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转珠阁 第十八章 昭君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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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初年三月,杨柳依依,草长莺飞。
万物复苏的春天给人无限的生机和希望。今天是不厌坊新剧《昭君出塞》首演的日子。塔娜已经催了数次,于是一大早,换上黄色窄袖短衫、绿色曳地长裙、腰间低垂红色腰带,在玲玲的帮助下梳了一个双鬟望仙髻。
现在长安最为流行的发饰就是步摇和钗朵。步摇是从宫内流行开来的,据传是玄宗叫人从丽水取了上等的镇库紫磨金琢成步摇,亲自插在杨妃鬓上。全称为金镶玉步摇,长约半尺,金钗上端如翅,镶着精琢玉片,满饰银花、嵌着珠玉的穗状串娥,分组下垂,制作精致,走起路来更添妩媚。
钗朵是指花朵形的金银钗。每一钗朵都是一式两件,结构相同而图形相反,以便左右对称插戴,这种金银钗以镂花见胜。如鎏金金银钗,钗高都在半尺左右,有镂空飞凤、鱼尾、菊花等样式,制作精细。
这些发饰美则美矣,实在是贵的吓人。一件制作上乘的钗朵可以抵的上长安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所以我只取了一件用金线和翠鸟羽毛制成的翠髻花饰别在髻上,玲玲看着得太过素朴,又取了一件和田玉制成的半月形小梳子帮我别在发端。
收拾完毕,淡扫蛾眉,晕品点唇。牵着逐日就出了门。
整个冬天我都足不出户,除了李豫,整日里见的就是园子里的这几个侍女太监,连个生面孔都没见过,所以今天能出来放风,真是满心欢喜。拍拍逐日,心想:可怜的逐日,跟我在一起都呆懒了,整日里在马圈里窝着,我虽然让元子一有机会都带它出去放风,无奈这家伙除了我谁都牵不走,弄得现在一身肥肉,没跑多远,就已经汗浸浸的了。
不过,好马就是好马,底子好,很快就看见不厌坊了。怎么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吵闹声一片。
下了马,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身着铠甲戎服、腰别跨刀的将士把门口给堵住了,一时间围观的人,要进场的女客,停在当街的马车,把这整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到说说看,爷为什么进不得?”一个身着绢布甲戎服的黑脸大汉正指着塔娜大声喝道
塔娜也不含糊,双手叉着腰“我说多少遍了,我们这不厌坊打开业就定下来的规矩,只进女客。男客恕不招待!”
“是呀,人家是这规矩!”
“就是这是女客找乐子的地方,你们还是换地方吧”
围观人群也纷纷帮腔。
这时旁边一个剑眉入鬓,面色白皙的青年将士劝道“翰兄,只是找间茶楼喝茶,咱们换个地方就是,何必与这小娘子纠缠!”
那黑脸大汗非但不听劝,还更加怒道“不行,老子今天非要进去,这朝堂上受了李林甫的气,在茶馆还要受这小娘们的气!”似乎还不解恨,“老子在青海血拼,你们在长安灯红酒绿的,再啰嗦,老子拆了你的鸟店!”
几句话说另几个将士也有些跃跃欲试。我心中一惊,前几日听李豫讲,去年也就是天宝元年十一月,吐蕃大军进犯陇右地区,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新自率军迎击,在青海大获全胜。近日来朝献俘,难道他们就是皇甫将军的手下?两边僵持不下,围观者越来越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怕小小的不厌坊惹入**。
顾不得许多,忙走上前去,对着塔娜微施一礼说道“老板娘,既然这几位是在前线守疆卫土的将士,是否可以枉开一面,行个方便?”
塔娜见是我,面色一缓,只是不语,想是要寻个台阶,当初定下只待女客的规矩,就是想少惹事端。如今开了口子,日后又当如何呢?
于是,拔下发端的玉梳,“老板娘,这些将士为了我大唐百姓,在边彊受苦,难得回到京城,我想众位姐妹,也不会介意与他们一道看戏,这把玉梳权做今日茶资,不够的我改日另行奉上,你看可好?”
