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番外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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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叶耽相伴相随的日子里,那种幸福的感受我想就不必多说了,因为对于每一个恋爱中的人而言,能看见对方的笑容感受对方的身体便是世上最奢侈的享受。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最早凋零的总是最美丽的花朵,走得最急的永远是最快乐的时光,对我和他而言,最大的劫数莫过于我父母以及官棠的出现。
叶耽的出众和狂放不羁使得我的瞒天过海计划变为不可能,他对于流言和白眼完全持一种无谓的态度,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嗯,厚脸皮地认为或许还有我吧。
说心里话,对于父母在发现之后所必然出现的狂风骤雨我早就有了觉悟,自然可以坦然应对,可他们祭出了绝招,搬出了祖父,我们郦家迄今为止的老大,也是我生活来源的主要支持者。不是祖父我的生意不可能在几年时间里坐大,更何况祖父年事已高,对于长孙的婚姻大事更是关切无比,假如我在这问题上出了什么纰漏,后果恐怕难以估量。父母相当不客气地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马上离开叶耽并结婚生子就把一切告诉祖父,让我自己去收拾那个烂摊子。开玩笑,我的祖父是行伍出身,爬过雪山草地的人物,给他知道了我的事情恐怕没等他气急发病就已经打断我的腿关起了禁闭。
我敷衍着对父母说我会跟他分手,但请给我时间去找一个适合结婚的女朋友,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因为他们居然神通广大的找回了官棠,那个基本上已经从我记忆中淡去的女人。
官棠是以很高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的,用事后叶耽的话说就是一个前来捉奸的宽大妻子。她看着我和叶耽的神情并不是鄙视,或许是因为在国外接触得比较多的原因吧,她没有刻意的强调我们是同性这一问题,只是告诉叶耽,她是我女朋友,认识我在先,并且她比叶耽更爱我,更能给我我所需要的那种幸福。
我必须承认官棠是个非常聪明且有人格魅力的女人,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何况从来最怕坐飞机的她居然在接到我父亲的一记电话之后第二天就回到了国内,这一点让本来觉得她就是父母手中一枚棋子的我产生了动摇。
她走以后我陷入了沉思,世上绝无完人,在心里,我很自私的承认了这一点。有一件事情是很明显的,我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全都是拜我这郦家长孙的身份所赐,失去了这个光环之后的我,其实什么也不是。我能忍受一无所有的日子么?我能为了叶耽放弃财富、荣耀、家庭和亲情么?
我在发呆,叶耽在看我,眼睛里面是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光芒,冷得我的心都发颤。我怎么可能伤害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那么,要怎么办?到底我要怎么办?
房间沉寂在死一般的无声中,我们互相瞪视,都感觉到了彼此心中的一种绝望,这条路,当真就是不归路么?
