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拼》[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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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儿像往常一样看都不看吧台里面一眼,一进去就以一种运筹帷幄的眼光慢慢地扫视着酒柜上一排排的酒水饮料。究竟是五元一瓶的酒中酒霸好呢?还是两元五一瓶的青岛啤酒好?
最后他终于决定了,喝酒霸吧。青岛太便宜。
于是,他以一种拈花微笑的姿态把手上的点歌单递了过去,“老板,点歌。”
“好,你喝什么?”一个清脆细腻的声音代替了老板粗鲁的乡音,这个声音像一颗优美的种子撒进了地儿的心田。
地儿低下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的头颅,带着一丝好奇望向了面前的那位女孩。这个场景用多天以后地儿自己给我们的描叙更为贴切:
“你们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她,听到她甜腻的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她妈妈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我。我看到她就知道,她也有这种想法。”
事后我们亲眼看到了,这位姑娘甜腻的不仅仅是声音,身材也很甜腻,就像一块快要融化的蛋卷冰激凌一样,壮硕而下垂。
在两眼相对的一瞬间,地儿改变了一个主意。他决定只给袁伟点白酒,而他,将要喝点能匹配他游吟诗人身份的具有浪漫古典情怀的东西。
“我要一杯咖啡!再给我的朋友来瓶酒中酒霸!记住,咖啡多加点糖!”
为什么咖啡和酒中酒霸后面要用感叹号,那是因为地儿当时是带着一点点的不屑说出来的,而咖啡两字则隐隐有种《陋室铭》一样的精神优越感。
点好了东西,地儿端着酒和咖啡走到了自己的桌上。
“还喝###咖啡啊。这个咖啡上次你都喝中毒了你不记得啊。可能是假的,鹊巢,这个牌子听都没有听过的。”袁伟惊异地说。
地儿淡然一笑,头都没抬,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懂。”
安静地端起了面前的一次性塑料杯,好像有点烫,手微微啰嗦了一下。细细品了一小口N多糖的鹊巢咖啡,地儿真的感觉甜到了心里。(那个年代是没有咖啡杯这个概念的,不管什么饮料,一概塑料杯,简单实用。淳朴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千古美德。)
稍坐片刻,吧台对着大厅的小窗口里探出了一个甜腻的脑袋,“《挪威森林》开始了,谁的?”
地儿站了起来,对着窗口微微一笑,一手背后,一手放于胸前,轻一弯腰,“鄙人的,多谢老板。”
“哦,去拿话筒咯。”
地儿对那位姑娘把麦克风称为话筒点错愕。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最亲近的两人之间,总是自然为好。所以,他满足地笑了,走到旁边一桌刚唱完的地方,彬彬有礼地拿起了麦克风。
一般人唱歌,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唱完就算,但是地儿不。他总是独特的。自从某次看到张国荣的演唱会,张国荣靠着钢琴,一腿支撑,一腿微微曲起,一只手放在裤袋高唱《风再起时》的风姿后,地儿就开始这样了。没有钢琴,他就靠在墙壁或者桌子椅背之类的东西上。但是一定要这样站着唱。
音乐响起,地儿闭上了双眼(当他唱歌时候,两眼绝不睁开,至今如此)。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在你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比伍佰更为苍凉古朴的嗓音,伴着令人肝肠寸断的旋律响起。天地又是一片虚无,世界万物皆从浮云而去。
在这一刻,地儿不再是地儿,不再是今生的一个古惑仔。他前世是独登高台,念天地之悠悠,怆然而泪下的诗者;他后世是缠绵千年,化树等爱的情圣。可惜的是,那份爱正在吧台接着别人的单,没有看他。
音尽,人静,余音未绝,咖啡未冷,双眼亦未曾睁开。所有人沉浸在了地儿苍凉古朴的唱腔中。可惜的是,世间万事,皆是过尤不及。地儿一直觉得自己的歌声很有特点,但是对我们这些旁人来说,特点是有,就是过于了沧桑了,这么说吧,比伍佰、阿杜加上杨坤还要沧桑一些。
“哎,你唱完了还站在那干什么?别人对唱要两个话筒,你给别人唦!”甜腻的脑袋又从窗口伸了出来,而一个穿中学生衣服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地儿的面前,奇怪地望着他。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感触太深,失礼了失礼了。”
“没事,你先坐下,下首你们的歌。”姑娘对着地儿甜腻地一笑,地儿觉得自己的歌声完全征服了她。
片刻后,对唱的两人唱完,大厅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地儿觉得有一丝奇怪,为什么他唱的时候没有人鼓掌?但是转眼他明白了,大音希声,那些人被震撼了!
