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已闻海客泛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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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郊县的胡家村临近官道,常常有南来北往的客人经过,让这个小小村子不那么安宁。挨着道边开了一间简陋的小酒肆,挑着青色的酒旗,只有掌柜的夫妇两个,卖些村醪凉菜,接待过路客官。这时正值清晨,道上人马冷落,小店里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村汉因为昨晚上喝酒太多,便在酒肆歪七扭八里的睡了一晚上,这时还没醒。另外有两三个行脚的客人连夜赶路,这时要了些粥饭正坐着吃。
突然,林中一响,树叶被人分开,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摇摇晃晃的钻了出来,看到酒肆,眼睛一亮,喊道:“掌柜的,快给我来碗红烧肉。”扑到最外面的桌子上,拿出筷子,一脸的兴奋期待。
那掌柜连忙跑出来,道:“小哥,咱们这里是小地方,只有初一十五才有肉卖,现在又是早上,没有实在东西,您先来点豆干咸蛋,喝一碗粥如何?”
那少年摇头道:“千万不要喝粥,刚才在水里,什么汤汤水水都喝饱了。这么多天了,真想吃肉啊。有没有什么干一点的,能吃饱的?”
那掌柜为难道:“这个……要不然现成的有些面条,给您下碗阳春面如何?”
那少年道:“就这样吧,快一点。”下面条的速度那都是快得很了,不一会,一大碗面条热腾腾端了上来,那少年低头一看,露出了“囧”的表情,道:“原来阳春面就是没菜没肉没油没料的光面……好歹放点油也好啊。”
那掌柜从后厨拿了一碗混着肉末的油汤,道:“若要吃油,您舀一点放进去,混着就好吃了。”
那少年伸头一看,舔了舔嘴唇,道:“我觉得一碗都不一定够。”说着将肉油整碗倒了进去,道:“这碗面就当作肉汤面付钱吧。”那掌柜的叹道:“太油腻了。”摇了摇头,回到厨下叹息现在的年轻人糟蹋东西。
那少年呼噜呼噜吃完了面,趴在桌子上,道:“感觉又活过来了。”一抬头,只见对面桌上一个矮小精悍的白衣汉子笑着往这边看,便也回笑了一下。那汉子随即离开座位,到这边坐下,拱手道:“敢问这位小姑娘,昨天晚上那边峡谷沉了一艘船,又烧了很大的火,你可听说过么?”
那少年听他叫自己小姑娘,嘴角一抽,道:“不瞒张四侠,我正是从那艘船上下来的,差点也给人煮了饺子。”
那汉子一愕,笑道:“没想到姑娘认得张松溪,真是我的荣幸了。”
那少年,当然是朱九璇了,心道:你们武当派的打扮简直一摸一样,带的剑又是一个模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武当老六老二我都见过,老三老五不可能,老大老七年龄也不对,不就剩张松溪一个人了?便道:“我叫朱九璇,本来是峨嵋派弟子的亲属,一起搭船的,殷六侠也在那船上,大家是一起遭殃了。张四侠,请问一句,这里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是另有他人接应?”
张松溪听到殷梨亭的消息,面露紧张之色,听到后面几句,苦笑道:“不瞒姑娘,在下不过偶然路过此地,听到一些风声,只想探问几句,不知道六弟也卷进来。我武当派人丁本不繁盛,如今几位师兄弟又大多脱身不开,若是六弟有什么事,也只有在下去拼命了。烦请姑娘将经过详细告知。”
朱九璇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道:“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殷六侠有没有中毒,有没有被擒,也不知道其他峨嵋的人怎么样了。若是张四侠想去探查搭救,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那为首的蒙古郡主十分厉害,手下有许多高手,他们是朝廷的人,势力更不用说,无论力拼智取,都是凶险非常,若是能请张真人下山才好,至不济,也应该多找些人手来。”
张松溪皱了皱眉头,道:“姑娘说的是,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实在不能惊动。大哥在山上主持,二哥已经出海去了,七弟远赴江南,不知赶回没有,其他人来也无用,别的门派与我们相好的也有,只是往常江湖上的事情也罢了,这件事直接对抗蒙古朝廷,干系太大,不便拖好朋友下水。六弟,唉,为今之计……我先去查探,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本来很有智计,但事发突然,一时想不到什么法子,更兼兄弟关心,就算是拼命,也顾不得了。
