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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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麻花蔓。初生与一般籐蔓无异,顏色更為翠绿,约莫长至两个手掌高时,会寻其他麻花蔓,相伴相缠共生,若寻无独生,则永生这麼高,连攀壁都不肯。切段煮汤治眼雾不清。以往其翠绿总让人想起毒仙子,近来却让人想起其攀附的功力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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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活了,活著好苦,生不如死,你们让我死了吧!别再拦我……不能和所爱的男子在一起,活下去还有什麼意义……刀子给我,一刀刺进我心窝……绳子呢?让我上吊算了——」
哭得凄厉的董玉华一心寻死,又是服毒又是撞墙,闹得一家不得安寧,全都捺著性子安抚,心疼不已地防止她自寻短见。
可是她不体恤爹娘年岁已高,以死做為要胁手段,非逼得他们尊严尽失,只為成全她任性的一己之私,搞得自己像被休离的弃妇,无昔日的娇艳。
「真的不想活吗?那我帮妳。」这天,如常没有起伏的声音扬起。
董玉华吵著、闹著,殷切盼的就是心繫的杭大夫,而非此刻捧著药碗朝她走来的艳色女子,所以立即拉下脸。
「那……那是什麼?」黑稠稠的汤汁,还传来难闻气味。
「毒药。」她哭闹著想要的东西。
英武鏢局上下已得见她无双姿色,不再蒙面的苏写意索性捨去面纱,刻意令要死要活的千金小姐自惭形秽,倍感威胁。
其实她并不想以天生的美貌与人比较,但是董家小姐的无理取闹已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不让她长点见识,她一辈子也不会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麼,妳想毒死我?」董玉华惊惧地睁大眼,双肩抖颤。「妳好大胆子。」
她露出难以置信神色,髮丝散披拥被轻颤,惊骇万分的直往内缩,略显扁瘦的双颊呈现黯沉灰白。
「不,是妳想自杀。」手捧瓷碗,苏写意面无表情的走近,「别忘了刚刚哭天喊地说想死的可是妳自己。」
闻言,董玉华尖叫地挥著手。「走开!妳不要过来,我只要杭大哥,妳叫他来……爹、娘,你们快救我,别让她害死我!」
门口站著两名长者,却像两尊神祇似的,动也不能动,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只能任由焦急不已的眼珠子转个不停,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冲进房裡拥住爱女,实际上却无法动作。
「此刻呼爹喊娘已经来不及了,乖乖把这碗药喝下,来世就说不想当人了,免得天天比美累死自己。」放轻声音,苏写意显得阴森,如劝人喝汤的孟婆。
「……不要!妳这蛇蝎女离我远一点!杭大哥——救我、救我……杭大哥……唔!咕嚕……我不要死……好苦……爹——救我……娘——咕嚕……拿开……」
嘴裡喊著要死的董玉华拚命挣扎,两日未进食的身子显得特别虚弱,即使学有武功却抵抗不了,硬是被抬高下顎,掐著咽喉,强灌气味难闻的稠液。
除了几滴流出嘴角,碗内大半汤药尽入檀口,由不得她不嚥下,入口的苦涩冲向脑门,她眼前一黑几近晕眩,伸指进喉乾呕,不想死地使命催吐。
可惜一滴也吐不出来。
「妳、妳好恶毒……我做鬼也不……不放过妳……爹、娘,女儿要死了……」豆大的泪滴流出眼眶,捧腹呜咽的董玉华终於落下懺悔泪水,她好后悔用死為手段,以為能从此遂心,逼著爹娘為她丢尽老脸。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以為的不是爱,死前她想的都是爹娘,再也不介意杭君山有没有来找她。
「等妳真做鬼了再说。」那时候,不见得她还记得她。
苏写意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手法奇特地解开董英武夫妇被封住的**位。
两老一能行动,老泪便两行涕泗而下,一人一边的扶起脸色白得几无血色的女儿,呼天抢地哭著求老天别带走他们的心头肉。
虽然比起那傻子有些不足,但他们也够吵了,苏写意忍不住开口,「闭嘴。」
眾人一楞,愤愤地将视线投向她。
「现在哭还太早,至少等她断气了才好入殮。」彷彿没看到其他人欲杀人的表情,她自顾自的说著。
「妳……妳这歹毒妖女,还我女儿的命来!」杀了人还敢这麼嚣张,他非跟她拚了不可!
