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可避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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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之夜,不眠之夜。
小鹰受了重伤,困兽犹斗的刺客恨极霍去病从他手中夺去人质,用尽最后的力量向他射出一枚飞刀然后自尽。那时,霍去病正在专注地指挥着官兵,危急关头我们的沙漠之鹰发挥了她匪夷所思的速度,从丈多远的地方飞扑过去,替小霍挡住了飞刀。
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却是列疆。跟小鹰一样,其时列疆刚刚向大汉皇帝献上南越国主奉上的礼物————一串价值连城的南海明珠,所以离皇帝最近。当扮成内侍的刺客向刘彻送上膳食时忽然发难,列疆来不及动作,只得以身作墙,挡在了皇帝前面。
三个刺客死了一个,自尽一个,还有一个自杀未遂,被五花大绑送进了天牢。未央宫内,上至皇帝下至臣工都去关心列疆,他救了他们皇帝的命;救了天子侍中命的小鹰,也有一大群御医在救治,霍去病始终在一旁陪伴。
而我,在麒麟殿的两座偏殿之间跑来跑去,几乎要发疯了。
小鹰跟列疆都伤在了要害,两人都昏迷不醒,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醒来。于是两座偏殿都传出严厉的斥骂声,一个声音来自刘彻,另一个声音来自霍去病。
“这样子不行啊……”我手脚直冒冷汗地去找霍去病。“刘齐,他一定有办法。赶紧打发人去找刘齐入宫。”
霍去病似乎也乱了方寸,匆匆地跑出偏殿,估计去找皇帝请旨。小鹰胸口那枚飞刀还在,但谁也不敢把它拔出来,恐怕拔得出来,命也没了。至于列疆那里我根本进不去,无法知道确切的情况。
御医在小鹰身边忙碌,彼此辩论着用什么方法来拔刀。我杵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所有的感觉都化成了无助、无力、无奈。我想哭,只要我哭得出来。
等不多久,刘齐来了,查看了小鹰的伤势,双眉紧锁地说:“必须将刀拔出来才好医治,只是……我没有把握。”
霍去病郑重地说:“你只管尽力施救便是。”
“你一定可以。”我知道事态严重,努力给他打气。“当初我病得快死了,你都可以把我救回来,你一定可以,我对你有信心。”
刘齐看看我,又看看霍去病,说:“既然你们信我,好,请在殿外等候。”
整整一夜,我跟霍去病守在偏殿外,看着宫女内侍们又是烧水又是煎药又是倒药渣。我眼看着热水送进去,血水送出来,心里急得不行偏又无能为力,只好对同样无能为力的霍去病苦笑道:“原来等待的滋味这么不好受。”
霍去病默默看了我一眼,不作声。我知道他心里同样不好受———一个女孩子为了自已在生死之间徘徊,换了谁都不会好受。
总算在天明之前,列疆那边有好消息传来,他应该是没事了。他被短刀刺中腹部流了好多血,幸好列疆向来身体强健,在御医们全力救治下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也算松了第一口气。
但是小鹰……
一夜之间,霍去病似乎憔悴了。他不象我焦灼与担忧都表现在脸上,也不象我心急火燎地在两殿之间跑来跑去。他始终默默地、默默地守在殿外,寸步不离。殿内很安静,内侍宫女的脚象踩在棉花上一样,静得出奇,静得让人产生错觉,里面会不会已如死寂?
抬眼望向一旁伫立不语的霍去病,白色的衣冠此时显得格外的冷落孤寂,心里不知怎么涌起个古怪的念头:或者这一刀,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当然前提必须是,小鹰要好端端地活着。
上帝啊,求你保佑小鹰吧。我仰望寒夜星空,无声地发出祈祷。
天终于亮了,偏殿的大门终于开了。我跟霍去病紧张地挺直了脊背张望,刘齐带着一身的疲倦,脸上露着笑意走出来。
我吁了口气,同时听见霍去病吐粗气的声音,我们不觉相视而笑。
“她怎么样?”我抢着问。
刘齐点点头:“总算保得住性命。不过……”他用手一比胸前。“会留下十分丑陋的伤痕。”
“仙女有了疤痕,还是仙女。”我慢吞吞地说完,扭头看霍去病。“你怎么说?”
