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被麻绳紧紧缚在背后，缠裹着纱布的颈边架着两把明晃晃的刀，长孙无垢白皙清秀的脸清晰地映在如镜子般的刀刃上——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湖水般清澈，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她缓缓踏进牙帐之内，速度很慢，却是很镇定，下颌微微扬起，安静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始毕可汗坐在正前方，头戴可汗裘帽，身穿豹皮大衣，腰间别一把金色的弯刀，刀鞘上刻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狼，仰头嚎叫。
那个突厥女子站在他的右前方，美丽的脸冷如冰霜，秀眉斜飞吊起，明亮却是阴狠的双目紧紧地锁住无垢。他的左边是一个年轻而高大的男子，黝黑的脸上两道浓密的眉直**鬓间，深黑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长孙无垢？”始毕可汗费劲地用汉语问道，“长孙晟，女儿？”
“是，但你不是真的始毕可汗。”无垢的脸色很平静，语气很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突厥女子的脸上却已闪出复杂的神色，年轻的突厥男子的眼睛亦是蓦得亮了。
无垢转过身，那从容的不似被囚的神色竟让颈边的两把雪白似跳着冷笑光的刀往后退开了。
只见她旁若无人般走到一个穿着朴素的老者跟前，微微地福了福身子，“长孙无垢见过始毕伯伯。”
“好一个长孙无垢！既然认出了我，为何不称我为可汗？”始毕可汗的汉语却是流利多了。他的双目瞪起，两道威慑的光直朝无垢扑来。
“若您身处虎座之上，我自然当称您为可汗。但现在我眼前站着的，是爹的朋友，这一声伯伯并未叫错。”无垢却是不卑不亢，脸上不见半分惧色。
“好一个长孙晟的女儿！果然如你爹一般能言善辩，”始毕可汗脸色阴冷，威严的气势中带着丝丝寒意，“你爹的巧舌如簧，让我们突厥东西分裂，几百年基业差点毁于一旦，我怎会有这样的朋友？”
“我爹是大隋臣子，为国尽忠是他的本职；您是突厥可汗，为子民牟利是您的目的。于公，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爹一直当您是朋友，他说过，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可汗您。”
“那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始毕可汗的脸上肌肉微微**，目光稍稍缓和下来。
“是否一厢情愿，也只有您心里清楚了！”无垢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如水的双眸直盯住他，却是突转了话题，“这次过来，无垢还要为我娘传一句话！”
始毕可汗的僵硬的脸部线条顿时柔和了下来，视线亦缥缈了，像是扯开一层铺在记忆上的轻纱。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透出了些许温和，“你娘，她，说什么？”
“娘问您，这些年还好吗！”无垢暗暗地吐了口气，被麻绳缚在背后的手微微伸展，交叠而握的十指便放松出些许缝隙来，黏湿的手心立刻清凉了许多——危险，总归是暂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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