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情人的眼泪
第二天，直待九点多，唐绍波才醒来。人在泳池里泡了一会，这才给显默默打电话。他不太放心娱乐城的生意，既然显默默有了自己的咖啡馆，迟早她会离开娱乐城了。也好，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呆久了都会累的。
“你在哪里？”唐绍波问道。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显默默没有直接回答。
“担心娱乐城的生意，所以一时放不下啊。”唐绍波感到失望，好像她并不希望他这么早回来一样。
“娱乐城照旧，我昨晚一直在那里。”显默默似乎很困倦一样，言语间不见精神。
“中午要不要在一起吃饭？”唐绍波担心她在吃醋，情人的感触都很丰富，人也很脆弱。
“我现在在咖啡馆这边，不想去市区了。”显默默似乎真的有了情绪，让人感到无精打采。
唐绍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实际自己也不想吃什么，没有饿的感觉。但是就这样挂了电话也不好，可再说就显得无聊了。
“你昨晚熬夜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听上去唐绍波很失望一样。
显默默昨晚确实熬夜了，但不是因为娱乐城的事情，她在想着唐绍波。并不是思念他的好，而是考虑彼此的关系。她知道，这类事情大多没有好的结果。情人终究是情人，必要时，妻子的一个电话就会把他喊走，而自己即使火热的身体也拦不住。这些显默默并不在意，因为爱不爱他自己并不知道，她夜不能寐，仅仅是可怜自己。万事开了头，都要有一个结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差的。可是自己为什么不争气，要开这个头？有了开头，就会延续下去。显默默对自己感到无奈。为什么，为什么？
显默默伏在床上哭了，想起那个在省城开咖啡馆的男人，自从离开他就再也没去找过他，可是昨晚就想看看他。就是看一眼，心中的压抑似乎就会散去。她翻找电话，没有留下任何号码，离开他时自己把和他有关的所有印痕都销毁掉，这样做目的就是忘记他。可是，昨夜真真切切地又想着他，他的容貌现在还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后来她试图想唐绍波，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结束情人的被动局面。她不需要他给予什么承诺，只所以和他在一起，是因为自己也需要。仅仅因为自己也需要吗？显默默抓紧被单，她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寂寞真的可以杀人，她深深地体味到。
“要不，你来这里吧，我们一起去吃私房菜，说不定你喜欢。”显默默平淡地说。
唐绍波犹豫了，不知怎地想自己静一静，好好思索一下。要不见了她，头绪混乱，说不定会说漏嘴。但是他没有拒绝。“好吧，我收拾一下。”
开车到了开发区，他径直去了云情咖啡馆接显默默。显默默已经梳妆打扮完毕，一个人默坐在咖啡馆里，其他员工都还在睡觉。因为茶点师傅走了，所以近期中午不对外营业，那些职员们就图懒惰，都挨到很晚才起来。
唐绍波进来，打量四周摆设，与原先设计一样。因为没有开灯，房间稍微阴暗。音乐是轻音乐，好像是《鸽子林》，听起来就像黎明的森林，阳光投射下来，飞起一群鸽子一样。
“好香的咖啡啊。”唐绍波微微一笑，就走了过去。
显默默凝视眼前的咖啡正专注地思量，此时才看到唐绍波进来，就笑了笑。心情显然不好，也就没说什么。
“在想什么？那么认真。”唐绍波感到空气郁闷，但还是装着快乐。
“没想什么，只是看咖啡，看咖啡里的哲学。”显默默咧嘴一笑，掩饰了心中的寂寞，她想起那个开咖啡馆的男人，好像眼前黝黑的咖啡里藏着他的灵魂。那是一个爱咖啡如命的男人，他曾说过一杯咖啡藏着一个故事，藏着一个人的灵魂，人们之所以喜欢喝咖啡，就是为了寻求属于自己的灵魂。那时候似懂非懂，可是这些天贯注于咖啡，忽感觉自己就是属于一杯咖啡。喝咖啡的人都寂寞，她想。
唐绍波愣了一下，感到这个女人今天说话莫名其妙。咖啡里的哲学？似乎蛮有哲学韵味，可是怎么听都有些不是味，从这个女人口中竟然说出哲学来，多少不太适应。
“别瞎想了，我们去吃饭吧？”唐绍波笑了笑，又看向四周的摆设。矮矮的扶手椅都是由金黄的藤条编织，古朴而美观。外加深褐色的座垫，给人以安静的感觉。
“不来杯咖啡，我为你炮制？”显默默说着就站了起来。
“不了，大早从家过来，有些饿了。”唐绍波一想到咖啡里存在哲学就不想喝了。
显默默就不再说什么，拿了身边的鹿皮小挎包，笑了笑。“那走吧，那里离这里不远，虽是乡家小菜馆，但菜色不错。”
唐绍波就伸过手，牵了显默默，两人并排走了出去。上车后，唐绍波就按了CD，播放时下流行的歌曲。
“为什么这么快回来？”显默默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远方，看上去很迷茫，看不出什么表情。
“家里也没什么事，解决了就赶过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步入正规，还需要时日。”唐绍波还是说了慌，毕竟夫妻不和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哦。”显默默附和一句，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路两侧的田野，感到索然无味。
