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见大王方省怨原 作交谈又省别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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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雄朝她们一审视,在对面威气腾腾一站,微露不耐道:“娇杏!你们这都是在闹什么呢?”
娇杏忿“哼”了一声,一把推开莫弃,收起药盒拢了一下鬓边散落的几丝乱发,扭着腰步到郭雄身边,将前时情形挑自己相重的禀告了一番。凌霄倚靠在石壁上,紧紧注视着郭雄的反应,生恐他对莫弃施难。而郭雄听完,恶目一瞪莫弃,却也没说什么,然后便转向娇杏,微显怏躁道:“我就知道你紧着赶在我前面来想干什么。你昨日不是已经整治过这小子了吗,还没觉得称心如意?”娇杏顿时一翻白眼,满脸不快道:“那算得上什么整治?大王,你这是在帮向谁说话?难道你也和萧莫弃这死丫头一样,都被这小子鬼迷了心窍不成?”
郭雄大现不耐道:“行啦!你就别乱七八糟的胡搅和啦!明知道我还有正经的要事呢!”说着一示意,身后一名跟从急忙搬上一把大靠椅恭恭敬敬地摆在他身后。郭雄往椅中大显威态的倨然一坐,先对着凌霄身前的莫弃喝斥道:“本大王现在要审问囚犯!你还站在那儿碍什么眼?是不是还嫌我没立时就对你加以惩戒啊?”
莫弃大是不忿,却又忌他身份和性情,又担忧凌霄,当真是难苦如煎地犹豫了须臾,终究无可奈何,只得万分不愿的先退向一边。
郭雄的目光再无延怠的顿时直落在凌霄身上。凌霄自从身陷,便早测他对己势必要有一番狠重报复,见他阴沉沉看着自己,当下淡然无惧的面对着他,静心以待。但等了一会儿,却见他那般阴狠眼神下,似乎还颇有别意异色,一副若有所虑、欲言不言的样子。凌霄虚弱伤痛下撑站了这一阵,早有些难支之感,此刻看他形态古怪、全无举动。虽不明就里,也无心关测,索性背扶着石壁缓缓复坐了下去。
郭雄这一下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又见他坐下后便倚在壁上,闭目调息,全不当已等就在面前;虽然双眉微蹙,也露出些憔悴之色,却更是一副全无所谓的自若形态。更按捺不住,显凶喝道:“小子!你现在知道悔改了吗?”
却见凌霄置若罔闻般一如前态,竟似连眼皮也懒得再抬一下,不由对他这副轻怠之形大感恼火,啪的一拍椅扶,盛怒喝道:“秦凌霄!本大王问你话呢!你又给本大王装的什么聋卖的什么傻!”
凌霄这才睁眼一望他,平平静静道:“我倒并无装聋卖傻之意,只是不知如何回答大王你这一问。”郭雄见他说这话时倒似甚显有礼,只道他已有些忌怯,怒色一敛道:“本大王问你知道悔改了没有?这又有什么可难回答的?”
凌霄唇角一扬,微露诮意道:“如果我这会没思错,那香儿姑娘就是大王你的师妹‘火狐狸’胡红香了?那她化妆成一被吊野林的落难弱女引我救助自是你们设计好的圈套,我又怎能如你所说是因要带走你手下献给你的女人而招你怨恨?郭大王,想必镇中的那店小二也是你早布下的人吧?我与你应是素无仇怨,虽然实在不明你们为何这样煞费苦心、花样百出的非要将我算陷于这谷中不可,但这一切既是全出于你的算计,我所行也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过错冒犯到你,所以自认没什么可悔改的。大王应该比我深明此节,却又非要出此一问,我便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雄哼笑了两声,说道:“你自是不知咱们有何仇怨,不过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老子当年称雄江湖时,曾有一甚是投和的结义兄弟,他姓贺名五,绰号‘追云蜂’!”