抄起护鏢的大刀,董英武悲愤的直劈而下。
谁知那把重达八十斤的金刀竟停在苏写意顶上三寸,两隻葱嫩纤指轻柔一夹,看似未出什麼力道,他却使了全力也无法稍移半分。
她两指轻轻一折,鏗鏘一声,伴随董英武出生入死多年的刀身,竟由中断成两截,刀裂处平整得有如神兵刃器划过,毫无粗裂痕跡,他不禁愕然。
「桌上有份协议书顺手签一签,别耽误彼此的时间。」她已经浪费很多时间在这一家人身上,这算绝无仅有了。
「什麼协议书……」定眼一看,果然有一张草纸,董英武费力看了一遍。「什麼,要我运送杭家药材及布帛五年,以抵诊金?!」
苏写意理所当然的分析,「反正你也拿不出一万两黄金,不如以此抵债。」
「我开的是鏢局不是运行,妳欺人太甚!」他气得大拍桌子,满脸涨红。
「谁欺人了,难道你拿得出一万两黄金?」
「我……我……」听见女儿哀戚的哭声,他心头一抽,两眼赤红。「妳下毒害人,还趁机威胁我赚取利益,妳会不得好死,官府绝饶不过妳………」
他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就要被害死了,身為父亲的他却无力挽救,他走什麼鏢,当什麼总教头?连要為她报仇都惨遭奚落……
「谁说令千金一定会死?只要你签了这份合约,我保她不死。」清冷的嗓音一扬,一道如风吹过的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什麼,妳能救她?」他惊愕地竫大眼,两手因多了一丝希望而不停抖动。
羽睫轻掀,朱唇微啟,「你有听过邪手医仙想救却救不活的人吗?」
「妳……妳是邪手医仙?!」
那姿态,那风情,那盛丽无双的天仙姿容……难怪,难怪了!他老眼昏花,眼拙了。
「还不快签,迟了就没得救。」
一声娇斥,如梦初醒的董英武赶紧叫人备妥笔砚,毫不迟疑地签上大名,只要能救女儿一命,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只是名字才一写下,墨跡尚未乾,纤纤素手便抽走白纸黑字的协议书,话不多说掉头就走,一点也没有要解毒的跡象。
「等一下,妳要去哪裡?」董英武很慌,颠了一下。
苏写意回眸一瞟,艳色绝伦。「不用送了,我知道怎麼从大门口走出去。」
「可是我女儿的毒……」
一抹笑意盈满水灿双眸。「她中毒了吗?我可不晓得有这回事。」
「她没中毒?」他讶然。
「一碗黄连水死不了人,降降虚火倒是不错。」尤其整天喊死喊活,兴许是火气太大没有地方发洩。
「妳骗我!」受骗的屈辱让他忍不住大吼。
扬扬手上的草纸,苏写意敛笑冷视。「你不喜欢受骗是吗?你希望我真的毒死令嬡?」
和辣手毒仙一比,她的毒技是差了一点,可不表示不可能,以她对药理熟知的程度,想让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易如反掌。
「妳……妳……」他双肩挫败的垂下,顿时老了十岁。
望著她自在走出视线的背影,董英武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没办法再和年轻人争些什麼,开始考虑要将教头棒子传给年青鏢师,他留坐鏢局指挥大局。
江山代有新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输得连裡子都没了。
相较他的沮丧,门外的俊朗男子可笑得嘴都闔不拢。
「娘子真是厉害,轻轻鬆鬆摆平难缠的对手,让為夫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果真没看错,也只有稟性敦善的写意,能想到这麼「体贴」的法子。
让童玉华不必难堪的接受他的拒绝,还能改变她骄蛮的性格,也多少让董芵武夫妇知道不能一味溺爱女儿,重点是,他也因此脱困了。
苏写意冷冷的一瞟,拨开他巴上来的双臂。「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好说话了。」
凡事不伤和气,不与人起冲突,笑脸以待地以為人性本善,能不和人结仇便採低姿态,退让一步留顏面,四海之内皆兄弟。
加上他的性格……会吃亏的。
