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且将弹指练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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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纪晓芙隐居的幽谷,朱九璇详细观察了一下地形,便猜到杨逍观察纪晓芙必定是在幽谷后的山壁之上,只有那里地势可以俯瞰全谷,以杨逍的目力,自然能将纪晓芙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想上去看看到底这个拥有粉丝无数的痴情人杨逍在上面做了些什么。
她本想象前世一样,攀缘而上,无奈身体实在不吃劲,找了半日,才在山后找到一条较缓的小路,又连滚带爬走了许久,才在天快黑时来到山顶。山顶之上甚是荒凉,与崖下谷中山的明水秀大相径庭,光秃秃的石滩之上只有一间简陋的板房。推开门去,朱九璇“哦”了一声,十分失望,屋里陈设简单,那也不必说了,只是里面东西摆放凌乱,布置杂而无章,她本想杨逍一个清高雅致之人,便算不用心打理,屋中也该有几分不同常人的品味,哪知竟也不过如此。什么书籍字画,琴箫围棋,自然是毫无踪影,只有一张桌案上放着一叠宣纸,朱九璇兴奋之极,拿过来细看,只见一幅幅都是纪晓芙的肖像,先看几张,暗赞杨逍丹青妙笔,真是栩栩如生,再看下去,倒郁闷下来,总觉里面纪晓芙神态隐隐不对,统统一副温柔似水模样,或巧笑嫣然,或颦眉含愁,总不脱了一个纤纤弱女之态,与朱九璇所认识的外和内刚的峨眉少女虽不说判若两人,却隐隐隔了一层,越看越是郁闷,放在一边,下面就是大量的诗词,字迹挺拔清俊,词义却极为缠绵凄婉,俱是诉说相思相别之情的,既有诗经楚辞,又有唐宋诗赋,跟着似有不少杨逍自己的诗作,一句句情意深重,内蕴绵长,朱九璇虽也读了不少诗词,所识的也不过十之三四,只觉字字是血,句句含泪,越到后来,字迹越是缭乱,后来反反复复只是“咫尺天涯”这四个字,写的力透纸背,甚至有几张已将纸划得破了。
朱九璇先是感动一把,接着又颇为疑惑,她与纪晓芙相交有些日子了,深知她虽尚算知书达理,却并不爱诗词文章,更非文采斐然的才女,试想无论金鞭纪老英雄还是灭绝老尼,如何会要子弟读好诗书?灭绝更是将之斥为移性情,乱德行之禁物。杨逍这一番深情吐露,莫说到不了纪晓芙手里,便算真让她瞧了,又能了解几成?至于是否二人心有灵犀,纪晓芙一下将此全能明了,朱九璇便不能忖度,在她想来,越觉两人差得远了,更不知道杨逍到底爱上纪晓芙哪一点。不过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自己欣赏纪晓芙独立坚强的一面,不免将她这个特点无限放大,将纪晓芙想成了个独立女性,认为她不幸受困于一桩不合适的爱情,连带看杨逍便不怎么可爱,而杨逍亦是如此,只不过在他心中,把纪晓芙塑造成了才貌两绝,温柔无双的完美情人罢了。人之心思,最难分对错是非,想通这一点,朱九璇便又兴致勃勃翻底下的东西。
最后一张却是用朱砂笔写就得,一连串的喜字,笔意挥洒,看得出下笔之人心情已经完全不同,想来是杨逍庆祝杨不悔的出生。朱九璇看了这许多诗稿文字,便大概猜到杨逍在这段时间干些什么了,难怪他没心情打理自己的住处,不由有一丝窥探他人**的得意,又有几分害怕——若让杨逍知道自己的心思叫人知道了,九成九会杀人灭口。
朱九璇仔细将杨逍手稿还原了,抹去自己进来的痕迹,踮着脚走出门去,她也不求杨逍智商突然下降到连自己的东西被看过也不知道,只求离开之后让他猜不出是自己便罢。
出得门来,朱九璇叫了一声苦,这才知道什么叫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只顾自己重拾攀岩的感觉,爬的高兴,哪想到这里下山的路不是给人走的,自己想下去只有滚下去一条路,要不然就只有留在山顶,或者凄惨的饿死,或者被杨逍拍死。
朱九璇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坐在一个隐蔽处思考如何成功迫降,但她脑子有时尚可,有时却一塌糊涂,这一思考,便干瞪着眼坐到天色渐黑。终于,叫她勉勉强强想到一个馊主意,便是学雪山上的欧阳锋,拿衣服做跳伞跳下去。然而这时天气转暖,她身体又小,就算扒个精光,来做降落伞,也未必保证她安全着陆,无奈之下将自己以前的登山包割开,铺成一片,在四角拴上钓丝,捆在自己身上,猛冲几步,叫一声:“走你!”从崖上跳了下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道:刚才应该将钓丝栓在腰里,一点点爬下去。不过想这些也晚了,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在她未来的及计算下降速度的时候变一下子摔在地上。