凌霄脑中早已是疑云团团,只是这一场事端下来,又哪得时暇细忖?况且他就算有暇细思,也绝想不到贺五身上。直到此时闻言,方才恍然大悟,“噢”的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他寻仇。”至此再无多言,只听郭雄接道:“正是。本大王自隐退江湖,本已有好阵日子不见他。数月前他忽传信于我,说已往京城投身发迹,待得闲暇便来谷中探望我。我只道他这下到了那世间一等的繁华富贵、美女如流之地,更不知得有多风流快活,万不想月前一见他,他竟已成了个跛子!”说着大现愤恼道:“秦凌霄!我义弟人送绰号‘追云蜂’,就是因为他轻功超凡!你却废了他一条腿!那就同废他武功一般!想我那义弟武功成就虽不及我当年,却也是黑道中有名的人物!此番到京城,本是想大大有番作为、好好享番乐子,却不料被你害得身残功丧、胆志全消!就连我让他留在谷中待我设计伺机帮他复仇他都不敢,失魂落魄的在我这里方待了两天,便灰溜溜的赶着回老家去啦!你这小子当真可恶之极!我又岂能轻饶得了你!”
凌霄却任由他怒嗬暴叫,始终淡然静望着前方。郭雄停了一时,又愤恨难绝道:“本来他自己都没胆再寻你复仇,我也大可不必多这个事!可自他走后,我一想起他那副已如换了个人般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子便觉得有气!自从他在我脑中深刻种下了你的印象,只要一想到你我就耿耿难安!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虽然我老是被想能拿住你的念头折腾得食不知味,但也没敢想往京城去寻你。你们大秦世家的威势实在太过厉害!我郭雄曾闯荡江湖多年,可不是那等不知死活的愚莽武夫!本来我已有些灰了此念,万不想竟会在日前突然闻听附近绿林中传言京城白道中有一趟重镖沿途经过,而领首押镖的正是你这个秦家的七少爷!只可惜我深居此谷,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晚了些,你们一干人马早已行至前方市镇。我便派人一直紧重打探你回返时的行踪,原本我也顾虑到你势必在本地之前或是本地之后的大镇中打尖,不会在此处停留,还苦筹能将你引往此处的计策,万不想你竟能自己送上门来!嘿嘿,小子,你说这可不是天助于我!虽然我事先虽也拟下多般计谋、却总没能有个万全之法,这一场乱哄哄的下来也出了不少不虞险情,但也总教你落在了我的手中!想当初贺五那小子把你描述得神乎其乎,老子还只恨他是被你吓破了胆!现在回想起来,倒幸亏有他那一番紧重之言,我才将信将疑的没太大轻视于你,小子,你当真了得!可惜你们秦家调教出的子弟武功虽果然不错,你还毕竟太嫩了些!我就不信凭你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终翻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去!”说到这里,已是得意难禁的大笑起来!

凌霄全无声息,如木雕石铸般动也不动的端坐在那里。郭雄笑毕后又凝望了他一时,洋洋自得道:“你这会子怎么一声儿也不敢吱了?小子,你现在知道怕还来得及,只要你能诚心悔改,本大王念在你是个后生晚辈,也可不与你计较。”
凌霄不禁诮然一笑,这才张口道:“大王先前不是还说我可恶之极、不能轻饶得了我么?怎么此时又可不与我计较了?如此自相矛盾,倒真让我费解。”
郭雄顿现出些自失之色,一时竟结舌语塞。凌霄也不待他解释,诮意更盛道:“晚辈多谢你这位前辈的好意,不过可惜得很,在下就是素来喜欢自命侠义、多管闲事,自问伤你义弟乃是替天行道、行侠义举,没半点错处,也就没什么可悔改的。我而今既陷于你手,自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是以无话可说,倒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好怕。”
郭雄顿时得意全消,大现羞恼,一拍椅扶暴喝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凌霄轻“哼”一声,实无半点惧色,眉宇间一派正气凛然道:“我初次与令义弟瓜葛,是逢见他为取悦于主、又为足己淫欲而百般戏弄欺辱一良家少女,心觉不平而出手制止,当时便告诫他日后要慎独言行、好自为之,此外再未出半分重惩。不想未出一月,便又在京郊撞见他恶习难改、逼奸民女,那女子拼死不从,他竟恶心腾起、意欲杀害!若非我恰时经过,那无辜民女岂不是凭白遭此灭顶横祸、屈苦成为地下冤魂?似他此等心肠歹毒的顽恶不法之徒,取他性命都不为过,而我当时虽义愤填膺,却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重手伤废了他一条右腿,让他不能在仗功害人而已,怎么这样大王你还要为你那义弟甚感不平吗?”话间斜目一睨他,满目傲蔑挑动之色道:“那我而今也逃不过大王你这诸多阴微伎俩,你大可以任施报复、一偿心愿啊,却又磨磨蹭蹭的等什么?”