「呃!这个……呵呵……以和為贵,以和為贵……」杭君山乾笑著搔搔后脑。
「拿去。」她将一张纸往他怀兜裡一塞。
「咦?这是……」他不解地将皱摺抚平,并未细看内容。
「五年内有人免费為你家载运南北货品,可省下不少开支。」她盘算过了,彼此并未吃亏。
「嗄?谁这麼好心……是董教头?」他惊讶地一瞧落款名姓,好不意外。
「以工代偿,折抵诊金。」她可没他这麼好商量,让人找麻烦了,当然得讨回公道来。
「诊、诊金……」他顿感眼前放空,有些站不住脚地扶著她肩头。他很少跟人收诊金,尤其是这麼一大笔。
「怎麼,嫌少?」也是,声名大噪的慈心圣手及邪手医仙同时蒞临,是该多收取些费用。
他摇头摇得晕头,声若蚊蚋,「会不会太狠了?不只刮了人家一层皮,连肉都下锅炸油。」
董教头并非大富人家,虽小有资產,但也要养活一家老小,爱女心切的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平白得此好处他心中有愧。
「你认為我处理得不够妥善?」她声未扬高,却给人一股刺骨的寒意。「你觉得应该放任董玉华的任性?」
董玉华……啊,他懂了!
娘子会这麼狠心跟董教头收取高额诊金,势必是要董玉华知道家中不若从前,改掉她高傲自负的性子。
他就知道,他娘子不是平白无故贪人诊金的人。
「没的事,没的事,娘子的处事真圆滑,為夫的深感骄傲。」杭君山态度转变得极快,一下子又搂又抱的,极尽花言巧语。
「没事就走了,别搂搂抱抱,难看。」她双颊微微烫红,但未推开他。
「咱们情意绵绵嘛!哪来难看,我这一双扛不起锄头的手臂,只能抱娘子妳一人。」他趁机偷个香,贼笑得好像叼著鱼的猫儿。
「贫嘴。」
故作冷静的苏写意其实内心一点也不平静,曖昧情愫如瓜苗漫长,细根杂生扣住她胸口最柔软处,蔓延出细细情丝。

对於情感,她一向淡然若水,既平淡也无味,顺其自然毫不强求,以她孤傲性子,独身一世也不无可能,反正她习惯了清静生活。
谁知无风无浪的日子裡,竟无端闯进一个他,打乱她的规律作息,破坏原有清静,滴水穿石般钻进她心窝,叫她心头多了一份牵掛。
「呵呵……我这嘴不贫,天天都有新鲜事可讲,看娘子想听什麼……」啊!殴夫,他这次又哪错了?!
「闭嘴,你话太多了。这一趟出门耽搁得太久,小漾还在谷裡等著。」她并不担心独自过活的八岁女童,小漾的自理能力丝毫不输村中大婶。
她本来也想趁这趟把打赌之事一起解决,但事实证明她不适合人多的山下,这麼吵的地方让她不舒服,随后想想,待在千塚谷裡还是有不少病患,她在其中找合适的就好,何需特地外出。
忽地想到什麼,杭君山表情怔然。「回……回谷?」
一见他古怪神色,苏写意眉心微蹙。「有什麼不对吗?」
没什麼不对,跟她回谷是很好,可是……「写意娘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麼?」
「呵,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何况妳一点也不丑,我想……」以两人的关係,就算要双宿**,也该随他回杭家拜见父母。
他还没说出口,娇柔嗓音便冷然地拨了他一桶冷水。
「我不会离开千塚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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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开……
脸色一下变得难看的苏写意话一落下,柔柳身影不停歇的走出英武鏢局,一言不发却显得异常冷冽,彷彿全身罩著一层冰雾,生人勿近。
她的确是没设想过杭君山的立场,想法单纯的以為只有他们两个人,未顾及他并未如她一般孑然一身,他还有年老双亲待养。
与其说恼他,不如说是怪自己太过天真,没把变数算计在内,才会被突来的觉悟震得心口泛疼。
如今只能庆幸自己并非和他爱得难分难捨,初萌的情根尚未繁衍成大树,虽然割捨会难受好一阵子,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家人问斩的打击并未击倒她不是吗?
