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里亭。
我立在长亭外，用折扇遮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张缇凑过来：“怎么？瞧这满脸疲惫，想到小王爷要进京，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我睨他：“秦某自然是有公务在忙，哪有张夫子那般悠闲！”
查了半夜梵文，现在眼前全是弯来拐去的符号在飘。最气闷的是讲解梵文的书籍不少，翻译出来口径一致的几乎没有！有按象形来译，有按读音来译，有按五行八卦来译（这本书真有前途），简直是百花齐放、争先恐后地创造新语言。
反正不是正常的梵文就对了。
我按照自己对梵语的理解，留下几本分析读音组合的书，具体的翻译，恐怕还是要找上那位高僧交流一下才行。不知对方的汉语水平达到什么程度了？
张缇笑道：“哎，探花使这样忙碌还来迎接王爷，对比状元郎，真是天差地别呢！”
状元郎怎么了？
我扭头望人群中探望，不见趵斩身影，似乎还没到。
“别看了，无疏（趵斩的字）不会来的。”张缇道。
“你又知道？”我悻悻然哼了一声。
张缇得意地说：“无疏昨夜见过在下，说是有事耽搁，让在下代为向王爷赔罪来着。啊，可不就是他最近结交的人看常王不顺眼么？遮遮掩掩，反倒此地无银了。”
“连这你也知晓，真是厉害人物。”
“过奖了，不过是人脉广了点，交游杂了点，消息才因此多了点。”张缇放轻音量，“可唯有长卿（周裴的字）、无疏与秦晏，才是张某至交呀！”
我用扇子遮住眼睛：“秦某只看见张兄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对我和趵兄力尽调侃消遣之能事呢。”
“这样说就冤枉在下了。”
“怎讲？”
“聪明人自然做聪明的事情。人以群分，贬低自己的好友，根本无异于贬低自身的情趣与见识，因此秦晏若细看的话，只会觉得张某是在竭力抬高友人身价……”
我开玩笑地接口：“顺便抬高自己身价？嗯，看得出来。”
张缇呵呵笑两声，回头与别的长州籍人氏闲谈。几乎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并且亲昵得仿佛老友，俨然十里亭之会的东家了。我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手腕颇高，台面上是学馆的小小夫子，实际上却与朝中不少臣子有交集，甚至，说他是汲汲营营四处试探的政客，也无不可。
比起我这样的小小公务员，他当真是幸运得多，自由得多。
“来，茶。”
招待过一圈，这位无冕的东道主回到亭外，倒了热茶给我。
“多谢。”
我遥望着官道的尽头，一排黑色小点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如果没有猜错，常王会告病不出，代理他前来的，自然是小王爷周裴了。几年不见，我也已经脱下童生装扮，换上官服，不知他是否还认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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