塔娜心领神会,“既然老主顾都如此说了,我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几位请吧”
门口众人纷纷入内。
大唐风俗虽开化,但是男女同席仍是多有不便,所以众女客纷纷自觉得让出西侧,都在东侧和楼上落座。那几个将士做在西边,与东边清一色众女客泾渭分明,此时才觉得有些窘迫。在楼上预定雅座的老客人没有受什么影响,而原本定了楼下西侧位子的客人,一时就只能站在一边。所幸,塔娜很机灵,吩咐了小二、侍女,很快又添上一些桌椅,虽然有些拥挤,总算是都坐下了。

我依旧坐在东边下首一个不起眼的末座,这时,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走到我面前“这位姑娘,我家主人邀您楼上看戏”
我朝着侍女所指,向楼上一看,一位肩披红帛,高挽云髻,斜插一支四蝶银步摇的女子,冲我微微一笑,尽显天真娇憨,一时不忍拒绝,于是移步楼上,还未施礼,那女子忙笑着拉我入座,“我看姐姐也是洒脱之人,只是邀你一同看戏,不用客套了!”
正待开口,幕已拉开,于是作罢,安心看戏。
“明妃远嫁泣西风,玉筋双垂出汉宫。
何事将军封万户,却令红粉为和戎。”
悠扬的琵琶曲中,如泣如诉的演绎昭君出塞。青冢记。众人都沉浸在为国献身的红颜悲歌中。只到落幕时,一时店内纷纷响起掌声阵阵,只是这掌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吵闹声。只听得“砰的一声”
寻着声音望去,是那几个戎衣将士。
还是那个黑脸大汉“这是什么破玩意?难道这边彊的安宁是靠这区区女子换来的吗,天子脚下,演这种败兴的玩意,怪不得咱们回来没见着什么好脸色”
旁边的那个白面青年将领拉着他,低喝一声“翰兄,慎言!”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若是所有戍边将士都能像李广、霍去病一样,还用得着区区纤弱女子去塞外和亲吗?”
此言正是坐在我身边的红衣女子所出。此话一出,激起千石浪,女客纷纷拍手称好,而那几位守边将士,除了那白面青年将军未动,其他人皆有忿忿之色。
那青年将军,回身眼光一扫,目光深远,话语淡然“和亲女子以单薄之躯承载国之重担,是己悲还是己幸?谁陈帝子和番策,我是男儿为国羞。姑娘说的不错,只是”
我被这沉重而凄凉的话语所感,一冲动,脱口而出“只是每一次战争,血染疆土,倒下的不只是英勇抗敌的将士,不只是侵我彊土的敌寇,更多的是无辜的百姓,所以,如果和亲可以免去战乱,又有何不可呢?裙衩与刀剑,都是卫我百姓,何分彼此?
一时间,目光会集,暗流涌动。
“只是看个戏,哪有那么多说法,咱们别替古人担心,现在可是大唐盛世!”塔娜寒喧着,打着圆场。
我也拉着身边的红衣女子坐下,看她神色已由刚才的忿忿然转为凄凄之色,似有无限心事。
除了看戏,还有胡舞和其它的杂耍表演,又过了一会,那些将士纷纷退场,退场时还留下一锭银子。想着闹事的走了,松了一口气,于是起身告辞,想着要早些回去。
“姐姐,今日你我虽为初见,但是一见如顾,你所言种种深得我心,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府上哪里?我们好长走动!”红衣女子拉住我
“好的,我在长安也没有什么朋友,正寂寞的很,我姓沈,叫雪飞,住在东郊临安街静莲苑!”
“我叫独孤敏,正好我也要走,我们一起吧!”
我与独孤敏相携走出店门,独孤敏指着旁边的一辆马车“姐姐这就回去吗,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从小二手里接过逐日,笑道“我有它”
独孤敏拍手叫绝“好马,姐姐会骑马,自然也会打马球了?”
看她一脸的期待,我笑笑说“只会骑马慢跑,马球看都没看过?”
“这有何难,改日我带你去看,告诉你,我打的马球在长安城可是数的着的!”独孤敏说罢,跳上马车,冲我挥了挥手“过几日,我给你送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好,一言为定!”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我悄悄从后门来到后院,见到塔娜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以后排戏可要慎重,演些才子佳人,孝义礼让的典故就好,可再不要跟时政有一点关联。塔娜连连称是。
我又问到葛勒,自开业之前的一起筹备,一去已经四五个月。虽然常捎回来西域、波斯特产,可是人却像失踪一般。
可是这塔娜任我怎么问,只是说不知道,说是跟着商队去西域各国办货,一时不能返回,还取笑我是不是害了相思。
于是我只得打住,又等到晚上与大家一起用过晚饭,才自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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