偏偏,世事多变,意外总出人预料。
「為什麼我也要陪你们回平阳?」
车声轆轆,马蹄轻扬,驾著掛帘绣金马车的水千裡怨声载道,抱怨连连,手中的马鞭轻抽,不快不慢地维持平稳速度。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正当被丢下的杭君山匆匆忙忙追上神色不佳的心上人,死皮赖脸地硬缠著她,好话说尽不肯罢手,这才让她稍减霾色,允许他同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载了一车民生用品的牛车抵达谷口前,忽见一匹快马疾奔而来,交付杭君山家书一封,暂停两人脚步。
他抽出信纸细读一番,顿时神情大变,握信的手竟抖个不停,惯有的笑脸隐於阴晦之下,满脸的惊慌令人好生不捨。
原来信裡只有寥寥数句:父病危,速回,母字。
几个字改变了他们的方向,他们立即入谷接走了小漾,洒金买下四马拉曳的马车,近半年的食粮沿路分送贫苦,轻装上路直奔平阳县。
另犹豫了一下的苏写意在瞧见他颤抖的双手后,一丝不忍浮上心头,眉一沉便握住他的手陪同上车。
有两大神医联手,岂有救不回的人,除非人已嚥气甚久,尸骸僵硬,否则黑白无常绝对无法勾魂索魄。
至於水千裡说也倒楣,只是刚好在附近溜达,便被眼尖的苏写意捉上车,充当马伕。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没看见杭大叔心情不好吗?」穷嚷嚷什麼劲。
他是没看见呀!在前头驾车的他哪能看穿厚实木板。「小丫头别太牙尖嘴利,小心我把妳丢下车喂土狼。」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写意姊姊在此,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小漾朝他背后吐吐舌头,做了个淘气鬼脸。
「妳……妳就不要有落单的一刻!」他非揍得这嚣张的小鬼**开花,没法坐椅!饮恨的水千裡咬牙切齿,堂堂六尺之躯竟拿一名八岁女童没辙,只能撂下狠话暗生闷气,想来还真可悲。
「怕你不成。」嘴上逞强,一转身,小漾马上寻找靠山。「写意姊姊,他威胁我。」
好卑鄙的小鬼,居然找援兵。江湖歷练深的水千裡眼眸一深,瞇出恼色。
「他威胁妳,妳不会毒死他?」省得她耳根子不清静。
闻言,小漾喜出望外。「妳是说我可以用清墨姊姊送我的毒药下毒?」
年纪小小的小女娃虽非无双老人百岁之后所收的幼徒,不过她比别人多了一份好运,那就是医仙、毒仙两位姊姊都不藏私,多多少少会传授她一些医理和用毒技巧,以為防身。
而天资聪颖的她学得很快,也肯用苦心,不能说小有成就,但起码自保不成问题,想伤害她得斟酌再三。
「只要妳没被生擒活逮。」其他她一律不管。
「谢谢写意姊姊,妳真是大好人。」小漾开心的在马车内跳来跳去,好像一颗炒热的跳豆。
「下毒害人叫好人?小鬼妳脑子坏了是不是?」忍不住吼叫的水千裡脸色很难看。怎麼这些人都好坏不分啊?
「谁没救了,什麼脑疾……」有病人吗?
忧心父病的杭君山两眼茫然,神色欠佳的环顾四周,他深锁的眉头看得出一丝自责,心不在焉地只想快点抵达家门,為父诊治。
兄长的不幸病故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若他当时就在家,大哥必可安然无恙地渡过难关,不致英年早逝,徒增悲伤。
医治无数个病患,救人成千上万,唯独救不了自己的亲人,叫他情何以堪,若非為了那件事远走他乡,今日他也不会追悔不已。
那件事、那个人,唉……往事伤人吶!
