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绝望主妇手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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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敷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选择,或者说,她现在是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选择嫁给焦仲卿,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当初怎么就像着了魔一样,走在街上,第一眼就相中了那斯文秀气的焦仲卿。他一身素色的衣袍,一抹清香的微笑,就这样印刻进她那颗一直高高在上的心。
为了他,她听从了闺中密友的建议,不惜冒着被耻笑的风险偷偷将春药下在茶中,只为了他能垂怜爱抚,**巫山。
为了他,她不惜用尽心机,算好日子去怀焦仲卿的孩子,跟家里闹翻了天,都只为能嫁入焦门。
而现在,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夫妻情意?哈哈好笑,除了那次在药性的催逼下他与她刻骨缠绵,除此以后,她从来都没感受到他半点体贴与温存。
怀胎三月,她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小姑婆婆都很紧张,唯独焦仲卿不闻不问,那神情,仿佛她怀的孩子不是他焦仲卿的骨肉。
怀胎九月,莫名的忧郁与孤寂缠绕心田,她多渴望能得到丈夫的一点问候与关怀,能摸摸她的肚子,和孩子说说话。可他只是冷冷地关上书房的木门,眼里全是凛冽与无奈。
半夜里,孩子尿床了,她强忍着睡意和寒冷哆哆嗦嗦地为孩子折腾了半宿,刚刚睡下,孩子又饿了,奶喂完了,天也亮了。
她受够了!想她秦罗敷当初千娇百媚,袅袅婷婷。引来多少狂蜂浪蝶,求亲的人家把她家门槛都踏坏了几次,可她就像吃了**药,一心认准了焦仲卿,到如今她的痴心、苦心、怨心都被这些枯燥而痛苦的日子打磨的没有任何棱角。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解脱了,就这样慢慢变老变丑,最后永远的闭上眼睛。
可上天毕竟还是眷顾她的,就在她绝望到快发疯的时候,一个那样俊逸不俗的男子闯入了她的世界。就好像黑暗中衍生的光明,就好像沙漠中幻化的甘霖,他叫李平。
哄睡了摇篮里的阿毛,秦罗敷的唇边浮上一丝遮掩不住的微笑。焦仲卿不爱她算的了什么,自有比他更优秀的男子爱恋自己。今年的春色,如此美好。
抿了抿已经很整齐的鬓角,那李平约了她今夜相见,她既期待又忐忑。喜的是这多情书生竟真的对她有意,怕的是万一泄露出去,那她又该如何面对?
夜已深,星已沉。秦罗敷轻轻推开了房门,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其他人房内已经熄了烛火,连焦仲卿的书房都是黑静静一片,这太过的安静,反而使她有些不安起来。
罢了!大不了大家撕破脸皮闹一场算了!秦罗敷给自己打了打气,推开焦家最后一道大门,沁凉的空气刺激着她纷乱的心,使她顾不上多想,大步向一条幽暗的河边走去。
是了,就是他!想不到他真的如约在这里等她!只见李平反背着双手,挺拔的背影勾勒出清冷的神韵,黑色的衣袍衬托出他沉稳的气质,强压着心头的窃喜与兴奋,她朝李平站的位置悄悄走了过去。
“罗敷,你为何骗我?”还没等秦罗敷张口唤他,李平便转过身来,像是早已知道她的到来,紧锁眉头,面色冷沉。
“我、我何时骗你……”秦罗敷没想到千辛万苦等待她的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发懵。
“那日我问你可有家室,你不是说没有吗?”李平冷冷一笑,却笑的让秦罗敷心惊不已。
“那是因为……”还不是怕吓跑你!后半句话秦罗敷没敢说出口,只能为难地闭上了嘴。
“若不是正好听朋友说起你现在是庐州笔吏焦仲卿的妻室,我恐怕还被你蒙在鼓里。难道我李平竟会因为你有夫有子就嫌弃你么?难道我李平在姑娘心中就是这样畏惧坎坷么?”李平眼神愈发炽烈。
“你是说……”秦罗敷惊喜地看着李平,他原来是气这个?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已有家室还答应幽会生气呢!
李平索性一把将罗敷抱入怀中,嘴唇低低靠近她火热的耳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我想娶你过门,一辈子呵护你,你呢?”
“我也想啊!”秦罗敷再也顾不上矜持与害羞,把头在李平怀里埋的更低了些。浑身因为幸福而微微地发抖,她没有在做梦吧?这么风流英俊的男子,竟然这样深爱着她!还说要娶她,呵护她,如果这是梦,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是……”李平不知为什么,怀中的温度又渐渐冷了下来。
“可是什么啊李郎?”秦罗敷已经彻底沉沦在这温柔的怀抱中了,想也不想便顺口问下。
“可是你现在带有一子,若真的改嫁过来,我父母必定不允。”李平无奈地摇摇头。
“这有何难,他焦家香火稀少,我若真的被休,儿子必定会被那留在焦家的,李郎又何需过虑呢?”秦罗敷眉飞凤舞地说着,完全没注意李平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你……竟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么?”
“李郎,从此刻起,我的心中只有你。”秦罗敷含情脉脉,像不经意般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雪白的粉颈浮现出淡淡的晕红,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呼吸加快,想入非非。
李平却仿佛视而不见,沉默许久,忽然推开秦罗敷香软的娇躯:“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回头孩子哭了找不到娘,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秦罗敷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毕竟人言可畏,万一孩子哭起来就麻烦了。
“那好吧李郎,你多保重,我们明日再来此地相会。”秦罗敷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的情郎,越看越爱,越看越痴迷。
“知道了,快回去吧。”李平望着秦罗敷摇曳生姿的背影渐渐远去,身影也越来越淡,直至透明。
“罗敷、不,不!兰芝!”李平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时间竟醒不过来。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仿佛只能动动自己的手指。
“李平!我在这里,你怎么了?”冰凉的小手温柔地覆盖上他的额头,却给了他无尽的力量,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兰芝……”李平悠悠醒来,望着面前清秀佳人熟悉而美丽的脸庞,唇边溢出笑意:“兰芝,你还是心疼我、担心我的,是吗?”