幸好她运气足够,摔在较松软的草从上,当然那招临时降落伞也多多少少管了些用处,虽然跌了个七荤八素,翻江倒海,到底保住了她一条小命,也没摔成半身不遂,只不过一两个时辰之内起不来罢了,她昏头涨脑,竟就这么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睡了过去。
一连做了七八个好梦,终于遇上一个噩梦,有一条朱红大蛇扑过来咬她,将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便醒了过来,一睁眼,月上中天,竟是半夜了。她刚要起身,突然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空中飘飘落在距她不过数丈之处。
当夜天气晴朗,月亮犹如银盘一般又白又亮,将一草一木照的清清楚楚,朱九璇自然清清楚楚看得清来人,中年书生摸样,神情潇洒,气质卓然,不是杨逍还有哪个?当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晃之间,见到他臂弯处抱着一个小小身体,暗自惊讶道:莫非他将不悔掳了来?仔细一看,那小孩身体也有十岁往上了,打扮简单朴素,自然不是不悔,这才略略安心。
好在杨逍未发现她,只是站在原地,朗声道:“蝠王一直尾随杨逍,难不成终于回心转意,要与小弟回坐忘峰吃酒么?”
一声长笑,眼前多出一条灰色人影,朱九璇也不吃惊,心知自己看杨逍便如看神仙下凡,那么看轻功更胜一筹的韦一笑,只有如看灵异事件了。
只听韦一笑道:“杨左使何出此言?你明知道我和畜生喝酒也不会踏上坐忘峰一步。”
杨逍淡淡道:“蝠王真是好兴致,那么就是存心与杨逍为难了?”
韦一笑冷笑一声,道:“杨左使如今手控我教大半精英,韦一笑区区一人,如何与你为难?只是韦某要问上一声,杨左使还把在明尊面前立下的誓言放在眼中吗?”
杨逍挑眉道:“怎么?”
韦一笑道:“你自己知道,我本来也疑惑是不是你,这才来找你问个明白,如今看来倒不必了,杨左使如今欺凌贫弱,强抢贫家幼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指杨逍怀中女孩。

杨逍双目望天,道:“原来是在下作为不入蝠王之眼了,既然如此,韦大侠尽管来为民除害便是,取了在下的首级,莫忘了叫张三丰老道亲手给你写一张‘替天行道’的匾额来挂在你家祠堂之上。”
韦一笑冷笑道:“好啊,杨左使如今自然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了,左一个,右一个抢那些什么名门正派的女子也就罢了,连猎户家的小姑娘也不放过,那么杀几个教中兄弟,自然更不算什么了?”
杨逍听得话中另有深意,一凛,道:“什么?”见韦一笑一掌打了过来,知他“寒冰绵掌”的威力,不敢小觑,只有打叠精神应付,他自恃武功高绝,竟不放下手中孩童,见招拆招,将韦一笑攻势随手化解。
朱九璇趴在草丛中看二人相斗,初时见二人招数神奇,应变精彩,真有大开眼界之感,只觉来到这世上五年便算白活了,那武当功夫与之相比固是判若云泥,什么朱长龄,武烈更如笑话一般,一时热血沸腾,差点就要大声欢呼喝彩,渐渐的,她已看不清两人动作,只看见一道清影围着一条白影快速转动,韦一笑一掌攻去,被杨逍以千变万化的手法化开,便又游离开来,飞速旋开,看得片刻,便觉晕眩,胸中恶心欲呕,忙低下头来,心知凭现在的自己,连看的资格都没有,闭上眼睛,脑中只闪过二人用的招式,记得书中曾道,两人功力相若,但现在二人不比拼内力,交手仍然一时不分上下,韦一笑胜在一个快字,杨逍更得一个变字,她若学韦一笑的速度现在自然学不来,但细琢磨杨逍招式,从他数种掌、拳,指、爪,的灵活变化和匪夷所思的招数运用中,受益匪浅,再细思杨逍出招时举重若轻的神态和挥洒自如的表现,在星光之下,风采逼人,湛然若神,不由倾倒,又想:今日所见的杨逍,与那天所见的杨逍,根本不是一个人,这一个是光明左使者,逍遥二仙之一的杨逍。心下隐隐希望杨逍获胜。
斗了千余招,杨逍长笑一声,推出一掌,将韦一笑震开一步,道:“蝠王还斗下去吗?再下去便是生死之局。”
韦一笑道:“杨左使客气,你若放下那小姑娘,多半就赢了在下了。”
杨逍道:“蝠王未趁人之危,并不曾利用这点来取胜,又何来占便宜之说?这小姑娘是山下猎户的孩子,曾帮助照顾过内子,我带了她来不过想教她几手功夫感谢,并无强抢之事,蝠王满意否?”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根本不屑辩解误会,但这时听韦一笑话中隐隐有认输之意,心情甚好,便即出口解释。他这声“内子”倒把朱九璇听的一寒。
韦一笑道:“既然杨左使说得出来,那便是了。不过,杨左使,你能解释在闹市之中,我手下三个香主横死于无量逍遥掌之下么?”
