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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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条遗嘱实在是没必要立——且不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单就毛蛋儿那“振家”的劲头儿,要是不把他亲奶位列诸奶之上,那,那他岂不是得和那些庶出的子孙们玩命呀。
不过,“玩命”这话是咱们说的,当事人毛蛋儿可是打死喽都不敢说。为啥?——二奶和三奶的后代们都很成功。
二奶没儿子,但外孙子们一个比一个猛,听说个个都是开卡宴路虎的主儿。最可气的是三奶,竟也单传下来一个孙子!孙子就孙子吧,咋说也和俺毛蛋儿是平级,咋说也是庶出。可要命的是,这个庶出的孙子在职务上却和毛蛋儿整整差了若干级——人家是省里某个厅的副厅长!
奶奶的第二条遗嘱就因这败家哥哥的干预而未得到完整的落实。
老太太死时那厅长哥哥回来了,他交给毛蛋儿十万块钱,叫他在村对面的罗锅山公墓买一个墓,把爷奶们都迁到这儿来住。毛蛋儿当然乐够呛——办有人出钱的事儿谁不乐。可临到刻碑的时候嫡孙却傻了眼——庶孙指示把三个老太太水平排列,正房老太太仅享受左边第一的待遇。毛蛋儿急了眼,说这要是从右边念我三奶倒成了一把手了,不行不行,必须得按我奶的遗嘱办。说这番话时,“必须”二字说得相当温软,绝无“玩命”色彩。
——官儿大小不说,钱毕竟是人家出的呀。
要说还是人家当领导的有素质(估计是不屑和毛蛋儿这等人物计较),那厅长哥哥最终做了重大让步——正房老太太终列另两位老太太之上,只不过字全是一个型号的。
正房老太太的遗嘱就这样未得到完整的落实。
每念及此,毛蛋儿便扼腕而叹——谁让咱没能耐呢,我要是也能拿出十万块钱,我给我奶烫个金字上去!
毛蛋儿虽胸有大志,但“振家”可不是件容易的活儿,似乎比“振邦”要艰难得多、具体得多。以毛蛋儿的理解,要想重振家业,只有两条道儿可走——升官和发财。凭他的年龄和学历,升官肯定是下辈子的事儿了,那就琢磨发财吧。
开绸缎庄看来是不行了,这年头除了唱戏的练武的再有就是进火葬场的——之外,估计没谁还穿绫罗绸缎。咋办?
见“振得”走火入魔的毛蛋儿常沉湎于旁门左道,好心的乡邻便建言——你有当那么大官儿的好哥,咋不利用这个关系呢?他随便说句话批个条子啥的也能让你挣个十万八万的。还犯得着你自个儿成天价在笆篱子门口绕晃吗?悲哀!

每闻此言,毛蛋儿便先大力呸一声,之后说——我毛蛋儿就是饿死也不去求他施舍!
原来那厅长哥哥太牛B,毛蛋儿曾于若干年前去找过他,他倒是见了,但只见了一分钟,且脸板得跟死人**似的。毛蛋儿心说我也没说要求你办事呀,你咋拿出对待盲流和农民工的态度来对待我这个兄弟呢?去你家个粪,我要是再来找你,我便是你庶出的孙子!
有性格、有骨气,像个爷们。
不过这爷们从此便断了一条大好的财路。
毛蛋儿坚信他家这老宅子里藏有宝藏。近十年间,除了没扒房子,院墙内外地面三尺以下大致被他系统地翻过四遍(包括猪圈、鸡窝、兔笼子及茅坑)。每次见他光着个小排骨膀子,一边刨一边拿小本登记着刨过的地方,他奶便会拿那二尺大烟袋戳他的脑袋,说毛蛋儿呀毛蛋儿,奶都跟你说过八百回啦,咱家真的没藏啥宝贝,咱家的硬头货全都捐给游击队啦。你就别瞎折腾啦!
各位现在明白老太太为啥要把这一条写入遗嘱了吧。
毛蛋儿小时候常在电影里看到反动地主把整坛子的小宝儿连同变天账盒子炮啥的埋在后院里。长大后他便如此推理——连那些土鳖小地主都有整坛子的小宝儿,以我爷的实力,不得有他几箱子钻石玛瑙才怪!我哪怕是能找到其中的一箱,我不也就成了基度山伯爵第二了吗——
小宝儿及钻石玛瑙都没找到,盒子炮子弹倒是挖出了好几梭子,外加三颗香瓜手榴弹。
他奶的遗嘱让他最终绝了寻宝的念头。
还有最后一个发财的正道儿,那就是这老宅能被动迁——这大院子共占地四亩半呢,按现在的土地价格再加上房子和地上附着物,讹他个二百来万应不成问题。可问题是这败家地方离对面的罗锅山公墓仅一里多地,哪个开发商抽疯了才到这儿来搞动迁!唉,咋整?于是便琢磨上项目,于是便落得和铁头双双被开除。眼下双双站在他家宽敞的大窗户前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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