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蛇来朝金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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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昆仑山的春天不如江南的春日妩媚多姿,但也郁郁葱葱,带着春天特有的活泼生气。
时当清晨,山道上迎面走来两个行人,其中一个三十余岁,身材高瘦,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少年,身长玉立,面上还透着稚嫩,两人都是布衣草鞋,背上背着包裹,配着长剑,面上颇有风霜之色,显是赶了不短的路。
那少年忽叹了口气,道:“二哥,我们来昆仑山兜兜转转也有好几个月了,为何多方打听,竟始终没有半点消息?旁人也就罢了,那昆仑掌门铁琴先生和昆仑数百弟子竟一人也不知,这未免奇怪。再走数里,就是魔教势力所在,难道我们要向他们打探么?”
那汉子道:“若万不得已,为了三弟,也得走上一遭……咦?”他听得草丛中沙沙作响,凝神细看,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从石缝中溜出,向西游去。他便不在意,道:“春天一到,什么蛇虫鼠蚁也活动开了。”刚说着,只听沙沙连响,树枝上,草丛中,石缝里,陆陆续续游出数十条大小不等,样色各异的蛇来,都飞快的向西游去。
那少年见了如此景象,讶然道:“怎么回事,是什么妖物么?”
那汉子摇摇头,略带几分迟疑的道:“恐怕不是,莫非是驱蛇之术?现在还有人会这种异术么?”运功于耳,凝神细听,果然听到若有若无的筝声,便道,“是有人在驱蛇,不过听这招蛇之音,似乎此人内力平平,也只是有些特异罢了。”
那少年道:“既然如此,是否要去查看一番?”
那汉子心道:“若是平时,自当前去查看,如今我兄弟二人有事在身,这四野无人,料想那蛇群不至伤及人兽,只暂且不要理会吧。”便道:“且先不用理会,若将来看见,再查不迟…。”话音未落,只听远处有女子高声尖叫。
两人同时色变,道:“不好!”一起掠出,身形似电,飞快的向西奔去。
一路之上,只见蛇越来越多,逐渐从单条的蛇变成了蛇流,那汉子粗粗一算,只怕有上万条,这若聚在一起,只怕大罗金仙也应付不得,心下更加着急,只怕有人在自己到达之前就遭了毒手。
片刻功夫,迎面冲来几个人,俱是僮仆打扮,神情慌张,显然在逃命。又行片刻,便见到更多逃命之人,都是些丫鬟僮仆之人,看穿着打扮,似是从一家里逃出来的,有几个丫鬟神智已然不清,只叫道:“好多蛇啊!蛇吃人啦!”
那少年抓住一个丫鬟,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什么蛇吃人了?”
那丫鬟拼命挣扎,却被那少年抓的死死的,那里挣扎的动,尖叫了一声:“夫人保重,我先走了!”头一歪,昏了过去。那少年无奈,将那丫鬟放到左近的一棵树上,与那汉子两人加急赶去。
奔出数里,只见一面山壁后,正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一眼望去,万蛇攒动,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偏偏每一条蛇都在蠕动,那种场景令人牙酸肉麻,那少年转过头去,生恐自己忍耐不住,便要吐出来。一偏头,见到旁边大路上翻到了一辆大车,车顶上聚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女子,哭喊声高一声低一声,车辕上立着个面目俊秀的中年人,衣着华贵,手里拿着判官笔,高声喝骂,却无可奈何,车旁围着大群的蛇,似乎要爬上车去,却偏偏不爬,也不退走,围着车子团团打转,仿佛就是为了吓车上的人。离车子几丈之处,横着一条数丈长的朱红巨蛇,开膛破肚,已然死了,周围丈许方圆,一条蛇也没有,成了一块白地。
那少年叫道:“二哥。”只见那汉子神色凝重,望着一旁,顺着那汉子目光看去,只见崖下一块大青石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衣少年,约莫在十岁左右年纪,倒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朗,甚是可爱,正拿着一把铁筝,自管弹着,周围蛇群跟着他的节奏游动不止,仿佛翩翩起舞,自是那个驱蛇之人了,只不想他如此年幼。
那汉子哼了一声,眼见车上之人一时不至有危险,寻思道:我和六弟杀一日也杀不完这些蛇,只有先擒住那少年了,只是周围如此多蛇,如何欺近他身去?转都看见那大蛇尸身,心中一动,便扬声道:“兀那少年,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狠毒,你是白驼山后人么?”