刘德华《冰雨》开始了,袁伟拿起了麦克风。说句题外话,袁伟爱唱歌,但他和地儿不同,很多人的歌地儿都爱唱,但是袁伟只爱刘德华,到今天都是。而且,他绝的地方在哪里?他唱刘德华绝对是可以乱真。不要给我说刘德华唱功不行,模仿很容易。能达到袁伟那个程度的,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多豪华的歌舞厅唱歌的歌手,我没有见过比他像的,甚至可以说就是刘德华原音再现。在那个年代,全国都爱刘德华,能唱这么一嘴的绝招,是很招蜂引蝶的。

袁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曲唱完,全场掌声雷动。袁伟很潇洒地喝了一大口酒,看都不看鼓掌的人。
一边的地儿发现了一个让人堵心的情况,那位甜腻的姑娘,从袁伟开始唱歌,就一直把脑袋伸在窗口呆呆地望着袁伟。那种眼神,地儿记得,就像是当初三哥打架,袁伟望着三哥的样子一样,那是敬佩与激动。
还有更堵心的事情。等袁伟唱完之后,姑娘走了过来,到了他们的那一桌。地儿正襟危坐,姑娘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故作羞涩地低着头擦了两下桌子,不停地瞟着袁伟,袁伟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对袁伟说:“你刚才的歌唱得真好,你们还要唱什么不唱啊?”
“哦,那就再来首《缠绵》吧。地儿,你唱什么?”
“我唱现在最流行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袁伟,你不要老是唱刘德华的歌唦。你怎么这么单调啊,换个口味咯,唱黄家驹的。”地儿用上了心计,他知道袁伟的粤语发音带有很重的乡音,而他自己则希望用有些寓意的歌来吸引注意力。
“不啊,我觉得他唱得真的很好的,我也想听呢,我就给你点《缠绵》?”
袁伟也注意到了女孩对他的崇拜,哈哈一笑,头一偏说:“随便!”
自信,这就是自信。
姑娘安静地一笑,就像一个懂事的媳妇一样,走了进去。地儿满头大汗,但是他不认输,他要再搏一把。
“这个女的就是长的太丑了,绝对喜欢我,哎。将就还是可以的。”姑娘一走,袁伟就说道。终其一生,他对于女人都有一个坚定不移的基本原则:喝稀饭比饿肚子强。
所以,女孩不漂亮他也许会抱怨感叹几句,但是他一定不会放过。无数事实证明,这是铁律。
地儿一听大惊失色,对于袁伟的了解,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你啊,就是这么黑眼睛看不得白银子,没点城府。这么丑的女孩,你都有瘾,你天天跟着三哥,多得是美女,这个有什么搞头啊!”
“再看看吧,反正天天也没有事,好搞的话,搞了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尔虞我诈地讨论着。歌开始了。
也许是地儿的嗓音实在不适合唱任贤齐的口水歌,《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这样的欢快情歌,他一样唱出了苍凉古朴的感觉,听者肝肠欲断。
而袁伟在一段“爱得越深越浓越缠绵”之后,再次获得全场掌声,边上几个少妇和初中的小妹妹也貌似被他粗犷的外表、随意的举止和美妙的歌声所打动,频频送来秋波,如果各自身边没有男人,估计也会像点唱姑娘一样过来了。而地儿在这个悲惨的夜晚却变成了一个无人注意的透明人,这是有着强烈古典主义浪漫情怀的游吟诗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他做不出任何有力道的反击。
袁伟端着酒走到了吧台前,开始和姑娘热火朝天地说道了起来,从窗口望去,可以看见姑娘胸前的两颗**在袁伟的引诱下,随着笑声澎湃汹涌。地儿咽下了一口口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岂可让他袁某人一人专美。于是,他也端着一塑料杯的咖啡走了过去。
“小姐,打扰了。你这里有蓝山咖啡吗?”地儿绅士地搂住了袁伟的肩膀,打断了他们狼情妾意的谈话。
“我们这里只有鹊巢咖啡,蓝山的牌子没有?很好喝吗?”姑娘定定地望着地儿。
这一瞬间,九天十地,诸位神佛都对地儿今晚不幸的遭遇起了同情心,给了他一个顺利的突破口。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利用平时在杂志上看来的各种各样对于咖啡的知识,和自己独特的理解想象,地儿给姑娘上了完美的关于咖啡的一课。甚至品红酒要看挂杯度,如何醒酒之类的知识都被他引用到了这堂课里。(事后有次,袁伟喝咖啡拿着个杯子不停地摇,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跟地儿学的,看挂杯度,我战栗。)
既然连袁伟都被他忽悠晕了,何况刚从乡下出来的小姑娘。点歌姑娘顿时被地儿震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地儿,一闪一闪的亮着晶晶,“看不出来,你懂得真多。”
地儿满足地一笑,他知道,开始唱歌所失掉的分数补了回来。他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他拉着袁伟起身,“走吧,胡钦他们要下课了。等着呢。”
“明天你们还来吗?”
“来,还是你值班不?”
“是的。不是我,你们就不来啊?”很是羞涩地**着。
“来啊,一样来,明天见啊!”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和一双狼牌运动鞋,潇洒地走出了圆梦KTV。
据袁伟说,那个夜晚,地儿在给姑娘上课的时候,至少喝下了五塑料杯咖啡,夜晚再次无眠,上吐下泻。
他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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