他走到我前面去说:“我去看她。”
“我也去。”我紧随其后。
小鹰静静地睡在床榻上,均匀的呼吸声令人心安。那略呈弧形秀美的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失血的唇加上苍白的脸,衬着一身鲜艳的红色,构成一副绝美的图画,那份色彩对比强烈的柔弱让人心生怜惜。
这个被汉人斥为蛮夷的匈奴女子,原本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天真纯洁、宛如精灵一般的小女孩而已,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用自己柔弱的胸膛去替心爱的人挡刀,这是大多数人不可能做到的。什么是爱,危急关头的本能反应最能说明问题。
小鹰爱小霍,已经到可以牺牲性命的地步。
我尊重这样的人,也尊重这样的爱情。
霍去病在小鹰榻前坐下,专注地凝视着她。
英雄美女,自是良配,古今亦然。
这一刀之后,可以预见的是将不会再有平淡,我期望能掀起爱海滔滔。
小鹰不安地动了一下,昏迷中抿了抿唇,霍去病赶紧起身拿过水盏,用汤匙一点点地喂下去,关切之情溢于面上。
我看得心里高兴,这么温馨的场面,我再呆下去实在不合宜,于是拍拍小霍的肩头,轻手轻脚地离开。
刘齐还在门口,见我出来微微一笑说说:“你还算知趣。”
“什么知趣不知趣的?哎,你的意思……”我恍然,随即狐疑地望着他。
刘齐再度点头,说:“小鹰姑娘的心事,连傻瓜也看得出。”
我不是傻瓜,所以自然要知趣。
唉,真羡慕小鹰,受了伤有心上人陪在身边,当初我受伤,就只一个人自伤自怜了。
瞄了瞄另一侧的偏殿,不经意间看见列夫人赵秀竹手正匆忙而去。呆了呆,蹙起眉轻叹了口气想:人家受伤,也有心上人陪,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外人。转而一想:哎,他受伤了,这么说,又有一段时间,他要留在长安了?顿时喜上眉梢。再一会儿又收敛笑容,暗中唾弃自己:人家受伤你高兴什么?无耻!
正在自我谴责,迎头碰上刘齐揶揄的目光,带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定在我面上。
“看什么?”我有些羞恼,生怕让他看出自己阴暗的心思。
“若是担心,何不前去探望?”刘齐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扯扯嘴角说:“人家有皇帝亲自关照,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出入。”
刘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这就糟糕了,相思欲寄无从寄……”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我没好气地说完,扭头就走。
刘齐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说:“前番我救你一命,今次又救小鹰一命,我是你们姐妹二人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你都当酬谢我罢。”
“好,谢你谢你。你说吧,要怎么卸?先卸手还是先卸脚?”
行走间我倏地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盯到他脸上去。“不然,先把你的牙齿卸了,看你以后还敢胡说八道,哼。”
到菜市场买了些上好的米呀枣呀零零碎碎的东西,又买了只老母鸡、鹌鹑一些活物,外加青菜肉类,就这么一路上鸡飞狗跳地回到客栈,召了所有员工帮我打下手,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红枣粥可以补血,鸡汤可以补气,两个人都需要进补,所以要熬多一些,熬久一些。炉灶里的火燃烧熊熊,我坐在木头墩上,眼光随着火光跳跃,渐渐地,思绪模模糊糊地跳到昨晚的事件当中。
昨夜,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呢?列疆受伤了,小鹰受伤了,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列疆……列疆为什么要替刘彻挡刀?
我突然清醒过来,昨夜太乱了,太紧张了,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们是仇人,仇人遇刺仇人身亡,他应该是最乐见的,为什么要替他挡刀?
我站起身,心头巨震。
难道,他真的只是列疆?难道,他真的不是晏七行?所以他以属国臣子的身份心甘情愿作了宗主国皇帝的挡箭牌?我心的心颤抖起来……难道这段日子我真是错把冯京当马凉,伤错心表错情了?会是这样吗?如果他真的只是列疆,那,那晏七行呢?
眼前倏然闪过那朽烂的棺木……不,不……不是的,他一定就是晏七行。我的心思开始狂乱起来,把那可怕的棺木竭力从脑子里推出去。他一定就是晏七行一定就是。
可如果他是晏七行,他为什么要救刘彻?难道是苦肉计,还有什么后续的阴谋?不可能啊,刘彻一死,他也算大仇得报,还会有什么阴谋?
除非……我打了个寒战。噩梦还要重演吗?