杨逍讶然道:“无量逍遥掌?”他陡听韦一笑指摘自己杀害教中兄弟,不由暗凛,第一个想道:莫非蝠王耍花样栽害于我?要知残杀教中兄弟,乃是明教五大禁忌之一,如今明教内斗激烈,也未有人敢明犯此律,若坐实了如此大罪,那便人人得而诛之,但现在韦一笑说出无量逍遥掌来,才知此事恐不寻常。
韦一笑冷冷道:“你道这世上无人识得你们逍遥二仙的独门手法?我偏偏在光明顶上见过,如今有人以此法加害教中兄弟,不是杨左使,便是范右使了?”
杨逍道:“自然不是范兄弟,但是——”沉吟一刻,道,“我杨逍向来不屑说谎,无量逍遥掌是我二人独门掌法,但人绝不是我杀的,至于其中缘故,我会去查,总不能叫兄弟不明不白的死了。”看到韦一笑目中露出嘲色,突然厉声喝道:“韦一笑,你信我杨逍不信?”长袖微摆,显是蓄力待发。
韦一笑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也是内力催发,阴森森道:“杨左使,你目中无人,恃才傲物,心胸狭窄,倒行逆施,我向来看你不上,否则也不会再不上光明顶一步。但是,若说你说出来的话,我向来无所怀疑,旁人便是在明尊面前立下誓言,我也只信五分,既然你说不是,我便信你之言,将来若证明我信错了人,便算我瞎了这双眼就是。至于什么追查,那是我自己的事,倒不必杨左使费心。”话说到一半,突然面色发青,牙关格格打颤,自知寒毒发作,断不肯在老对手面前丢人,转身纵去,道:“少陪了!”
朱九璇只能看见韦一笑背影,不知他寒毒发作,心中只想:谁杀了那三个香主?嗯,定是成昆使的计,要挑起明教内乱。很久以后,她才想起,还真是范遥杀的,为了向汝阳王府表示自己与明教早有大仇。正想着,忽然耳边风声不善,抬头一看,竟是韦一笑扑到跟前,张着一口白渗渗的獠牙,朱九璇叫了一声:“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的一躲,自然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眼见她不免从一个华丽的穿越女成为一具僵尸,一颗小石子带着恶风激射而来,贴着她脸颊飞过,刚好将韦一笑阻得一阻,便听杨逍叫道:“莫伤她!韦兄且给小弟个面子。”
韦一笑哼了一声,直接从朱九璇身边飞过,远远叫道:“杨兄的面子,韦一笑死了也会给。”一阵青烟飞过,便踪影不见。
朱九璇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的转过头去,对杨逍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杨逍慢慢走过来,低头看着她,淡淡道:“看得如何?”
朱九璇呵呵两声,道:“好…得很哪…”
杨逍道:“如今我再问你,可要跟我学功夫?”
朱九璇这是对他的敬仰真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来,连连点头。
杨逍微微点头,道:“总算你还知道好歹,你既聪明,又于我杨逍有恩,便算让你传了我的衣钵也可。好,你磕头拜我为师吧。”目光中微露期许之色。
朱九璇犹豫道:“不拜师行不行?我…”正要找理由,杨逍转过头去,对刚放下地的猎户之女詹春道:“你呢,可愿拜我?”
詹春浑身发抖,突然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大神仙,大神仙饶命。”
朱九璇突然想起了网上做的“orz”动画,以及其配音:“老婆,快出来看上帝!”差点就笑喷出来。
杨逍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很好,你便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了,每日三更,你便来这小谷找我,不出数载,教你在天下少有敌手。至于旁人,想来便来,我杨逍不至于追着求人拜师。”说着中指一弹,又是一粒石子急飞而出,击碎了半空中一只秃鹰的脑袋,那秃鹰便如破布一般,坠下了万丈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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