我清了清嗓子非常艰难的开口了:“耽耽,如果我结婚之后再离婚你会答应么?”他摇头,脸上露出了常有的冰冷笑意:“结婚之后你要生孩子,生了孩子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的就离婚?别开玩笑了。”我低下头,其实这一提案我也不能容忍,要我一两年之内不见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我们跟官棠作个约定吧,我跟她结婚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但是继续跟你在一起,只不过尽量不要让我父母发现……”我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神情充满了讽刺与嘲弄:“就算我愿意,你以为你的那位大小姐会答应么?那么个漂亮强势的女人,你以为齐人之福这么好享?宝贝儿,脚踏两条船你迟早要淹死在水里的!”还是那种悠然的声调,但我知道他生气了,因为我的耽耽可以完美地控制声线和表情,却不知这时该放松自己握得死紧的拳头。
我颓然靠在他肩头,忽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情绪,长到这么大个人居然无法决定自己的事情,反而要由别人来控制我的人生,哪怕是我的父母也一样不可原谅!可我无从反抗,我的小命捏在他们手里,如果我父亲愿意,他甚至可以让叶耽彻底从这城市消失掉。怎么办?我还是只能问自己怎么办。
“郦,我想我应该出去一阵子让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去店里面喝点酒,晚一点回来。”他摸着我的头发很轻很轻地说。
我点点头,感觉到他的手有一瞬间的僵滞。在那以后我曾经无数次地骂自己,当时不该让他走,应该厚颜无耻的要求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无论事情怎样变化都不要他离开。可我该死的竟然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反常,平日里他若是生气了一定二话不说的抓起我痛骂或是痛打一顿,绝不可能是眼下这种温顺的模样,但我没注意到,被父母和官棠弄得心浮气躁的我居然真没注意到。
于是他走了,长发垂在脑后,微笑着对我摆手尔后离去,那一幕印在我脑海里出现在我梦魇里,一刻不曾淡去。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倦极的我早已受不住睡着了,只在朦胧中感觉到一个光裸的身体钻进我怀里。我有些吃惊却保持着镇定,闭着眼睛开始摸索他的身体,嗯,丝缎一样触感完美的皮肤,是他,往上……慢着,不对!平时那柔顺伏贴的长发到哪里去了?那是我最爱不释手的,每次抱他或是被他抱的时候都喜欢让那些头发缠绕着我汗湿的脖颈,在战栗中嗅闻那一股暗香。清晨醒来亲手帮沐浴过后的耽耽擦干头发也是我的变态嗜好之一,因为那时候的他格外像一只驯顺的猫咪,褪去了平时的尖牙利爪。
这种手感的差别让我迅速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借着窗外的灯光我细细打量了一下怀里的人,是他,我的疯疯癫癫蛮不讲理的耽耽,我的热情如火变化多端的耽耽,我的懒惰消极让人无所适从的耽耽。只是,这还是我那个强硬地告诉我没有他我就绝对不可以独活下去假若我要娶别人他就会拿刀架着我的脖子上演一出抢亲大戏的耽耽么?眼前的男人剪了一个短得惊人的发型,苍白干涩得像一片失了水分的树叶,皴裂的嘴唇无神的双眼,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一碰就会碎。
我又是心痛又是生气的说:“耽耽,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么个样子?”他不说话,只是吻我,非常用力地吻我,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就快要流出血来。他抱着我,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怀里才肯罢休,两只手也在不停的往下拽我的衣服,我本想问他几句话,却被他激烈的肢体动作夺去了心神,只剩下一点脑子想着有什么事过一会儿再说吧反正他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也就够了。

当我终于精疲力尽地倒在他怀里时,恍惚中似乎听见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时的我已几乎失去了知觉,疲倦让我来不及察觉落在我脸上的已不是他柔长的发丝而是一滴滴咸咸涩涩的水珠。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的,我习以为常的转过头来,却没看见那个让人头痛的家伙。电光火石间我猛然记起昨夜的一切,他表现出的不正常让我的心跳在刹那间失速,那每一处反常都在告诉我这是他的诀别,因为我立场的不坚定。
我还存了万一个侥幸念头,从书房到浴室,从阳台到走廊不停地找他,可是哪里都没有他,没有只言片语,他只是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仿佛从未出现过仿佛昨夜的一切全都只是我的梦境。可我知道他来过,我的身上还留有他淡淡的**,多少次我曾经因为这个嘲笑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不会弄错的,怎么会错呢,我的耽耽怎么会舍得再也不见到我呢?我始终相信他爱我,爱得深刻入骨,爱得令我这个怀疑论的坚定拥护者都找不到罅隙可循,爱得让我的心时常柔软得像一团甜甜腻腻的棉花糖,他怎么会就这样离开我的生命呢?