不行,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一定要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晏七行才行。
二进未央宫,我终于见到列疆。不但见到他,还见到另外一个人——刘彻。
霍去病也算细心,差了内侍在宫外接我,这我才进得去。
提着鸡汤、红枣粥进了小鹰住的偏殿,几名宫女安静地侍立着,小霍不见人影。
我轻轻走过去,发现小鹰已经醒了过来,躺在那儿安详地望着我。

我微笑着冲她挑起大拇指,然后压低了嗓音问:“还疼吗?”
她无力地摇摇头,一看就是撒谎,这时代又没有镇痛剂之类的药物,不疼才怪。
“折腾了一夜你一定饿了,吃点粥好不好?”
“刚刚吃过。”她的嗓音透着沙哑。
“那,喝点鸡汤,补补身体,我亲自煮的,非常好喝。”
小心地扶她坐起身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盛了碗汤一匙一匙地喂进口去。
“你让我感到震惊,想不到你会这么勇敢。”
小鹰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哑声说:“我不勇敢。而是……”
“本能反应。”我替她说了。“你伤还没好不要多说话,还是多喝点汤,听我说好了。”
小鹰略微颔首,连喝了几口,喝得很香。
我认真地说:“我是想叮嘱你,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千万别这么做了。这次刀射偏了,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伤心的可不只我一个。”
小鹰乖乖地听着,微笑。
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我轻声问:“真的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他丢掉性命?”
一抹红晕淡淡地染上她的面颊,她不语,却肯定地点点头。
“放心吧。”我微笑着鼓励她。“象你这样又美丽又纯真,至情至性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孩子,除了你之外全世界再也找不到一个,霍少又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明白。”
“有何事我不明白?”话音刚落,霍去病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脸上虽有倦意,目光却清亮有神。
我跟小鹰相视而笑。
霍去病径直来到小鹰床前,上下打量一番,关切地说:“嗯,气色不错。不过还须多多静养才是。伤口还痛么?”
小鹰有些羞涩又有些喜悦,看看我又看看他,摇摇头。
人家小两口在卿卿我我,我就无谓再作电灯泡了,于是冲她挤挤眼,起身让地方,收拾了汤碗准备离开。
“哎,洛樱。”霍去病叫住了我。“还有膳食么?我饿了。”
“有。”把放在墙角的食盒拿给他,里面是一些精心炮制的小菜和白米饭。霍去病伸手要接,我往后一退说:“东西可以给你吃,不过,你得帮我个小忙。”
霍去病先是一怔,然后领悟到什么,拧起眉头忍耐地叹了口气,说:“随我来。”
跟小鹰打了招呼,提着另一份食盒,我们一前一后离开偏殿。身后门一关,他立刻止步转身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我默不作声,估计肯定没好话。
果然,他静静地开了口,声音低沉有力:“我希望你记着自己的身份,你是大汉神骑营勇士,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何事,不要丧失尊严与荣誉。”
听他这么郑重其事地教训我,还严重地牵连到“尊严”和“荣誉”的问题,好象我是一个多么不顾“尊严”和“荣誉”的低三下四的人,真是让人很火大,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口气很冲地说:“你放心,就算不顾着你神骑营的颜面,我也懂得什么叫自尊自重自爱。”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他毫不在意我的愠怒,仍旧不客气地正告我。
“站住!”
我控制不住地怒气在喷薄,大声喊住举步欲行的霍去病,然后转到他正面,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说:“我知道你是大英雄,也知道你胸怀远大壮志凌云,但那又怎么样?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清楚情为何物,就去蔑视别人的爱情。男女之间的爱情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有人愿意为此去努力付出努力争取,甚至愿意为此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有什么不对?你不觉得这样做其实很勇敢很高尚吗?”
霍去病被我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一下怔在那里,嘴唇张了张答不上话来。
一直以来,只要是关于感情的事,霍去病跟我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受够了他的挖苦讽刺。今儿话一旦说出口,我就无所顾忌了,不但如此,嗓音也渐渐高扬起来,语速也越来越快:“就象小鹰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射向你的飞刀,在那一刻她完全不顾念自己的安危,心里只记着你的安危为什么?因为她爱你,她爱你爱到可以为你死的地步,面对这样的真情你真的完全都不感动?如果是的话那我可怜你,因为你除了会打仗之外你什么都不懂,要么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所以体会不到其中的温暖!没错,我是在爱着一个人,我为此骄傲!因为人生在世,大部分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遇不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而我遇到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幸运!所以我很珍惜,不愿意轻易放弃。你呢?你的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让你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而不去计较谁得谁失吗?有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值得我们去爱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值得我们竭力追求的就更不多,但是爱情,永远是其中最宝贵的。你不曾体会不曾拥有,那只能证明你的无知和不幸!明白吗?”
