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该是分别时
唐绍波给电话唐博远，说到母亲已经病故。唐博远还在温泉疗养院，跟赵文哲混熟，下棋、作画和饮茶打发时日，竟不觉乏味。有时他想自己原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谢丽娟倒是住乏了，见唐博远病情稳定，也就隔三岔五回省城看看。
唐博远听说宋子淑死了，良久无语，见唐绍波泣不成声，也觉黯然。
“好好安葬她吧。”唐博远叹口气，死亡又一次这么近。
唐绍波对母亲的情感并不浓烈，可是人一死，却感到无比的缺憾。见父亲这样说，无声地挂了电话。他感到母亲这一生太不值得，就这样悄然离去了。
安葬宋子淑时，陈静也留在S市，和唐绍波住在凤凰别墅。到了凤凰别墅，看到如此雅致的环境，比藤萝山庄还漂亮，顿时明白唐绍波为什么乐不思蜀。看到宋倩的巨幅艺术照片，初步领略了她的美丽，心中竟然有些酸楚。一个人的时候，看到宋倩美得像个明星，一边是嫉妒，一边联想翩翩。她有时斜窝在沙发上，傻傻地看着宋倩的照片待上一个下午，感到很眼熟，但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她。如此地审视，后来看到自己的鼻子跟她很像，嘴巴也有点像，这才高兴起来。不就是艺术照吗，凭谁经过化妆也会如此炫目，换了我，更会艳惊四座。这样自言自语，也就平衡了，念叨着回去也整出这么一幅，装点在客厅里。
葬了宋子淑，陈静便回去了。她不是太悲哀，这些天困扰她的是显默默与唐绍波的关系。她没有再看到显默默，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在对宋倩思量过后，只要一闲下来，她就想着显默默，不知怎地总感觉不对劲。
唐绍波没有和陈静回省城，他留下准备给娱乐城物色一个经理，这样自己就可以撒手去经营化妆品，做一些市场调查。
显默默已经离开娱乐城，专心打理咖啡馆。咖啡馆的生意基本稳定，因为增加几名员工，也算半死不活地维持经营。中国人喝咖啡的人不多，显默默终于明白秦宋的咖啡馆为什么能够多年存在，但也没见什么起色的原因了。是的，他仅仅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自己的东西。他没有冀望发大财，所以他可以多年经营下去，这就是你秦宋的生活态度。
但是我呢？我也仅仅需要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吗？显默默困惑了，有了咖啡馆，她并没有找到归宿，相反她更加感到寂寞。每当处在昏暗的咖啡馆，看到三两人在那里喝咖啡，他们是寂寞的，显默默就想到自己。喝咖啡的人都是落寞的，有时候她是这样想。
一到晚上，唐绍波就过了接她，只有那时，显默默看到惨淡的夕阳，心才会静下来。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有时会在中途下车，走到高岗上，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互相偎依，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沉落，那时似乎什么都停滞下来。
彼此可以聊一天的事情，见到这个客人那个朋友，可以**，可是他们心中开始心不在焉了。更多时沉默地远望天空，一只鸟，一片云，都很真实，都让人神往，可是做人却要彼此迁就，彼此遮掩。
这天碰巧下雨，唐绍波照旧开车来接显默默。路上，唐绍波把车停在高速路的紧急修车停靠路岔口，看着茫茫大雨。雨拍打车窗啪啪直响，唐绍波关了音乐，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些天，你好像有心事？怎么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吗？”唐绍波看着白茫茫的雨飘落。
“没什么，只是喜欢听雨，所以一时无话可说。”显默默看着唐绍波笑了笑。
唐绍波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雨很大，前路茫茫。
隔了良久，显默默叹口气。“你妻子很美。”
唐绍波依旧看着前方，似乎无限的思绪都飘散在雨中一样。“是啊，她很美。”
显默默再没什么话说，心中一紧一紧的，这些天来，她感到无望，心不在焉，日子似乎也恍恍忽忽。
雨瓢泼着，后来唐绍波侧过身，一把把显默默搂在怀里。显默默也紧紧抱着对方。不用一言一语，也不必交流眼神，只是抱着，倚着他的肩，挨着他蓬松的头发，心中都有甜蜜。也只有这时，显默默才感到自己找到了归依，知道自己是唐绍波的，而秦宋却在大雨中模糊不堪了。
唐绍波此时置身天地之间，没有别人，看看四野，看看天，似乎心中空阔许多，心中的烦躁一下子没了。他可以听到怀中女人的心跳声，感到女人是实在的，不仅仅是**的幻觉，她可以让你安静，让你不再呼吸。
直到天黑下来，雨小多了，时不时呼啸而过的汽车用他们白灿的光撕破黑暗。两人平静许多，唐绍波启动了车，很快出了高速路。下了高速路，在路边的小店吃乡下小菜。菜点了野荠菜，干芝麻叶什么的，清清淡淡，蛮合口味。
显默默无声地吃着饭，想想生活不外乎这样，家乡的父母就是这样生活，他们也将活一辈子这样的生活，粗茶淡饭，现在看来没什么不好的。显默默又想起姥姥来，她那张树皮一样的脸，看上去也不丑啊，几分慈祥，几分亲近，总让人感到甜美，她过了一辈子，哪里有什么烦恼啊。可是自己呢，离开那个地方，说是追求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追求到没有？
显默默感到困惑，或许追求一辈子，醒来不过是一场空梦。显默默这样想着，看着眼前的唐绍波，看他也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更加困惑。他该是事业有成了，可是他也会被粗茶淡饭满足，那他为什么还要野心勃勃地挣钱呢？人的私欲？私欲是满足不了的，可是他真的在乎自我的私欲吗？一个人，可以远离城市，为乡野的原始美倾倒，这样的人是为私欲活着吗？人实在是莫名其妙的怪物。
“你在想什么？”唐绍波会心地笑着。
“没想什么？只是想着这些野菜，你倒吃起来津津有味。”显默默也笑了笑。
“怎么？菜不合口味？”唐绍波关切地问。
显默默顿时没什么话了，感到唐绍波的话大煞风景，他不过关心的还是外在的东西，合不合口味，人仅仅是这样的需求吗？显默默还是笑笑。“不是，我只是想我们生活着，是为了大鱼大肉还是为了这三两乡下小菜？”
唐绍波经常被显默默这类想法逗笑，感到这个女人不仅仅是一个物质女人，她还会思想。他那时就想起韩剧《澡堂老板家里的男人们》中的那个靠念诗打发时日的二儿媳妇，过着乏味的生活，却追求诗的意境生活。“以前没什么吃的时，人们想着大鱼大肉，现在什么都有了，才开始考虑吃的质量，所以开始重视乡土小菜了。”
显默默感到失望，唐绍波似乎是一个很有情致的男人，可是他说的话却没有什么情趣。人家是问人生的意义，而不是对现实的分析。
显默默只好笑笑，就埋头吃菜。这时，显默默忽感到唐绍波说得不错，大鱼大肉与粗茶淡饭并不矛盾，仅仅是满足人的阶段性需要。怎么说，人的生活是在滚滚向前，任由谁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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