朱九璇心道:你武当派这一代人都很好,就是人少,死一个少一个,后来扩招了,质量也一年不如一年。道:“也是。即如此,我也随张四侠去一趟如何?”她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想,本来殷梨亭和灭绝都算待我不错,他们遇难,若能帮上些忙,何乐而不为?当然前提是我自己不能有事。反正跟原月说好了,回家去也不着急。
张松溪心下踌躇,这小姑娘看身法必是练过武的,但年纪太小,终归无用,带着更加麻烦,六弟的事情急如星火,怎能耽搁?但她孤身一个少女,总不能抛下她不理,是以一时沉吟不语。
朱九璇道:“我自然不能冲锋陷阵,但是若有什么跑腿报信的任务还接的下来,张四侠一个人总是不能分身不是?倘若他们要走远路,你还要一路跟下去,要找人去联络求援,我也许就还有作用。只要张四侠不嫌我碍事就行。”
张松溪脸上微微一红,道:“岂敢,还是朱姑娘想的周全,有劳朱姑娘了。”
朱九璇想到殷梨亭的话,道:“他们压着许多人只怕并不会走远,若要查探,不如去武昌的黄杨山庄转一转,或许他们在那里歇脚。”
从岳州路到武昌路不过一日的脚程,两人傍晚就到了。进了城,张松溪怕惹眼,只找了一家小店歇脚,也不先打听黄杨山庄,先出去把小吃玩物之类买了不少,才向小二打听附近有什么好风景山水。
店小二道:“这城里城外东湖、磨山,长春观,龙泉山、道观河、木兰山,木兰湖都是好景色。若是香客,去寺庙道观里烧一炷香,若是踏青,现成有个好去处,那木兰山的景色很好,就是离着比较远。若是两位要去,最好明天一早,到城东雇两头脚驴,清晨出发,正好中午到那,带着干粮,又有鱼,午饭一吃玩一天,晚上也不用急着赶回来,在附近黄杨山庄住一晚上也就罢了。”
朱九璇道:“那里是客栈吗?随便住?”
店小二道:“不是,可比客栈好。那木兰湖十分偏远,原本不大适宜平常人家游玩。去年一个大财主在景致最好的地方盖了这个庄园,就是黄杨山庄。原本是人家的别院。不过后来有几次来游玩的客人都去他那里投宿,人家老爷心好,就允了。后来去那里玩的人越来越多,那位大老爷就专门在庄园里开了十几间房屋,专叫人歇脚住宿,往来的路人也可以住,走的时候有钱的随便给几个,没钱的分文不收,那才是大善人呢。”张松溪笑了笑,道:“听着不错。”又问了几句话,这才叫他出去。
朱九璇问道:“如何?是不是故意引咱们上钩?”
张松溪道:“这个还需再看,说的确实太好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六弟的记号,倘若他有幸逃脱,甚至身陷敌手,都说不定会找机会留下印记。”说着出了门去,还特意大声道:“小二,晚上开一顿上好酒席,等我出城回来吃。”
直到深夜,张松溪才回来,脸色稍微轻松了一些,道:“事情很古怪,黄杨山庄的事估计不是这店家故意设计的。那里在城里很出名,口碑确实很好。我找到了六弟的记号,他说明天清晨在将城西有事。看来人是自由的。记号是我武当的记号,那是绝对错不了的,不过他是留在另一个其他门派的记号下面,那记号我看不懂。说不定是峨眉什么人与六弟在一起。”
朱九璇道:“殷六侠没事就好。”
张松溪又道:“若说一定没事,也不敢担保,说不定还是陷阱。”
于是两人商量凌晨便翻墙出城,早早在一旁窥探,若是殷梨亭在就好,若是不在,也能有个余地脱身。
时值半夜,两人摸黑来到高墙之下,各攀援而上,出城而去,这时元朝的防卫已然很松,这一次很是顺利。朱九璇仔细观察张松溪的轻功,心道:武当派的梯云纵果然了得,不知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见高不见远。两人在城外找了一片高处的树林,伏在那里等待。
张松溪在武当派算头一号心思细腻的人物,朱九璇经历这么多下来,也不算笨,两人定下地计策都是以安全为主,事事小心,先防着旁人的阴谋,不说保证万无一失,但总不能叫自己白白折损。——但是事实上,如果千防万防,原来其实其中半分阴谋也没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像最表面所表现出来的一样浅显,你所猜测的种种可能,完全用的上四个字“杞人忧天”——那样也很让人火大。
当看到清晨殷梨亭衣衫整齐,一脸轻松的从城门口踱步而出,倚在道旁的大树边上,似乎一点烦心事也没有的时候,朱九璇莫名其妙的气不打一处来。当然,,尽管她很生气,也只有她一个人生闷气而已,张松溪看到殷梨亭没事,哪能顾得上其他。
张松溪自殷梨亭过来便兴奋得几乎按耐不住,但出于谨慎,仍是强自等了片刻,确认四周并无敌人,这才急忙奔了出来,叫道:“六弟。”
殷梨亭回头一看,大喜道:“四哥。”赶上前去。两人很是激动,殷梨亭要见礼,张松溪连忙扶住,两人都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张松溪才问:“六弟,怎么样了,可没有事吧?”
