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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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苏哲从来没有这么霸道地吻过伊敏。她被挤压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汽车一阵疼痛,可是她的一声痛呼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就被他吞噬了,他的唇舌灼热而急迫地压迫着她,她的耳内嗡然作响,却又不象刚才的耳鸣,只觉得全身象火烧一样,呼吸全部被掠夺了,她死死抓住苏哲的衬衫,回应着他的吻。
这时一束手电筒光柱往他们这边晃过来,物业巡逻的保安在不远处犹疑地停下脚步:“两位住这的吗?”
伊敏大窘,侧头避开电筒光。苏哲站直身体,电筒光掠过他的脸,伊敏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挂满汗珠,他声音很镇定地说:“是我,马上上楼。”
保安认识他,马上移开手电筒:“晚上好,苏先生,再见。”
伊敏无力地靠在车上,她的心在几乎不胜负荷地狂跳,苏哲揽住她,替她抹一下满头的汗,拉着她的手走进单元上了楼。
一开门,室内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伊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冷汗仍在顺着脊背不停向下流淌。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哲已经紧紧抱住她,牙齿咬向她的颈项,她的动脉在他齿间激烈地搏动着,他狠狠吮吸,压迫得她几乎有了窒息感。她一阵颤栗眩晕,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仿佛在陷溺之际抓住仅有的浮木。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他的身体和她的紧紧贴合在了一起,他进入她,同时逼近她的眼睛直视着她:“只记住我的吻和拥抱还不够,你得记住更多。”
伴随着这句话,他狠狠冲击,伊敏先是咬紧嘴唇,手指深深掐进他背上的肌肉中,终于还是忍不住支离破碎地叫出了声。
在她的呻吟中,他贴近她的耳朵,“说,说你不会忘记我。”
她一偏头,一口咬在他肩头,绝望地用力,嘴里是他咸涩的汗水味道,她毫不留情地继续狠狠咬着,直到尝到一点腥味才松开,然后同样直视着正在她身上起伏的他的眼睛:“那么好吧,你也一样要记得我。”
伊敏醒来时,天还没亮,苏哲并不在床上。她一下睡意全没了,翻身坐起,出了一会神,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头。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到半干,她拂开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不复以前的澄静无波,却带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迷惘。她抚摸着颈上的斑斑红痕想,幸好开学还有好几天,不然这样的大热天,怎么遮掩得住。
伊敏走出卧室,果然苏哲正开了一半窗子,坐在飘窗台上抽烟。见她过来,他掐灭烟,将烟灰缸挪开,然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良久不做声。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轻声问。
“有时候我恨你对人完全无视近乎迟钝,有时候我又恨你这样的聪明,”他抬起头看着她,此时接近黎明了,夏天天亮得早,微微一点晨光中,他的神情有点苦涩,没什么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毕竟带着点清新气息。
“这不需要太多的聪明,对不对?毕竟你都给了那么多的提示,一定要我记住你。我的逻辑一向学得不坏的。”
“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伊敏。”
轮到伊敏长久地沉默了,她靠在苏哲怀里,出神地看着窗纱随风轻轻摆动。
“我跟你说过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大好吧。用不大好来形容,可能太温和了一点。有一段时间,我们完全不说话,具体为了什么,我倒是记不大清楚了。”说到这,苏哲几乎下意识又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可能应该和我妈妈有关系。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前妻病逝的,我还有个大我九岁的异母哥哥,你看,够复杂吧。”
伊敏想到自己有继父、继母、异母妹妹、异父弟弟各一名,嘴角挂了个苦笑,但还是不说什么。
“我妈妈,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这一生应该算过得很委屈,可能她自己不这么想就是了。妙龄未婚女子,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亲戚众多的大家庭,还得侍奉公婆,那两位,嘿,真不是平常好伺候的那种老人。”苏哲抚摸着她的头发,迟疑一下,接着说,“我妈对我哥哥远比对我好,这个其实我也并不介意。但她讨好那个家的每个人到了卑微的地步,而每个人都觉得她的牺牲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事,包括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我讨厌她那样生活,虽然那完全是她自愿的选择。所以,我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父亲后来带全家去了南方经商,我一个人坚持留在了这边,上中学、大学,然后出国,回来也不去他的公司。”
