的账目对不上号想必又是你做仗义疏财的‘大龙头’所花费的吧?”
小夭见父亲虽然神色凝重却并无怒意便放下心来转换话题道:“若是要爹爹下注是会赌战传说‘生’还是战传说‘死’?”
殒惊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为父没有少管教你为何你却比一个小子还要顽劣?为父乃一城之主又怎能理会这等儿戏?”
小夭道:“正因为爹是一城之主才应博闻天下之事岂可对这样的头等大事也不闻不问?”
殒惊天轻哼一声道:“这算得了什么大事?而且也是毫无悬念可言你设下这种赌局不知又要让爹赔上多少。”
“如此说来爹也是认定明日战传说必死无疑?”小夭为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话题引开而暗自得意。
“只要不是白痴就不会把赌注押在战传说能活过明天!此人虽是战曲之子但与战曲捍卫乐土力战千异的壮举相比却是相去太远。此人先是残杀六道门的人在不二法门灵使已扬言要将他除去之后竟仍敢潜入九歌城连杀数人且伤了萧九歌惟一的儿子萧戒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单是不二法门的力量已足以让他无路逃遁何况还有九歌城、六道门的势力?他是插翅难飞啊!”
小夭道:“几乎每个人都是如爹爹这么想的不过……”
她有意顿了顿以引起父亲的注意。果然殒惊天眉头一拧脸现意外之色。
小夭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不过却至少有一个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赌战传说能活过明日!”
殒惊天“哦”了一声愕然道:“竟有此事?”
小夭不由有些得意。
殒惊天沉吟片刻忽而笑道:“也许此人只是寻个开心而已反正你的露天赌局也是犹如儿戏。”
小夭心道:“爹说得也许不错但那人说他的剑只值半两银子而仅值半两银子的剑岂非等同于废铁?不过我若说实话爹一定更瞧不起我的露天赌局我便把这把剑说得名贵一点。”
想到这儿她有意压低了声音道:“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此人押的赌注是一把剑我将他的剑折价为三千两银子……”
殒惊天眉头一挑沉声道:“三千两银子?”
小夭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不错这可是一柄不同凡响的剑折算三千两银子决不过分!”
越往后说她越感到自己实是不该把话说得这么大若说三十两银子也许父亲就不再过问但说成三千两银子父亲一定会担心自己上当受骗要查看自己手中这把剑那岂不是立即会露出了马脚?
果然殒惊天神色凝重地道:“让为父看看究竟是什么剑能值三千两银子!”
“这……”小夭呆住了怔了怔神她忙站起身来道:“女儿答应此人在输赢未定之前既不看此剑也不将它损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此剑值三千两银子但与爹的‘神虚枪’相比也是不值一哂就不必看了吧……”
殒惊天的目光已落在她手中那柄用布卷裹着的剑上将手一伸不容拒绝地道:“拿来!”
小夭恨不能自掌一个嘴巴无奈之下她只有苦笑道:“这剑模样乍一看颇为寻常必须是行家方能看出它其中的神韵所在。”
殒惊天瞪了她一眼道:“难道说你的眼力还强过为父不成?”
小夭哑口无言惟有把剑递上。
殒惊天将剑放在长案上缓缓展开。
剑终于出现在父女二人面前!
只看了一眼两人便同时到吸了一口冷气神色齐变!
但见此剑通体泛着不同寻常的幽幽黑芒在幽黑的深处赫然有十三颗骷髅形的暗印清晰可见一股邪气笼罩着剑身让人顿生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殒惊天喃喃自语般低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道为何忽然心神不宁……”
小夭见父亲神色极为古怪竟显得有些苍白心中隐隐感到不妙但她仍强提勇气道:“此剑……该……该值三千两银子吧?”
殒惊天以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地道:“也许它值三万两黄金;也许它值无数条性命!”
小夭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不安的神色不由暗感忐忑而父亲最后那句话更使她心头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屋内出现让人呼吸不畅的沉寂!
半晌小夭方轻声打破沉寂道:“莫非爹知道此剑有非比寻常的来历?”
殒惊天并未回答她所问的反而问道:“小夭你知不知道将此剑交与你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夭摇头道:“小夭没有向他打听这一点。”
殒惊天显得有些焦躁地道:“那么你应记得此人体貌有什么特征吧?”
小夭回忆着不久前的情形边想边道:“此人年约十八岁左右身材高大很是……英武。”她搔了搔头接道:“对了与他在一起的年轻女子异常美丽整个坐忘城也绝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
殒惊天相信小夭这次一定没有说谎她应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要让一个年轻女子承认另一个女人的美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夭也不例外。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定是因为那女子的美貌确实已无可挑剔不可否认!
而这一点显然是一条极好的线索。
殒惊天郑重其事地将“苦悲剑”重新以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转向小夭道:“从现在起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关于这把剑的事无论此人是谁!更不得离开乘风宫半步为父会派人对你严加保护若有违抗爹绝不轻饶!至于这剑暂时放在为父这儿。”
他一字一字地道:“你可记住了?”
小夭由父亲殒惊天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殒惊天这才重新缓缓落座。
他的身躯在酸木椅中挺得笔直如同他那杆悬于身后墙上的“神虚枪”。他的目光又投注在那已包于布中的苦悲剑上眼中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小夭连大气也不敢出父亲并未责备她反而使她更清楚此事非同小可。
足足过了一刻钟殒惊天才移开眼神轻轻击了两掌。
很快方才曾阻拦小夭的人便推门而入了向殒惊天施礼道:“城主有何吩咐?”
殒惊天道:“自此刻起你选几个人时刻守在小姐附近不得让她踏出乘风宫半步!还有我要静休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违者格杀勿论!”
领命者是殒惊天最得力的心腹昆吾对殒惊天忠心耿耿。领命后他肃然应“是”随后对小夭道:“小姐是否即刻回房休息?”
小夭破天荒地在知道自己要被严加看管的情况下没有百般拖延而是向父亲施礼道:“小夭告退了爹不要过于操劳。”
殒惊天身了微微一震勉强展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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