总算可以酣畅淋漓地说这些我早就想说的话了,一吐胸臆真是件痛快的事,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所以“噼哩啪啦”炒豆一样倒完之后,面对着张口结舌满脸阴霾的霍去病我潇洒地撂下最后一句:“你留步不用管我,尽管去维持你的尊严和荣誉。”
你最好天天祈祷,求上天保佑你这辈子别碰上爱情,即使碰上了你也别让我知道,免得我笑掉大牙!这句因为小鹰的缘故,我忍住了没说。
扭身想走,想想觉得意犹未尽,回头再加上一句:“还有,不管是男人女人,爱上别人跟被别人所爱都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幸福。我奉劝你珍惜眼前人,别因为她爱你而去看轻她,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要等她长翅膀飞走了之后你再后悔!”
不理会他脸上是种什么表情,一甩袖子,我快步前行,打算转过前面的拐角去列疆所住的偏殿撞撞运气。
但是有人从拐角处早我一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些人。阳光亮得刺眼,我没看清来人是谁,却听身后的霍去病恭声说道:“臣霍去病参见陛下!”
我一下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突然地就见到刘彻,幸好我反应还算快,立刻屈膝跪倒,屏气敛神地说:“草民参见陛下。”
我的心咚咚跳着,事先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的就这么见面,我不能不紧张。而且就算别人都不知道,我还是记得的,他还是我的前夫。
耳边响起一个威严而略带亲切的声音,那声音很沉稳,,不疾不徐,属于一个成熟的男人:“天下间能将去病教训得无言以对的女子,朕从未见过。你想必就是他们口中所传,被称为大汉侠女的洛樱洛姑娘罢?”
我垂着头,硬着头皮礼数周全地答道:“是,草民就是洛樱,不过却不是什么侠女,陛下赞誉,草民愧不敢当。”人怕出名猪怕壮,全怪那次寿春之行惹的祸。
“做侠女亦非坏事,洛姑娘何必自谦,平身吧。”
“谢陛下。”我站起身,跟普通初见皇帝的“草民”一样,谦恭而战兢¬;地微垂着头。
霍去病上前一步说道:“臣不知陛下在此,跟洛樱的口舌之争如有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话说的得体合宜很符合臣子的身份,但语气轻松自然,再加上刘彻刚才直呼霍去病的名字中的后两个字,暗示了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很亲近。
刘彻幽默地说:“朕可不以为是口舌之争,朕分明只听到洛姑娘一个人的声音。听她恭维你胸怀远大,壮志凌云;听她指责你是冷血动物,不知情为何物!洛姑娘口才之利,即使连朕身边的博士也得甘拜下风啊。”
他谈笑生风我却听得心惊肉跳,诚惶诚恐地躬身道:“草民言语冒失,请陛下恕罪。”
“洛姑娘说得有理,何罪之有?去病少年任侠,只晓战事不解风情,若有哪位姑娘钟情于他,还真是芳心错付啊。”他还是用着那种轻松亲切的口吻,但多年帝王生涯形成的至高权威带着强大而内敛的心理优势,于无形中自然地、不动声色地掌控着一切,包括人的心灵。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而且比过去更为强烈。
霍去病不出声,我也只好干笑两声不予置评,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但他显然并不急着离开,他的脚就停在我眼前。
之所以说“脚”,那是因为从开始碰见到现在,我一直没敢抬头正眼看过他,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巡逡,三分探究三分疑惑还有三分好奇。仿佛有只毛毛虫在到处游弋一样,这么冷的天,我的背脊已经开始往外冒冷汗。但是我强自镇静,全当没这种感觉,保持着一个普通百姓对于大汉皇帝当有的敬畏。
很适时地,霍去病说话了:“陛下,洛姑娘听闻南越使节列大人因护驾受伤,心中感佩想去探望,望陛下恩准。”
刘彻“嗯”了一声,大发慈悲地说道:“朕恩准……”
我如获大赦般地谢恩道:“谢陛下恩典,草民现在就去,容草民告退。”
提着食盒,我觉得自己变成一头老鼠,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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