伊敏反手过去安抚地摸下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对,你别说什么安慰的话,我也并不为这些事难过。我只是想解释清楚罢了,这一团复杂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上个星期,记得吗?我们在商场地下车库碰到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一向纵容我,知道我不愿意受那个家的约束。但那天她头次开口,求我一定去深圳,不要再和父亲别扭下去了。”
“我能理解,你不用解释什么了。”
“我答应了她,当天就给北京办事处发了辞职报告,眼下只等交接了。可是我放不下你,伊敏,就算那天不遇到你也一样。只是遇到以后,我更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伊敏不想对话这么沉重,笑了:“你放不下我的方法很有趣,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学会那样牵挂一个人。既保持了深情,也不耽误享受生活。”
苏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臂狠狠紧一下:“我都不敢指望你是在吃醋。”
伊敏回头斜睨他一眼:“我不会对一个没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有要求的,可是真在一起的话,我会是个苛刻的人。”
苏哲哑然,停了一会才说:“你一直活得认真,让我惭愧。之所以答应我妈回去,我也是想,不应该再这么得过且过混下去了。”停了一下,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想打扰你考试,只好等你考完再说。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不是一场游戏,我从来不会对待一个游戏认真到这一步。知道你计划出国,我发火发得很没道理,可是我真的很生气,说不出原因的生气。”
“好了,你不用再生我的气了,我们都得做自己该做的事。”伊敏叹口气,“放心,我不会发火,我想我也没权利发火,毕竟你不是第一个想离开的那个人。”
“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讲公平吗?”
“不关公平的事,苏哲,我接受现实很快的,一向这样。”
“我不会过去待很长时间,而且隔得也不算远,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也许……”
“不,我们都别承诺什么好不好?这样日后不用怨恨自己或者对方失信。”
“我从来不愿意承诺,到了现在,终于轮到一个女孩子拒绝我给出承诺了。”苏哲微微苦笑了,越来越亮的晨曦里,他低头吻她散发着浴后清香的头发,心里奇怪,这么固执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么柔顺的头发。
“什么时候动身?”
“这边手续差不多办完了,我等你开学再走好不好?”
“呵,那会是一个悠长折磨人的告别吗?还是不要了,我们让生活各自上该上的轨道好了。”
苏哲再次用力收紧手臂,“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你不在乎吗?”
“我在乎的,当然。可是你还是接着把我当大脑构造和别人不一样的怪人吧,这样什么都解释得通了。”伊敏也苦笑,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一点,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我只是想,好象这个夏天,我都在没完没了地告别,可能到我离开时,就不知道该跟谁说再见了。”
苏哲一下咬紧了牙,半晌才哑声说:“你太知道怎么来剌激我调动我的情绪,有时我想到你甚至会觉得害怕。”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透过薄薄的一样睡衣,她能感受到那里跳动得并不象他的声音那么平静:“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凭什么你就能一再搅乱我的心。”
伊敏拉开一点他的睡衣,抚摸他左边肩头的那一圈被她咬出来的透出血痕的鲜明牙印,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别为这个耿耿于怀了,因为你也搅乱了我的心。就这样吧,我不会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记忆应该会比你来得长久。”
第二天上午,伊敏打电话给快餐店提出了辞工,那里人员流动从来没停过,当然也没人来问原因,只跟她约好了领工资和退工作服的时间。
放下电话,伊敏穿了件苏哲的T恤在家洗自己的衣服,苏哲开车出去说买点东西。
她将衣服晾到和餐厅相连的阳台上,然后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电视正放一个无聊的琼瑶剧,屏幕上悲欢离合得热闹,她正对着电视机,却神思不属,根本没弄清放的是什么。苏哲回来,将几个购物袋搁她腿上,她打开第一个一看,惊叫了一声,里面居然是成套的内衣。
苏哲难得见她这么惊奇,好笑地看着她。她的脸蓦地通红了:“哎,你……一个男人去买这会不会很奇怪。”
“我告诉营业员是买给我女朋友的,她很开心帮我挑呀。”
伊敏张口结舌:“那个,你怎么知道尺寸。”
苏哲瞟下她套着的空荡荡T恤:“70B,不可能大过这了。”
伊敏完全无话可说,丢下内衣看着电视机不理他,恰好屏幕上一个女演员正眼泪汪汪地一迭连声叫着:“不要走,不要走,这太残忍了,不要……”苏哲先受不了了,拿起遥控器一下关掉了电视。
伊敏避开他突然紧绷着的脸,随手再拿个袋子看:“买这么多T恤干嘛?”