“……”刘兰芝低下头,说不出话。
李平也不逼她,毕竟这一点关怀对于他来说,就是很大的慰藉了。
“我刚才迷迷糊糊地梦见,我跑到了一条黑暗的河边,有一个热情艳丽的女子扑进我的怀中,还说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跟着我,我自己说了什么却一点也记不得了,只恍惚记得她的身形是长的很美的。你说好笑不好笑?”李平支撑着额头,笑笑。
“难怪你醒来的时候,嘴里叫着别人的名字。”刘兰芝似有所悟。
“哦?我叫谁来?”
“好像是叫罗敷这个名字。”
“罗敷?秦罗敷?难道是她?”李平口中喃喃地说道,是那个曾被自己利用过对付焦仲卿的女子么?
“对了,弄轩还没回来么?”李平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哦他、他好像不知道与谁赌气,出门去现在都没回来。”刘兰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哼!随他好了,他以为我会出去找他么?”李平注意到刘兰芝的表情时忧时悲,还以为她是与弄轩发生了口角而不高兴,便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管他了,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不会出什么事的。兰芝,你终于肯让我牵着你手了,你知道我有多珍惜,多高兴吗?”李平见刘兰芝不像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更加喜悦。一时间也疏忽了刘兰芝表现出的许多漏洞。
“有……李平,你真的这么不在乎弄轩吗?”刘兰芝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着浓浓的苦涩。
“在乎吗?”李平沉吟着:“也许,曾经是。但他毕竟是男子,我也没勇气去面对世俗的眼光。好在你出现了,兰芝,你知不知道,自那日你第一次进府后,温柔天真妙语如珠,才思敏捷光华照人。我便再也无法将你从心底抹去。我才真正地感觉到女子的美好,这两年来,你不看我,不理我,你可知道我心都要被这种冷淡折磨碎了?现在你可是也为我有了一丝心动?我给你时间,慢慢接受我,好么?”
刘兰芝垂下长长的睫毛,看不出是辛酸还是甜蜜,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么,原来,你是从那时便爱上我了……果然,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哈哈……”
李平忽然觉得兰芝仿佛变了一个人,但他却潜意识的逃避猜测,兰芝忽然而现的柔情太珍贵也太诱人,就算是谎言,那也是他永不想戳穿的谎言。
弄轩冷冷地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像孩子一般满足而开心的男人,不知道当他明白真正的刘兰芝已经被两年前司马玉救走,而自己却变成了刘兰芝的模样时——他会是怎样的震惊与表情。或许他真的很傻,哪怕是借着别人的躯壳,也仍贪恋着那一点点最后的温暖。哪怕自己已经心碎成灰,伤痕累累,他仍无法停止对李平的痴爱和不舍。李平是刀锋,无情而冰冷。自己是飞蛾,脆弱而不悔。
“天还没亮呢,你再去睡会吧!”李平深深地看着兰芝或者说是弄轩,而这一刻又是多么温馨与短暂。
“好,你也再歇息一会吧。”弄轩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转过身去,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的涌出眼眶。司马玉说他可以变化七天,七天——这将是他此生中,最留恋的时间……
与此同时,秦罗敷趁着夜色浓厚,轻轻溜回了卧房,见孩子睡的和小猪一样可爱逗人,又不禁回想起刚才与李平的对话,她或许不是个好妻子,但她绝对是个好娘亲啊!说实在的,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可爱的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有这么轻松便割舍得下!可是……那李平又实在是人品出众,仪表不凡,更难得的是,对自己也有心。她实在不想在过这种没有感情的夫妻生活了!她知道焦仲卿累了,烦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既然如此,那干脆一拍两散,各走各路,对彼此来说,也是种解脱吧!
暗暗拿定了主意,秦罗敷点了点头。明日,便是她秦罗敷与焦家一刀两断之时!
林小鱼撤去了隐身术,冷冷看着秦罗敷从犹豫到肯定的表情,也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些什么事了。这个女人很艳丽,很泼辣,更重要的是,她有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洒脱与勇气。也许在这个时代她的行为是被人唾弃甚至责罚的,但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撇开别的不说,至少她敢于追求她的所爱,哪怕是用错误的方式,哪怕是用卑鄙的行为,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罗敷的迷人之处,也就是她的可恨之处吧!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在焦府那棵古老的大树枝桠上,根据这两天的暗访与法力追寻,林小鱼也打听到了曹冲这两年都流连忘返的烟花之地——幻春楼。除了伤心,她也隐隐生出一丝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竟能把她的冲儿迷成这般模样,或是这两年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往,让他的冲儿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或者说,真正的曹冲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曹冲,只是恰巧长的像而已?林小鱼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揪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她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顾不上这两天已经调用了太多法力去控制李平的魂魄与秦罗敷周旋,她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就在她做法移位之时,耳边忽然响起左慈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两年的道,你这条鱼儿是白修了!不光擅作主张,而且一点心都静不下来!”
林小鱼悄悄吐吐舌头,差点忘了师傅可是随时能监控到她的行动的!算啦,山高皇帝远,师傅,您老就睁只眼闭只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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