我狂乱的冲出门,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呼,是你伤害了他,是你的不坚定伤害了他,他已经不爱你了,或是已经决心不再爱你了。这项认知令我顿时像个失去了稻草的溺水者,载浮载沉没了重心,这才明白这个一面成熟一面孩子气的懒家伙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多少份量,永远不能再见到他的预想令我张皇失措,我已经太习惯沙发上总有他懒懒散散的歪着,太习惯他躺在床上指使我跑东跑西帮他做事,太习惯在他怀抱里度过一个个**的夜晚,我怎么能失去他?失去他的我会变成怎样?!
这时我才明白不能失去对方的一直都不是他而是我,他的依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表面,而我,我的内心一直都渴望这样一颗耀目的火花来点燃,于是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便情不自禁的追逐,想要把他纳入我的生活,想要在安静的夜晚轻轻摇晃他的身体看着他安心地入梦,更想要让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他在身边嬉笑怒骂纵情恣意……这一切如今全都成了泡影,被我自己一手毁掉了,他被我亲手推到了那扇门的外面,并且不去敲打不去喊叫只是流着泪走开,是这样的?我一直盼望的我们二人的结果莫非竟是这样的?
在一瞬间我便决心要把他找回来,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在意,因为,这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让我想要的人,是的,我想要他,悲伤因有他快乐为有他,如果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会对他说我这一辈子只要他在我身边,绝不再让他从我身边偷偷溜走。
我找遍了每一个他可能出没的角落,每个角落都没有他的踪影,打遍了所有我知道的他的朋友的电话,所有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每天晚上我都坐在独角兽酒吧里痛饮到烂醉如泥,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他对我说:“下棋?我不会,多麻烦的事情啊,有那个时间我不如睡睡觉靠得住些。为什么要刻这么多棋盘?我只是觉得桌子上面空荡荡的挺难看啊……”对他的思念一天一天泛滥,不着形迹的在内心深处张扬开来。
我常会喝着酒便开始发呆,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却时常出现某些关于他的幻觉,比如他那动人的金属般的声音或是身体曲线,而他的脸却是一片空白,多可怕,这一个我认为自己正在爱着的人,他的面容却都已经模糊了。夜里做的梦多半都与他有关,内容不一而足,时而是他挽着别人的手离去,时而是我把泪流满面的他独自留在漆黑的房子里,梦中的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与痛心,那是一种何等揪心的疼痛,以至于某天半夜我惊醒的时候脸上竟挂着泪痕。
就这样,十天时间里,我老了十年。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叶娉,她很客气的告诉我他已经去了南方某个城市工作,只用电子邮件与她联络,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绝望之余我软磨硬泡的从里拿到了叶耽的电子邮件地址,每天用狂轰滥炸的方式往他的邮箱里发信,可他总是静悄悄的没有回音,我的信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
最后,在他离开十三天之后,我的信箱里出现了一封没有抬头和署名的来信,是他。
“或许我不够爱你,因为我无法承受这种必须与人分享你的痛苦。你没有信心没有勇气走到我这一边来,而我,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溶入你的生活中去,所以只能远远看着你,只能露出笑容,因为我所拥有的所能给你的东西只有我自己而已。
你一次次地说要给我幸福让我快乐,可你承诺的一切在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像个彩色的泡沫?这一刻我觉得很冷。可是我还是要说,再见了,我爱你。”
我终于想起了他最后在我耳边呢喃的正是这一句“再见了,我爱你”。他终于承认了他爱我,可这一声爱却要以失去他为代价。
然后?然后便是一片空寂的白,他消失了,无论是生活中还是网络上,我都再也寻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像是一滴水珠般从世界上凭空蒸发了。日子过得久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耽耽这两个字是否曾经出现过,这个人是否真的曾经在我的生活中紧密地与我血肉相连,还是这一切根本就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因为空虚,因为身边没有一个懂我的人。
过了一段日子,虚弱憔悴得仿佛换了一个人的我来到父母和官棠面前,对他们说了一句话,我不会结婚。官棠问我为什么,我没有作声,转身就走,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因为我爱他,因为我会等他回到我身边,因为我再也不想让他觉得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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