“我们出去玩几天吧,顺便避下暑,省得你回去再拿衣服。”
苏哲开车两个多小时,带伊敏来到省内一处山区,这里分布着不少度假树、疗养院。苏哲直接开到车上的一间,这家疗养院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此时也只是前面一栋楼住了一个单位的十几个人。院长很客气地出来接待他们,一再问他爷爷好,请他方便的时候再过来休息,然后将他们引到了后面联排别墅里:“这里现在基本没人,很清静,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想吃什么直接跟餐厅说,他们会送过来的。”
两人住下来,山区温度宜人,早晚更是颇有凉意。空气新鲜,安静得只听得到鸟鸣虫叫的声音,的确让才从火炉般城市出来的人感到胸怀大畅。
伊敏以前从来没过这样完全悠闲无所事事的生活。早上起来后,吃过早点,苏哲会带她出去散步,或者走远一点爬山。这里的山连绵起伏,并不陡峭,参天的大树间盛开着各种野花,并没有特别的景致,但无疑十分怡人。
他对地形颇熟:“小时候夏天放假,会和爷爷奶奶一块过来住上几天。”他指下疗养院后面的山,“那边看着不高,但有野兽,我以前看到过狍子,现在可能开发没了吧。”
黄昏时他也开车带她出去,看看日落和晚霞,再转到附近的农家去吃锅巴粥和才从地里摘来的新鲜蔬菜。
晚上苏哲抱了伊敏,坐着门廊的躺椅上,旁边放了个小小的草编笼子,里面是只蝈蝈在鸣唱着,这是吃饭的那户农家的小孩编了送给他们的。他们漫无边际地闲扯,然后亲吻彼此。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说起近在眼前的离别了。
但是离别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第33章
开学的头一天中午,伊敏走进寝室,同学们差不多都返校了,正在整理各自的东西。陈媛媛打量她,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难得地忍住了。她也并不理会,一样清理自己的背包,将苏哲买给她的几件内衣、T恤和牛仔裤放入衣柜。好在他知道她穿衣的爱好,买的全是她穿习惯的灰、白、蓝色调,没什么花哨。
李思碧正好也整理自己的衣柜,她家在本市,一向换季的衣服都能拿回去放,但那几格永远嫌不够用。而伊敏几乎不回家,四季衣服居然也全放进去了。她无意中一眼瞥去,倒小吃了一惊。她是识货之人,看得出两条牛仔裤都是才在本地上柜的Levis,其中一条还是限量版,内衣显然也不是没钱的学生习惯会买的那种棉质无衬文胸。伊敏察觉到她的注视,坦然转头看着她,她难得地主动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伊敏收拾完东西,拿了几件衣服去水房洗。陈媛媛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哎,你们看到没,邵伊敏脖子上有吻痕哦。”
刘洁兴奋了,那种传说中的爱情印记她听说过却没亲眼看到:“真的吗,我等下好好看看。”
罗音有点没好气地看着她们:“得了,别背后说人是非了。刘洁,就你那视力又从来不肯戴眼镜,得凑跟前才看得到,你真想那么去看邵伊敏吗?猜猜她会说你啥?”
