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并不需要。
多么可悲！刺客有了牵挂，岂不是将自己陷于苦难，置于死地！将一颗心如煎如熬，几乎乱了方寸。
然而，我还是那么寂静地在堡中来去，细心擦拭长亭中每一件物什，焚香拜琴，再穿过重重回廊、拱门，到最幽深的一处花丛所在。
隔着一道门，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身边来去的妙曼身姿，感受他淡漠而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气息。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我所不能企及的，关于沈重楼的一切。
渐渐地，从大厅里透出的光照亮了我的裙角、我的袖袍、我的琴，细微的珠佩之响，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多安静啊，我低着头，走进自己并不存在的世界。
真的，就如清晨我在沈重楼门外守候时那样，静得我能听见自己心脉搏动。
我终于知道我到底有多像那个女子，每个人的反应都清楚说明。
我想起了雪。
或许我失去的声音在雪那里，而我们，是她留给闻于天的寄托，是她留下的对沈重楼无尽的挂念。
难道爱上这个男人，真的只有寂寞，只有绝望吗？
最后一次陪沈重楼练剑，他的剑气冷而凌厉。
他说，雪，是闻于天的杀手。
我心头一凛，曲子慢了半拍。
爱上敌人，是雪对闻于天的背叛；刺杀沈重楼，又是不可原谅的罪名。有了这两宗罪，沈重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
而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如果，沈重楼说，你可以开口说话，不知你会说什么。
琴弦应声而断，指尖的疼痛直刺心扉。我甚至来不及流泪，只看见他的剑一甩，听到龙吟般清冽的剑啸伴着丝帛裂响。
他没有杀我。他割下自己一片衣襟，将我受伤的手指包扎起来，然后长剑折断，转身离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
不杀人的剑，留着无用；不能杀人的刺客，同样下场。
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只是我的心已无法抉择。从我第一次见到苍老的闻于天，从我毫不犹豫地把手交给沈重楼，命运已将我带入深渊。
小姐，请。
我点点头，默默地在大厅中央的席位上坐下。
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拆下手指上的布条，轻轻抚过闪着银光的，冰冷的琴弦。
今夜是最后的时刻了，成败在此一举。
我再次抬了抬头，面前灯光柔和。我又一次想起了头一次见到闻于天时的情景，他颤抖着搂住我的肩。无论他抱的是谁，他的怀抱有仿佛父亲般的温暖。
然后，我又想起了见到沈重楼的那天。他的目光淡漠而锐利，扫过我脸上，我看到的是那么寂寞，那么深刻的痛苦。
为了什么我要牺牲在无力挽回的悲剧中？为了什么我要爱上他？我已问了自己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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