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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妹荣琪从纽约度假归来,母亲托她给我带东西。哪里不约,约在网球场。我向她声明,拿完东西就走人,目前有三起诉讼案经手。
在场边的圆桌找到荣琪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位男士接吻——场面并不算刺激,如果你从小在纽约长大。
我在他们对面落座,随手拿过桌上的八卦杂志,翻过两页,放回原位。远处方才球场上奔跑的双方结束这一局,走到场边休息,方向正是我处在的圆桌。他们也大方就座。
荣琪终于结束她的长吻,意犹未尽的望着身边的男士,然后才把目光投向我。我无奈摇头。
“介绍一下,安岩,新男朋友,”即刚与荣琪结束征战的那位,“安岩的哥哥,安牧Adonis,他们的朋友吴畏Wilson。我堂姐沈凝辛,Zoe。”
“您好。”
我并不打算久留,向荣琪示意直接取东西——她摆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东西在更衣室,我们还有一个朋友马上就来,姐,再坐一会。”
顾及旁人,我保留对她的意见。
荣琪撒娇的拖着安岩上场打球。她的娇羞在我眼里可笑异常,一个理智的女人何以要在男人面前表露这样的低智商?她的喧哗整个球场都可以听得到,惯性的浮起笑容,女人何以至此?
吴畏借口洗手间短暂离开,剩下安牧与我对座。他把身体的大部分力量倚在靠椅上,低头翻着我刚才翻过的八卦杂志。
原本可以相安无事,平静直至我离开。他却突然开口,“在嘲笑人家?”目光没有抬起来,还在那本杂志上。
“只是觉得有趣,笑笑而已。”掩饰自己被击中似的尴尬。
他合上杂志,抬头把视线落在我的眼睛里,“你的表情像是70岁的老人家,一定在想,一个冷静自恃的女人何以至此。”
吓一跳,躲开他的目光,对面这个男人不可继续交谈,“我并不打算否认自己年纪老矣。”
“女人切勿妄自菲薄。”他说这话的时候高举右手。
想来是他们等的朋友来了,我并不转头。人类对声响的突然出现有着本能反应,很多人却也利用意志来控制自我的反应。
“Zoe?!”这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化成灰我都认得,昨天我们还在法庭上见过面,于是站起来侧身面对刚刚出现的人,秦廉。
“你们认识?”安牧仍坐着,抬头看着我和秦廉。
我决定保持沉默,和秦廉之间的关系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我该回答,我们是敌人?我们是对手?我们是控辩双方?还是我们水火不容?
秦廉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一路针锋相对回到香港。”
我附和点头,少有的和他意见一致,他的解释很妙,时间地点人物主要关系渊源还加上感**彩。
秦廉大方落座在我旁边的位置。
“这么说来,你也是律师?”安牧问我。
我点头。这种程度的推理是在侮辱智商,习惯性的笑容又牵动我的右嘴角。心里盘算着荣琪何时才能够结束,我并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尤其是坐在秦廉的旁边。
“Zoe是目前全港最厉害的涉外经济诉讼律师。”秦廉一派挑衅的语气,脸上仍有玩味的笑容。

这个人我实在厌恶,从行事作风到性格秉性,尤其他在法律事务中惯耍的手段尤为令人不齿。回到香港这三年所经手的全部89件案子,有近1/5他是我的对手,胜负结果来看算是打成平局。这种人的所谓夸奖对我来说简直是种诋毁,但现在我并没有防守或是进攻的心情,故决定彻底忽略掉他的言论,跟秦廉这种人相契相合的朋友想必也应该是物以类聚,于是气氛冷下来。
我抬手看表,再看看球场上荣琪的阵势,决定离开,“抱歉,先行离开。请转告荣琪,若果她没有时间,直接用快递寄给我即可。”
起身,快步离开。听见身后荣琪朝我大呼小叫,并不想无功而返白白浪费刚才的时间,于是只得返回。荣琪拽住我的右臂,撒娇的口气又来,“好嘛好嘛,我现在就给你去拿。”
她朝另外三位男士打手势示意稍等,拉我走进更衣室。“姐,我的新男友怎么样?瑞银资产管理亚洲投资部总监。”
我抬起嘴角,“这个保质期多久?”
“已经三个月,”她打开柜门,“婶婶在飞机上也见过。”
我拿过蓝色包裹袋,“那我相信我妈的眼光,”我转头指指外面,“不过我并不认为他的那些朋友会对他有好的影响。”
她睁大眼睛看我,似乎不可置信,“姐……他哥哥安牧和吴畏哈佛建筑毕业,目前在纽约香港拥有私人建筑事务所,公认的最佳情人,秦廉现在是瑞银香港的法律顾问……你的眼光这么高,难怪婶婶要担心。”
我摇头,母亲怎么可能为我担心这种事情,从小一再告诫我“切勿轻易把目光停在一个男人身上,代价惨重”,她所受过的伤全部成为我的教科书,“我妈比较担心你。”
“身经百战才能百毒不清,”看来我低估荣琪的想法,“流沙是最为坚强的东西,因为它无形也就无谓被摧毁。”
我笑,收获另一种看法,“安岩好眼光。好了,我要回办公室。代我向叔叔爷爷和父亲问好。”
走到停车场,意外看见安牧立在我的车前头,手里烧着一支烟。
“请先熄灭手里的烟,”我打开驾驶位车门,“所为何事?”
他的笑容里有得意的意味,扔烟在地,用脚踩灭,“我只是来表达我的看法,”他走到我身边,右手扶在半打开的车门上,“你那个嘲笑的背后,还有更浓重的羡慕和嫉妒。”
仿佛听到球棒与球相互撞击的声音,我抬头看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微笑,而是一脸平和,长久以来我第一次如此近切看到一个男人的脸,汗水依附在脸颊,胡茬尖尖刺刺排列明显,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略有错愕的自己。
我提起左边的嘴角,颤笑一声,低头,“证据?”
“在你心里,”他似乎胸有成竹,“你自己最清楚。”
是,我自己最清楚,但不打算在这个人面前袒露示弱,“谢谢指教,请移开您的手,”坐进驾驶位,关门,启动,“再见。”
他在窗外点头,举手示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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