刘洁想想,还真是不敢去招惹她,她尽管看着比江小琳来得友善,可距离感摆在那里,寝室里恐怕没人会自认跟她有半开玩笑的资格。
李思碧并不插话,她一向自视甚高,不会为几件衣服和一点吻痕大惊小怪,参与这种在她看来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不过她从来被人赞叹一双美目电力十足,习惯不管男生女生在自己的注视下先闪开目光,头次看到伊敏如此坦然不躲闪的样子,不禁暗想,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伊敏忙完自己的事情,去外面随便吃了晚饭,然后散步到校园后面的湖边,此时本地仍然在暑热之中,但傍晚湖畔到底会略显清凉一点。
她坐到湖边一条石凳上,将手伸进口袋,取出一把银色门钥匙端详着。
在那样日日夜夜粘在一起的几天过去以后,终于还是得分开了。
中午,苏哲送她到师大东门。他是下午三点的飞机,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也不过是一个箱子罢了,他只带了几件衣服,并不想大搬家一样迁徙。捷达是他回国来到本市时表哥林跃庆借给他的,已经说好和林跃庆的本地公公司一个员工在机场碰面,交给他开走。
一路两人都沉默着。伊敏正要下车,苏哲把这把钥匙和一张门卡一块放到她手里的,看着车窗前方说:“拿着吧,我家的钥匙,我从高中时就一个人住那边。你如果不开心了,又希望全世界都忘掉你,就去那里待着好了。”她的手被他握拢,“可是你要记住,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你,我还是记得的。”
那些话在她耳边温柔回响着,让她恍惚,也只有此时真切躺在她手心的那枚钥匙提醒她,一切都已经成了回忆。
她拿出刚才从箱子里取出的另一把钥匙,这把黄铜色钥匙用根红绳结穿着,是她老家爷爷奶奶那个准备卖掉的房子的钥匙。她从上大学就一直随身带着,寒假离开时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交给爸爸。她只想,哪怕是马上要属于别人的、再也回不去的家,她还是想保留着这把钥匙,当成一个曾经拥有的证明。她打开绳结,将两把钥匙拴到一块,重新装进口袋放好。
只是,她再怎么向往独处的空间,大概短时间内也不会去苏哲的房子那里给自己平添心事了。她抬头看向湖面上方的天空,远方是太阳西沉留下的红色霞光,绚丽地预示着晴热天气还将继续,这个夏天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她直坐到天色全暗下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拿出来,看着屏上闪动的“苏哲”两个字出神,这是苏哲预先给她存好的,之后她再没存任何其他人进去,宁可凭记忆和电话号码本记常用的号码。
她迟疑良久,电话不停顿地震动着。她还是拿起来接听了。
“飞机晚点,我刚到。”他的声音从来在电话里显得更加诚恳,此时听来,只短短几个字也觉荡气回肠。
她“嗯”了一声,眼睛那里终于有了湿意。
“去我那里时,看看左边床头柜抽屉,信封里的卡和密码是给你的。我一直胡混,手头没多少钱,但应该够你申请学校了。休假我会回来看你的,伊敏,照顾好你自己。司机来接了,有事一定记得给我电话,手机我会一直开着的。”
她只能再“嗯”一声,用尽全力让声音平静:“你也一样,再见。”
放下电话,她伸手抹下眼睛,只是一点潮湿,毕竟做不到纵情大哭,哪怕是在这样无人的黑暗里。
她的大四生活开始了,按没遇到苏哲前的方式正常进行着。
开学后,伊敏听从赵启智的建议,报名参加了全校教学技能大赛。师大相当重视每年一次的这个赛事,请来的评委包括各系教授和市内几所知名学校的校长,相应的本校有志从教的学生自然也投入了极大热情参加,差不多整个九月的中下旬,师大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比赛占据了,而流连不去的夏天也总算到了尾声。
伊敏按自己的想法,花时间准备参赛教案,顺利通过了初赛进入复赛。她认真观摩了每一场比赛,不过数学这门课不比其他,几乎没任何噱头可想,能在比赛中出奇制胜很难。
到了复赛,每个人15分钟专业讲课,5分钟才艺展示。各系参赛选手可说都出尽百宝了。
艺术系自不必说,一向是才艺多到泛滥的地方,参赛的学生每次都会引来大批观众。中文系挥洒唐诗宋辞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对比,可谓文采风流;地理、历史都是古今中外旁征博引,从丝绸之路讲到十字军东征,从夏商周断代讲到宇宙黑洞;教英语的用大段美国文艺片对白来征服听众,再加歌舞剧经典段落**上演;就算物理化学也是将各种实验搬上讲台,务求做到生动有趣;政教系的参赛学生尚且能打点擦边球讲点别的哲学思潮,唯独数学,没有实验可做,没有趣闻喧宾夺主,只能老实讲课,实在是个很大的考验。
轮到伊敏上场,她穿着和平时一样的灰色T恤加牛仔裤,眼睛正视下面的观众和评审,开始讲课就引起了小小的震动。她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悦耳有穿透力,这些倒并不希奇。但她准备的是一段标准的初三数学课程,板书漂亮,课讲得条理清晰,根本没有许多参赛者一路背下来的那种僵硬感,更没有很多人在讲课过程中会出现的嗯嗯啊啊这个那个之类的语气助词,提问环节的设计也中规中矩,是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讲课方法。
评委一致的看法是非常实用而且干净利落,两个来自中学的校长尤其赞赏,他们并不喜欢那些眩目但不踏实的讲课,直接就跟主评的一个教授说,这样的学生如果到了中学简直可以直接上手带班了,实在难得。
罗音反正从来没打算从教,就没有参赛,忙着搞社团招新,但她要给校刊以及本地报社写相关稿件,基本也尽量从头看到了尾。陈媛媛坐她身边,嘀咕着:“果然数学老师是个最无趣的人才能做得最好的工作。”
罗音从来没喜欢过数学,不过觉得这话未免太不公平了,用胳膊肘拐一下她:“你要能把语文讲得她这么条理清楚,那才叫有趣好不好。”
陈媛媛气馁,她初赛就淘汰了:“我大概不适合当老师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对着底下这么多人还能保持镇定的,平时也没见她爱出头露面呀,难道是天生的?”