殷梨亭道:“好险,好险,昨天我天幸没吃下毒药,危机之刻杀了几个鞑子,这才跳水逃走,又经……人搭救,总算没有被俘。我现在正和人约好,要去救援被捉住的灭绝师太及峨嵋弟子,四哥你来了,咱们又多几分把握。”
张松溪一见自己兄弟脱险,松了一口气下来,虽然相救峨眉众人也是分所应当,但到底没有那么紧急了,道:“这个自然要救,咱们兄弟在一起,总能有办法。六弟可有什么消息?”
殷梨亭道:“有一些。我一路跟着,那个船上的蒙古郡主已经直接回大都去了,据说是染上什么怪病,总也医不好。我想救师太他们要紧,也就没继续跟那一队。”
张松溪不知道赵敏的厉害,那也罢了,朱九璇却是偷偷暗笑。这支麻醉枪本是她前世带来的,中了最多昏迷几个小时,并无任何伤害,但后来得到七心海棠之后,她突发奇想,来个土洋结合,在弹头里加了些七心海棠的花粉,虽然分量极轻(重了就影响发射了),也不致命,但想一时三刻解决也没那么容易,只是她没试过,不知到底有什么效果,如今看来还是有用的。如果没了赵敏,那么一切都是王保保主持,此人才具也不错,只不知惯于冲锋打仗,在江湖事上,应该不是和赵敏一样无孔不入。
张松溪道:“他们是否现在就在黄杨山庄?”
殷梨亭道:“我看见的是。我在等一个同伴,到时一切都见分晓。啊,来了。”只见远处官道上行来一人,朱九璇还没看清,只觉黄影一晃,那人已到近前,轻功之佳,实是难以想象。再近看时,只见一个十**岁的黄衣少女微笑着站在面前,皮肤极白,清丽绝俗,竟不像凡尘中人。

月上中天,白天看来秀丽的木兰山显得分外巍峨。静谧的夜空之中,只听远处马蹄声哒哒几响,两匹快马已从山脚奔到驿路上,马蹄声轻快整齐,可见是两匹良驹。两匹马沿着驿路一路奔来,到了一处分岔路上,两人同时勒马停了下来,相互一击掌,其中一个道:“师兄,咱们就此分别吧。”
另一个人道:“也罢,师弟你回去吧。师弟,我可真羡慕你啊,我这一去,那些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就归你一个人了。前几日世子不许咱们动她们,放着那么多娇滴滴的丫头,我是一点都没有吃上,可惜,可惜。好不容易听说狼烟四起,京畿有变。前日世子回京剿匪,留下咱们两个,我还道可以好好乐一乐,没想到世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大半夜还叫我赶过去会和,白白放弃了这一大乐趣。”
第一个道:“师兄你自管去吧,只要为世子立下功劳,还怕没有美丽女人吗?只是我早就没师兄的兴致,只想着有两斤女儿红也打发了,若说那道道儿,二十年前就没兴趣了。只是原来日防夜防那老尼姑的徒子徒孙,亲朋好友前来援救,有些日子没怎么开斋了。没想到那老尼姑人缘这么差,半个月来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如今老尼姑被世子带走,只剩下一票小弟子,估计更加无人来打扰,那就轻松了,我要好好喝上几顿。”
另一个干笑道:“师弟,你尽忠职守,为了老尼姑连点酒也不喝,我可比你不上。那个老尼姑虽然有几分姿色,可是太老,又横眉立眼,每天就是破口大骂,老子早瞧她不上,根本便不理她,我可是天天盼人来救她,旁人一救,我就有理由给她一刀子,只说她想逃,世子也怪不得我。可惜了。”
第一个道:“师兄也太心宽了。若论这次郡主受了伤,至今还不醒,咱们哥俩都有不是,若是再出什么纰漏,这碗饭可就吃不上了。离了汝阳王府,哪有这样逍遥快活,作威作福的地方?何况如今抢饭碗的人也多了,上次那个丑头陀,见识渊博,内力深厚,难道不是高手吗,要不是哑巴,还真是要抢了咱们哥们的风头。这次看住峨嵋的娘们,就算不失手,也只是件小事,要是擒住了那叫无忌的小子,才有点功劳。”
另一个嘿嘿一笑,道:“我教你个乖,若擒到了那小子,可千万别杀,送到郡主那里,保准有个彩头。郡主这几天晕着叫:‘无忌,你这小鬼,你过来,我要杀了你。’你听见了没有?这种事,可有意思得很,师兄我有经验,你别自作主张,反而自讨没趣。”
第一个“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师兄真是聪明过人,我甘拜下风。”
两人聊了几句,就此分别,一个向山外面奔去,一个纵马回山。