郭雄脸上忽青忽白,狠狠凝望着他,眼中恶光迭爆!莫弃从旁见到,心头一阵惊惧,只道他势必就要对凌霄痛下毒手,周身正激起一股不顾一切也要阻止他的冲动!却又见他恶色一敛,突然平静下来道:“算啦,江湖争斗,死伤稀松平常,我那义弟既技不如人,那也只好认栽!想那贺五的武术还算不得什么超级,轻功却绝对是一流,以往行事也偶有失手的时候,但即便敌不过对方也没人能追上他。不想方到京城数月,就有两次都偏偏是被你撞到,非但远非你敌手,还连轻功也比你逊色一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最后更废于你手,在你面前真是如鼠见猫,只有任你主宰的份、实无半点法子可想!他自己当日都说,你就是他命中的对头克星!既然如此,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没什么再替他好说的了。小子,你的本事本大王也不得不深为认服,我惜你也算是个少年英雄,只要你别再在我面前逞强,肯乖乖听从于我,我就可饶过你!”
凌霄一瞅他,微露愕惑道:“你要我听从你什么?你千方百计算陷我到此,不就是极欲替贺五报仇泄恨么?如今阴谋得逞,为何又数次这样莫名奇妙的自反前言?”说着不禁撇嘴一笑,实感不耐道:“郭大王,我确实想不出有什么可为你效力之处。我现在受伤中毒,实在没精神与你再多无谓交谈,如果你是想让我和你同流合污,那就趁早别有这妄想。”说完轻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微微阖目向后一倚,似是再懒怠说话。
郭雄双目紧凝了他须臾,朝后一挥手道:“先去给他拿点水喝!”他身后一排侍立那四人正尽皆高声应命,凌霄已当即傲声断拒道:“不必啦!令徒之手碰的水,我还怕有污自己的嘴。”
郭雄顿然一怒,却听莫弃已急声大叫:“不秦公子!你别为难自个儿!我去给你倒碗水来!”说着已一阵风似的向洞外跑去。
郭雄见她如此,心中虽然忿恼,一时却也发作不起来。不过少顷,便见她端着碗水生恐有半分迟延的急赶了回来,一路疾步奔到凌霄面前,双手捧着那碗水到他嘴边,好不关重紧切道:“七公子,你快喝口。这碗我已洗过两遍了,请别嫌弃。”凌霄好生感激,忙就着她手喝了一口,见她仍满目期色,便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然后对她情意真挚道:“莫弃姑娘,谢谢你。”
莫弃目光一闪,大现感色的凝视着他。郭雄见她二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再按捺不住,忿笑一声,对着莫弃喝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娇杏倒还真没冤枉你!你是想汉子想疯了吧!”
莫弃心神一回,顿时忿目一望他,脸上阵阵潮红,竭尽全力才压制住激荡不平的情绪!凌霄也省思过来这样会对莫弃有所连累,忙放下碗对郭雄道:“郭大王,你究竟意欲何为?我这人有时愚笨得很,听不懂你的意思,你大可以直言相告。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助你做什么不端之事,那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答复你,不必再徒费这个心力。”
郭雄顿时果如他暗欲的心思被招回复到他身上,阴沉注视了他斯须,意存试探的缓缓道:“我听说你们秦家有套世传的神功心法,叫做‘神光回照功’,可助人恢复内功,奇效显著,这事我已多方打探落实过,你可不要告诉我是讹传。”
凌霄早觉他神情怪异,闻言立时有些明白过来道:“原来你真正关重的是这个。”
郭雄见他说了这一声便顿下口来,心头不禁一急,只道他是不肯相告,正欲威言逼吓,却见他已半无隐瞒之意道:“我秦家是传有这门‘神光回照功’,不过此功只可能令曾失内功的人恢复原有内功,却并不能助人增长内功,你问它又有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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