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决战严岛～前篇（四）
天文二十三年的三月，安芸国银山城下。
“明智氏的小子，只是有点**铁炮的小聪明罢了。”
开战之前说出这番话来的人，是西安芸地方的豪族首领羽仁有繁。
天空中的羽箭，象是突然出现而后迅猛投林的吸血虫群。一批吸血虫穿透树叶，啪嗒啪嗒的雨点般落下。随后，总有人类的惨叫声与之呼应。
相比之下，从林中射出来的羽箭则要稀疏得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这种稀疏达到一定程度时，林外便有士兵开始呐喊骚动。
这时候，一个战袍上满是鲜血的少年骑着马穿过树林。
“父亲大人，我军已不能维持，请下令撤退吧！”
矗立在羽仁军本阵中，羽仁有繁从老远便一直注视着奔来的少年，眼中充满悲悯。
少年是他的嫡子，羽仁藤直。
“桂大人那边情况如何？”
“听说也不行了，正向樱尾方向败退中。还有……银山城已经陷落。”
羽仁有繁抬起头，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来。
背靠银山城布阵与毛利军作战的西安芸豪族联军，右翼的支点是樱尾城主桂元澄，左翼是草津城主羽仁有繁。如果同时撤退的话，眼前的战线就这么完了。
羽仁有繁有些想不通，骁勇善战的自己是如何战败的？
为避免在敌人的铁炮之下遭到无谓的损失，他将阵营布在树林中。然而遗憾的是，羽仁军引以为豪的弓箭队在与敌人的交锋中仍然处于下风。原因也许是，士兵们不习惯在盛开的樱树林里作战。
当毛利军的箭矢疯狂从树巅陨落时，羽仁军射出的箭矢却被树枝阻挡，有的失去了力量，有的失去了准头。同样的树叶屏障，为何敌人的箭矢就能够残酷的穿透它？羽仁有繁想不通这件事情。平生第一次，他感到大自然不公正。然而此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失败。
“全军，向草津城退却！”
本应向银山城退却，无奈银山城已经陷落了。败走的西安芸部队，只能分散朝自己的城堡退却。
现在，西安芸地区的银山城城门已经大开，整齐入城的是忠于毛利氏的军队。
“这到底是什么魔术？西安芸地方最精锐的羽仁弓箭队，你是怎么打败他们的？”在入城的时候，吉川元春还在反复问这个问题。
“这不是魔术，只是牛顿的苹果落地罢了。”光秀答道。
“什么苹果落地？哪有苹果？”吉川元春更加糊涂。远远望去，他只能看到风中飘散的樱花。到了末了，他还派人进去树林，要找一找是不是真有什么苹果落在地上。
光秀能听到背后龙姬的清脆笑声。遗憾的是，这么好听的声音他无法与别人一起分享。扯到牛顿身上有点滑稽，但他的苹果的确帮了自己的忙。天空坠落的箭与向上射去的箭，在穿透树梢盛开的樱花瓣时受到的阻力有一些细微差别，这是因为牛顿的苹果在其中作祟。只凭这点细微的差别，毛利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细微决定命运。也许有一天，光秀的命运也会被‘细微’所决定吧。”
光秀点点头，他很同意龙姬的说法。
“我军暂时驻在银山城。元春，先派人前往樱尾和草津城进行调略工作如何？”
“樱尾城方面……我应该亲自去一趟。”吉川元春慎重地回答。
银山城的军事会议上，光秀与吉川元春达成了暂停进军的共识。要知道，毛利军虽在银山城下打了胜仗，从去年开始的连续征战却已让士兵们的怨气到达顶点。如果乘胜前进，那只会中了陶晴贤的下怀。因为陶晴贤的目的，也许是利用各地的豪族军队来将毛利军拖垮。这个目的一旦达成，陶家的精锐大军便会犯境而来。
现在与毛利军作战的，其实并非陶家本族的部队。而是效仿石见国的豪族们，西安芸的豪族组成的反抗毛利氏的联军。
只不同的是，西安芸本是根基牢固的毛利领地。
西安芸豪族联军的领袖人物，是樱尾城桂氏，还有草津神领众羽仁氏。这两个家族曾经都是效力于相合元纲帐下的忠臣，其中桂元澄还参加了去年的吉田郡山之战。只是拒绝参加其后的尼子领地侵攻战，桂元澄独自引兵回了樱尾城。而羽仁有繁则性格刚果激烈，他在相合元纲死后便宣布脱离毛利家，投靠西边的陶晴贤去了。
光秀认为，陶晴贤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相合元纲死后，西安芸地方的不稳迹象。他展开政治调略，让西安芸豪族和石见豪族一样组成联军，把毛利军引入苦战的漩涡。这样分析的结果，他就不得不承认陶晴贤的军事才能不仅是在战场之上。
这个人，也许是位真正意义的战略大家吧。与这样的人作战，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战争会走向何方？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这些问题光秀也很难回答。
三月底，吉川元春带着一脸晦气从樱尾城回来。不仅是樱尾城，草津城的调略工作也以失败告终。看来，西安芸各豪族丝毫没有因为银山城外的败战而动摇对抗毛利军的决心。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在自己城头上树起了标志陶家（也是大内家）的唐花菱旗。
无可奈何之下，四月初，受毛利元就连连催促的吉川元春只好继续率军西征。他不是很明白，那些豪族明知已无胜机，为何还要执着应战？银山城之役，毛利铁炮队给桂军以致命一击，用弓箭队狠狠的教训了羽仁军。他们的目的本是威慑，是想早点结束这场徒然无益的战争。
那些西安芸的豪族，他们对毛利氏的仇恨为何到这种地步？
四月六日，毛利军与西安芸豪族联军之间的战火再燃。丢掉了银山城的西安芸豪族们，他们已经失去了致胜的机会，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六日之战，豪族联军再次遭受挫败。中旬，毛利军攻克八木城；下旬，攻克己斐城；五月初，将樱尾城团团围困，与前来增援的羽仁有繁在城外进行了一场大战。羽仁军又吃了大败仗，被截断退路的羽仁有繁只得丢下自己的居城草津城，率残兵往周防国的山口方向退却。几天后，在吉川元春的苦口劝告之下，樱尾城主桂元澄开城投降了。
连续苦战的终结，光秀和元春刚刚以为可以喘上一口气。然而一道不合情理的指令，却突然从吉田郡山城中发了出来。
“桂氏叛逆，应予灭族。”
灭完了相合元纲和本城常光的毛利元就，似乎变得有些乐此不疲。他难道就不能从中，稍微吸取一丁点点教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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