却说那回山的,唱着小曲,慢悠悠骑着马回到依山而建的一座大好庄园前,还离着数丈便喊道:“小的们快开门,鹤爷爷回来了。”原来王保保和鹿杖客离开,这黄杨山庄原本是鹤笔翁做主了,所以声音也比往日粗几分。
这时只见一个剽悍的大汉打开门,道:“鹤爷回来了,您辛苦了。”垂下头去,脸色略有变化,鹤笔翁心思远不如鹿杖客细腻,便没有瞧出来,只道:“那些小姑娘还在吧,我去瞧一瞧,拣几个好的给师兄留下。再睡上一觉。”
到了后院,只见一间大房子中,数个峨嵋僧俗弟子横七竖八躺在一张大床上,与离开时毫无分别。他一一查看了,道:“很好。”又推开另一扇暗门,只见里面的峨嵋弟子也仍是同以前一样,又道:“很好。”坐在榻边上,拿出酒壶来,仰脖子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只觉背后一阵剧痛,狠狠中了一掌,大叫一声:“如今可不好了。”就地一滚,到了窗边,只听嗤的一声,一柄长剑穿窗而过,他连忙又跳开一步,想要回身,那长剑仍是跟着他疾刺,叫他无法转身招架。他拼着手掌受伤,一着玄冥神掌拍过去,右手抽出鹤嘴笔一架,却架了个空,那长剑只罩着他背心一剑快过一剑,却始终不曾刺实,使他的劲力空荡荡无着落处,十分难受,斗得片刻,他背上那记重手发作,心口烦闷之极,心道:“这一次是爷爷不谨慎,吃了暗算。须得速战速决,若不然就先跑路,将来鹤爷爷再报仇便是。”,突然大喝一声,鹤嘴笔罩住背心**道,连续两掌玄冥神掌拍出,这一下拍的实了,只觉手掌一疼,已被利刃划破,但听客擦一声,后面长剑也断了。身子向前一跃,穿窗跃到院子里,抬眼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只见院子之中,几十峨嵋弟子各持长剑,整整齐齐排成剑阵,将他围在中间,若在往常。自然不惧这些功力尚低的弟子,只是如今受了伤,不敢多纠缠,屋中又埋伏着一个高手,他向来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不肯受一点伤,这时也不愿多缠,道:“你们这些小娘们又不够美貌,鹤爷爷也不爱好,留给师兄消受吧。”说着猛地向后撞入另一间房,穿过窗户,跳过围墙,向深山里飞也似的逃走了。
那些峨眉少女见他走了,都发喊追去,但只撵到围墙之下,就退走了。便有人把张松溪从原来的房中扶了出来,只见他脸色苍白,显然刚才与鹤笔翁最后一记硬拼之中,虽然表面上占了先机,但两人功力相差很远,还是受了内伤。那些女弟子刚服了解药,功力不过剩下三成,刚才的剑阵只是装腔作势罢了,若真动手,那是半点也不管用的。原是张松溪早已观察鹤笔翁数日,知道他胆小怕伤,这才用计吓唬,其实也是极凶险。
张松溪受伤虽重,却不敢久留,道:“各位师姐师妹,赶快撤走,将这山庄烧了,拖延片刻。咱们不回峨嵋的方向,往西北走,叫他想不到咱们的去处。另外,请几位师妹到附近的市镇上,将黄杨山庄烧毁之事广为传播,要紧要紧。”心中暗道:这一次调虎离山计分别调开王保保和鹿杖客,还算成功,六弟和杨姑娘相救在路上灭绝师太应当没有问题,只是九璇盯着鹿杖客,怕有危险,毕竟她是汝阳王府第一个要擒拿的。其实鹿杖客本身无碍大局,绕他一绕也就是了,不必现身,只是怕九璇年少好胜,非要戏弄他,反而要受其害。
这边不说,只说鹿杖客虽然受调遣前去支援王保保,却是满心不情愿,这一天只走了十几里路,到晚上竟还没出武昌路。便找了一家最好的酒楼休息。晚上他在大堂喝酒,要了满桌名贵酒菜。只听旁边有人道:“听说黄杨山庄给一把火烧成白地,多好的地方,就这么毁了,可见老天也不长眼。”
鹿杖客一听之下,心中大惊,也是师兄弟关心,一伸手,拽过其中一个客人,喝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那客人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将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颠三倒四,好一会儿才说个大概。鹿杖客心思较细,登时心道:哎呦,这番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伙贼人定是分头行动,在路上不住骚扰世子,让世子把我调去,这才找机会下手,救出了峨嵋弟子,不知师弟怎么样了?