唐绍波专心开着车，开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吃饭。“路怎样走？”
“往前走，我会说的。”显默默淡淡地一句。
又往前走了十多分，在一个岔路口，显默默吩咐往右转。车便转到一个泥土路上。路不平，颠簸起来，两人就前后晃了几下。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唐绍波无话找话说。
“一个朋友介绍的，在开发区工作，单位常来这里吃饭，就向我推荐。”显默默不紧不慢地说。
“哦。”唐绍波看到路面变窄，就不多言语。
转下一个土岗，就看到吃饭的地方了。几个字写得很差劲，像狗爬字，歪歪扭扭写着“私房菜，宾至如归”，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招牌。
生意应该不错，几辆豪华车已经停在田埂上。一个老农伯伯看到有车来，就一路小跑地迎上来。齐城看到他离车很近，只好不耐烦地把车放慢。老农一边后退，一边指挥车停靠路旁。
车停稳后，显默默和唐绍波下来，一只黑色的大狗不知从那里窜出，挨着显默默走过。显默默一时吓愣住了，她害怕一切有毛的动物，感到它们很脏。
“你害怕狗？”唐绍波感到好笑，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一切黑的动物都带有邪恶的气息。”显默默不想明说自己怕狗。
“是吗？那么黑人呢？”唐绍波笑了。
“人是例外，因为他没有太多的毛，毛茸茸的感觉实在让人发怵。”显默默也淡淡地笑了。
“我曾遇到一个女孩，从不穿短裙或是短裤，并不是她的腿不美丽，而是她害怕一切有毛的动物。”唐绍波说着向四周看看，感到风景不错，错落有致的几间茅屋竹舍隐在树林里，给人幽静的感觉。
在老农的指引下，很快绕过一片竹林，可以看到林中养的土鸡在悠闲地散步。转过一个花圃，就是鹅卵石铺出的小路，沿着前走就到了餐厅。有几桌人正在芭蕉下的茅屋亭下吃饭。唐绍波一下子喜欢了这里，浓郁的乡土气息，总让人感到轻松与亲切。
“这地方不错，别有情致。”
“菜更不错，听说厨师是农家的儿子，学了厨艺就回来开了这样一个餐厅，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显默默也喜欢这里。以前呆在老家，裹在乡土里，并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可是几年活在城市里，这种环境格外熟识。
坐下来后，望着不远处的一小隅碧绿湖水，唐绍波不觉啧啧叹服。“很有情调，农舍，丛林，碧水，住在其间，一切尘世杂念都没了，所有烦闷都消失殆尽。”
显默默看着唐绍波。“你也有过烦闷？”
唐绍波愣了一下，只好缓缓地说：“人有七情六欲，烦闷自是不会少的。”说着尴尬地笑了笑。
显默默不再说什么，也望着那湖碧水，一时沉默下来。
有小姐拿过菜单。小姐没经过打扮，但衣服干净整洁，看上去很纯真，对着他俩笑了笑，露出那颗兔子牙。
唐绍波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就推到显默默那一侧。“你来过，你就点吧。”
“今天我请客，那我就推荐几个农家菜了。”显默默笑了笑。“麻叶一例，干炒；枸杞叶一例，上汤；辣椒叶一例，蒜茸；番薯叶一例，原汁清炒。”
那小姐笑了。“不会都是青菜吧？”
“再来一例芝麻叶，凉拌。”显默默点完也笑了。
“没有荤的，会很快饿的。”唐绍波也笑了。
“不碍事，可以来两个玉米馒头，两碗大麦粥。”显默默显然多次来这里。
写菜单的小姐听得一愣一愣，抿嘴笑了。
唐绍波感到有趣。“不会吧，来这么远就是为了吃几份乡土菜吧。”
“也没什么啊，就像你为了一份清炒油菜而跑上近百里路。”显默默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天去吃上海菜，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也许再也忘不了。
唐绍波不再说什么，就笑了笑。
风徐徐吹来，芭蕉叶晃动着，地面影影绰绰，斑驳着光和影。两人沉默下来，看着湖水，几只鹅在水面上悠闲地戏水。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显默默迟疑好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说出来后才想起已经问过。
“放不下娱乐城的工作，这类娱乐行业，人气很重要，一旦失去回头客，就会冷清下来。我不想把妹妹的事业毁在我手里。”唐绍波沉闷下来，他忘了显默默已经问过。
“是吗？”显默默似乎不怎么相信，望着远处的一片树林，若有所思。
菜很快就上来了，显默默让小姐把玉米馒头拿来，随后对唐绍波说：“你大概没吃过玉米馒头吧，吃馒头要就青菜吃，会感到特别好吃。”
唐绍波也就笑笑。“也真没吃过，好像见也没见过。你们浙江也产玉米吗？”
“玉米？到处都产，我们那里的玉米还高产呢。我可是吃玉米长大的。”
“是吗？听说玉米富含各种维生素，难怪你身体非常好。”唐绍波附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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