那白衣少年手下一停,道:“你怎么知…”
那汉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脚一挑,将大蛇尸身挑起,远远掷出,正落在那白衣少年与自己中间,提足一口气,纵身一跃,身形快如浮云掠影,抢出数丈,便觉浊气下沉,足尖在蛇尸上一点,换一口气,再次跃起,毫无声息的落在那少年面前,一手扣住他的脉门,将他制住。只听两声“好”声,同时响起,一个是自己六弟所发,另一个却是在车顶上的少女,不过五六岁年纪,双目黑白分明,脸色红润,甚是可爱。
那汉子将白衣少年制住,见他年纪甚小,不愿为难他,便只想要他散了蛇去,训诫几句,便即放人,哪知那少年脾气却大,挣了几下挣不动,一口咬了过来,那汉子轻松躲开,并不如何生气,肃然道:“你小小年纪,不可如此行事,既怀有异术,该当善加利用,多为善事,方不枉了这一身本事,不可随意造次。我看你虽然驱蛇吓人,倒还知道不可随意伤人性命,并非顽劣不堪,这才与你说这些话,你若再行造恶,我俞莲舟自当取你性命。”
那少年呸了一声,道:“他们杀了我的宝儿,我吓他们一下,有什么不可以,你比我厉害,就以为可以教训我吗?我哥哥……”话未说完,背后风声响起,一道金光袭来,俞莲舟本只是阻止那少年弹筝驱蛇,这时见人来救,顺势后退,便放开了他。

然而那道剑光尚未近身,便被旁边来剑阻得一阻,来人一闪眼见那白衣少年被放开了,当即圈剑回收,与旁边的殷梨亭战在一起。
这时蛇群旧不闻筝声,便有退去之势,只是它们来时井井有条,退时不免杂乱无章,四处乱窜,有几条窜上那辆车去,那中年人双手握笔将从前面上来的蛇一一戳死,车顶上一个夫人打扮的的少妇口中娇喝,用长剑斩断上了车顶的蛇,并不时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暗器,钉死一片蛇去,只是准头未免差些,掷出十根针,中了三四根便不错了。
俞莲舟看此等情况,喝道:“快用衣襟塞住耳朵。”随手撕下衣襟塞在那白衣少年耳中。
未料动作最快的竟是那四五岁女童,她一听之下,毫不迟疑,立刻塞住耳朵,还帮助旁边的少女也把耳朵塞住。
那边殷梨亭已斗了百余招,他这时已仔细打量对手,只见对手竟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俊美少年,手上持着一柄金光灿烂的长剑,那剑形状甚是奇特,整柄剑就如是一条蛇盘曲而成,蛇尾勾成剑柄,蛇头则是剑尖,蛇舌伸出分叉,是以剑尖竟有两叉,剑身上有淡淡一抹碧痕。交手几招,只觉此人剑法诡异狠辣处,与平生所见皆不相同,似乎这长剑较之寻常长剑更有妙用,倒拖斜戳,皆可伤敌,不由打叠精神,小心应付。殷梨亭在武当门中,剑法最为出众,这是虽未得传太极剑法,但一手柔云剑法使出来,深得武当派以柔克刚,以弱胜强的要旨,将那少年诡异内力加以引导,返还回去,那少年身手极快,招招抢攻,倒似占了上风,其实殷梨亭心下已定,知道自己缠斗越久,越有优势,当下不疾不徐,只与他游斗。
那少年如何不知这其中关键,当下横剑倒拖,硬用剑去磕殷梨亭手中之剑,殷梨亭一时不查,剑锋与那金蛇怪剑硬拼一击,只听嚓的一声,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原来那金蛇剑竟锋锐之极。殷梨亭变招极速,断剑掷出,身子急退,使出梯云纵,凭空上跃数丈,轻飘飘落在远处。
那少年与之交手之前满脸傲色,这时虽胜了一招,却也面现佩服之色,正要交代几句话来,只听俞莲舟纵声清啸,声音嗡嗡作响,直穿云霄,震动数里,地下群蛇受惊之下,拼命四处逃窜,纷纷找到地缝岩石缝,争先恐后向内涌去,逃得慢些的便大受震动,颤抖抽搐,不一会便挺尸于地,再不能动弹。
要知武当内力向来以醇正绵长着称,俞莲舟苦修数十年,运力一啸,虽不能与谢逊王盘山岛和杨过威震百兽的威风相比,区区蛇虫之辈,如何能当?那中年人逞强,并未塞住耳朵,这时也给震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有些大大说:蛇不是聋子吗?这个,似乎蛇可以通过下颚感受到地面的微小震动,而且,就算蛇真是聋子,内功这种东西不可以常理推断,大大们只管看书就好了。YY有理。)
良久,俞莲舟停止啸声,方圆数里再无虫蚁生迹,那少年本在斗完殷梨亭,尚欲挑战俞莲舟,这时也知自己远远不及了,自取查看弟弟的情况。
那中年人刚刚缓过气来,立刻紧走几步,神情激动的道:“两位恩公可是武当俞二侠,殷六侠么,在下朱长龄,今日得见武当英侠,真是三生有幸。”说着拜了下去,武当二侠连忙扶起。
那金蛇少年与殷梨亭相斗一场,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当下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武当的两位,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白驼山欧阳湛,欧阳渝今日便算见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携起欧阳渝的手,几个纵身,便已隐在山壁之后。殷梨亭回了半个礼相送。
俞莲舟望了望欧阳兄弟的背影,道:“白驼山竟真有后人留下?瞧这二人小小年纪,已如此了得,将来只怕更加可怕,朱员外,你如何惹上如此强敌?”
朱长龄满面愤恨,道:“我们今日举家前去上香,见那小…在这里行妖法,在下连忙制止,那少年狠毒异常,纵蛇行凶,我等苦苦支撑,若非二位相救,今日不免命丧于此,那白驼山原主人西毒欧阳锋本是凶恶狠毒之徒,他的子孙也劣性难改。”这一番话,不免添油加醋,也不提自己女儿朱九真驱车压死欧阳渝的宝蛇,更加上自己嫉恶如仇之举,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反正事也过去,倒不是很重要。朱长龄又似无意的道:“说来惭愧,在下祖上,乃是一灯大师坐下子柳公,原与欧阳氏有过节的,今日遇到他的后人,定然不共戴天。”
俞莲舟和殷梨亭听他是名门之后,不免又道了几声久仰,朱长龄邀请二人到家中暂坐片刻,俞莲舟道:“我二人出得山门,却有一件棘手之事要办,今日不便打扰,改日自当上门拜访。”沉吟片刻,道:“朱兄久居昆仑山中,可听说过西域少林这一门么?”
朱长龄苦苦思索,道:“西域少林,这个可不曾听说。”
俞莲舟二人心下失望,心知此事的指望只怕还遥遥无期了,忽听一个清亮的童音道:“妈妈,咱们今日还去不去苦慧禅院进香了?”
两人心中大震,同时失声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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