伊敏没什么特别的才艺,她既没学过乐器,也没在众人面前唱歌跳舞的兴趣,第二个环节不过是老老实实写了幅前两天翻书找来的苏轼《定风波》算数。
赵启智也来看了比赛,他注视着台上的邵伊敏,大是心折。他一直觉得伊敏是性格内向的女孩子,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只是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孤僻。现在一看,心想自己虽然参加过辩论比赛,出过不少大场面,但上去讲课,也未必能有这个效果。等伊敏悬腕挥笔写下那首他一向最爱的苏轼名作,他的心顿时加速跳动,觉得至少和她在某个方面算得上心灵相通了。
伊敏下来后坐得离他并不远,她正聚精会神看别人讲课,还是她一向专注的样子。中间休息时,她走出了礼堂,赵启智正要跟出去,却被小师妹宋黎拦住了,这女孩子从来都是怯怯看着他,让他狠不下心说重话。过了一会,比赛继续进行了,伊敏走进来,看到他和宋黎,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仍是回原位坐着。
比赛结果出来,伊敏差不多没什么争议地拿了一等奖。
江小琳也参赛了,只拿了三等奖,她的路数其实和伊敏倒是不谋而合,但临场发挥就远逊了。两人得奖,这也算数学系历年参加教学技能大赛的最好成绩了。
赵启智在礼堂外想等伊敏出来,可是伊敏还没出礼堂就被历史系一个副教授拦住,请她当天去他家试讲,然后拍板定下在周末给他读初三的女儿当家教,伊敏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她并不为得奖兴奋,看到她那个和平时没两样的表情,当然也没人来跟她开玩笑要请客之类。她白天照样上课,晚上照常去自习室看书,周末去做两小时家教,但这样机械重复的生活没法让她跟从前一样视做理所当然了。
现在她和苏哲的联系就是手机,只是她从来对着电话就有无话可说的感觉,苏哲并不提他的工作,她也没有絮絮跟人讲日复一日大学生活的习惯,两人都是简单问候,每每放下电话,只觉得挫败和怅惘。
出了自习室,她漫步走着,想了想,还是在体育馆前台阶上坐下,拨了苏哲的手机,过一会他接听了,背景是轰鸣的音乐,简直听不清说话的声音,隔了一会,苏哲走出来,才算能对话了。
“在酒吧喝酒呢,”苏哲的声音有点倦意,“伊敏,你怎么样?”
“还好啊。”她只能这样说。
的确,一切都算还好,天气日渐凉爽,连夏天困扰她的耳鸣都似乎没怎么复发了,生活安静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然而到底还是发生过一些事,让她无法回复旧时的无波无澜了。
“我最近都很忙,接手的那部分事情根本丢不开,马上十一放假了,你买机票到深圳来陪我几天好吗?”
伊敏苦笑:“我刚接了家教,说好了十一假期隔一天上一次课。”
苏哲良久无语,好一会才说:“那再说吧。”
“我很想念你。”这一句话在她嗓子里打着转想冲口而出,然而到底她也没说,她知道自己的想念来得苍白没说服力,她甚至不能为他放弃一个家教,又有什么资格用一句想念来禁锢他。
放下电话,她知道苏哲是不悦了。可是她无能为力,刚接的家教是本校老师自己找来的,就在离学校很近的师大宿舍区,在所有人眼里都可以算美差了。那孩子功课很滥,身为副教授的爸爸和在读博士的妈妈完全拿她没辙。她既然接了手,不可能马上反悔说不做了。
十点后的校园,渐渐安静下来。此时独坐在这里,伊敏仰头看初秋显得高远的夜空,只想,如果注定是渐行渐远,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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