一想到师弟,也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了,也不给房钱饭前,出门上马便转回去,伙计掌柜谁敢拦他?正要出了成,旁边小巷子里斜斜窜出一人,一伸手扣住那马缰绳,他手劲甚大,一拉之下,马直立起来,再不能向前一步。
鹿杖客大怒,他那里吃过这个亏,扬手一马鞭抽过去,一眼看清那人身形剽悍,肌肉纠结,一边脸上有痣,原来是王保保身边的阿三,也不收回鞭子,只道:“小心了。”
阿三接住鞭子,道:“鹿翁哪里去,去世子应该走那边。”
鹿杖客冷冷道:“我走哪边还用你多嘴?你不跟着世子,来这里做什么?”
阿三道:“我来找鹿公啊,世子那里不用去了,世子另有任务传达。”说着带着他回到酒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这时掌柜的不敢招呼恶客,只让一个满脸疤痕的丑陋小女孩端上酒菜。鹿杖客也不吃酒,道:“你说吧,世子是什么意思?”
阿三道:“你现在去也没用了,灭绝师太被人劫走了。”
鹿杖客冷笑道:“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老尼姑,这可有用的很啊。”
阿三大怒,但碍于他是王爷的红人,不敢发作,道:“这也是那老尼姑滑贼,我们都看错了了她。原来那老尼姑早就吃过解药,一直假装中毒,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伺机夺取倚天剑,这回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匪徒假装行刺世子,我们也没看好,就让老尼姑伤了我师兄,一路杀出去了。亏了世子早让倚天剑跟郡主的驾回京,不然这一次就亏大了。”
鹿杖客冷笑两声,道:“好啊,很精彩。”
阿三猛地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道:“如今既然跑了,世子宽宏大量,也不追究。这里却突然出现一件大事,世子吩咐了必须做到。那失踪十年的张翠山回来了。”
鹿杖客失声道:“那屠龙刀……”
阿三道:“鹿翁,屠龙刀虽有消息,却是王爷要的,难道你老人家也有兴趣?”
鹿杖客干笑两声,道:“没兴趣,我替王爷关心一下。”
阿三眼睛一翻,道:“那就最好,王爷已经得到了张翠山的回程路线,决定将他的儿子张无忌绑架来……”
鹿杖客又道:“张无忌?”
阿三道:“是啊,那小子正满十岁,什么事也不懂,正好绑架了,既可以威胁张翠山,又可以逼问谢逊的下落,这可算是一举两得吧。那俞莲舟已然和他们接上,武当二人武艺高强。这件大事,除了鹿公,还有谁能担当?”
鹿杖客受他一捧,便轻飘飘受了,道:“量你们没有这个本事。很好,老夫走这一趟,会会张三丰这老不死。”
阿三点头道:“鹿翁既然答应,那必然马到成功,我就去给世子复命。”说着站起身来,突然一晃,就此昏倒。
鹿杖客大吃一惊,只觉眼前也一阵阵发黑,视线渐渐不清楚,大吼一声,双掌连拍,把眼前桌椅摆设拍的碎裂纷飞,一时掌风阵阵,飞沙走石,他也不管阿三,自己奔出去,在台阶上一绊,摔了个跟头,连向前翻滚几下,拼起最后一口气,狼狈爬起来,逃命去了。
这时刚才添酒的那女孩转了出来,吹灭了旁边点的一只蜡烛,将阿三拖到后面没人的地方。在阿三怀中掏摸几下,未果,又将他身上衣服解开,仔细搜查,最后在鞋底中发现一个夹层,里面是清香扑鼻的黑色药膏,骂道:“什么玩意,藏的什么破地方,一会找你试一试,看看是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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