「定定神,没事,这两人闹著玩。」苏写意抬眸一睨,胡闹的小漾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好。
「喔,没事吗?我以為……」又有病人求诊。
他张著口却不知说了什麼,眼神飘远,神游他处,笑意苦涩地含著淡愁。
「顾著自己吧,别魂不守捨的,人终归有一死,真若赶不及是天意如此,非你过失。」
难得听见她有安慰人的话语,杭君山露出牵强笑容。「爹亲年岁已高,我未尽人子之本,实為大不孝呀!」
「人的寿命有长有短,就算你能保他一时也保不了永远,天灾**实难预测,阎王敲锣,三更命丧。」活著受苦,同样是难过。
「若能多活几年也是人子的孝心,我能做的是让他安康强健,少些操劳,得以安享晚年。」可瞧他做了什麼,不仅未侍亲膝下,还常年在外,让爹為他操心,直到现在就怕悔悟已晚。
「安享晚年……」她低喃著,想起刑场上断了头颅的亲人,心头微痛。「想得多只是為难自己,不放开,还能垂泪多久。」
即使满脑子盘旋著父亲重病的事,杭君山仍心细的听出她话中伤痛,这才想到她从未提及自身身世,也从未见她有亲友来访。
他伸臂一揽,将想淡忘过往的佳人拥入怀中,大掌轻覆她头上,以指轻抚柔缎髮丝。
「那妳的家人呢?」他记得她无意中说过她还有师父、师妹。
「死了。」一个也不剩。她说得极淡,彷彿事不关己。
「咦?!死了?」他并无意外,只觉得讶异她能看淡世道对她的不公。
「怎麼,想為他们立碑上文吗?」她含誚的勾起嘴角,将眼底的哀伤深埋。
通敌叛国是大不赦的罪行,问斩的罪人不得安葬故裡,曝尸三日以為殷鑑,乱葬岗一丢无名无姓,尸骸堆成山高。
当年的她无力掩埋,只能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晕倒在尸体旁,大雨滂沱冲走了乾掉的血跡,却冲不走她脸上的泪水。
路过的人以為她已经死了,没人敢多看一眼,除了疯疯癲癲的师父。
「想哭就哭出来,别放在心上,人要开开心心的活著,别辜负来人世一遭的美意。」杭君山反过来安慰她,心疼她无人可言的苦楚。
她的泪早就流光了。「不提了,倒是你,有把握治癒令尊的病吗?」
心,痛久了,也就不痛了。
一提到父病,两道剑眉立即并拢。「要是治不好,我这神医之名也不要了!」
他并非说丧气话,父亲若真有个万一,他也无法继续行医,偌大的家业无人承继,他不一肩担起怎成,总不能任其**。
杭家人丁向来不盛,母亲体弱多病,仅有一子一女,至於父亲妾室有三,一样仅出一子一女,共有四名子女。
他是元配所出,是為嫡生子,但兄长早生两年,在杭家的地位远不及他,族老曾為嫡生次子与庶出长子有过一番争议,认為兄虽為长却是妾之子,而他是正室子孙,理应继承大统。
最后此事因他的离家而不了了之。
杭家两个女儿十五、六岁便出阁,一个嫁给当朝宰相之子,一个与庙前偶遇的文人结成连理,两人婚后皆备受公婆疼爱,夫妻和乐。
「一万两黄金。」苏写意没头没脑丢出一句。
「嗄?」他不解。
「别说家大业大的你拿不出一万两诊金。」她的原则不变。
杭君山楞了一下,继而舒眉浮笑。「妳是说妳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出诊。」笑什麼,牙口白呀!苏写意眼神飘忽,就是不看他。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他笑得白牙尽现,长手趁机盘住她。
「杭君山,你是野猴转世不成!」苏写意又恼又羞地緋红艳容,想拉开扣著她身子的手臂。
「是夫君,来,跟我喊一遍,夫君。」
「正经点,别教坏小漾。」
杭君山略微顿了一下,朝小女娃一笑。「好好学著点,哪天看上俊俏儿郎,妳就缠呀缠地把他缠回家,别让其他姑娘有机可乘。」
「你……」居然对个孩子胡说八道。
苏写意气恼地捏了他一把,警告他别满口胡言,让小漾跟他一样胡来。
「写意姊姊,甭担心我会学坏,杭大叔的愚蠢我学不来,只有妳受得了他。」
老气横秋的小漾语重心长的一说完,马车内顿然无人声,静如老木。
须臾,一阵大笑声由前头爆出,水千裡拍膝叫好,而车内则传出阵阵低笑和呻吟,以及小漾不以為然的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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