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点阴，空气里迷漫了潮湿泥土的芬芳，徐徐微风吹送着春末夏初的些许凉意。
屋子的摆设简单而清新：一张床，上面铺得是藏青色褥子，只绣了几朵乳白色芙蓉，叠得整整齐齐；一个架子，上面整齐地列着几部翻得有些旧的书，《春秋》、《史记》、《后汉书》......一张桌子，紧靠窗子；窗外几株翠竹亭亭玉立，映着窗前青黛色的身影清瘦婉约。
无茗就坐在窗前，浅青色的纱衣轻轻搭在削瘦的身上，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绕了一个望月髻，用一条青色丝带在左耳侧挽成一束斜在肩上。桌上铺着新作的画，墨迹尚未干透，水晕淡淡铺染。她提起大理石印章，在画的左下方角落里用力的拓下。
窗前白影靠近，是梦中的那个人，无茗的脸蓦地微红，仿若涂了一层胭脂，煞是动人。
“茗儿，我给你带了燕窝。”李世民推开门，将一大袋油纸包裹放在桌上。
他的眼神发亮，语气关切而温柔，“怎下床了，病都好了？”
“躺了这么些天了，被你们日日补着，怎会不好？”无茗用惯有的微笑掩饰窘态，“不用再送这些补品，我快被补成大胖子了！”
“你受这伤都怪我，还不让我补偿一下？况这些都是我娘嘱咐我拿来的，你要我背上个不孝之名不成？”李世民黑亮的星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你胖，我还嫌你太瘦呢，正可趁此次好好补补。”
“我看你是存心要将我喂胖的。”无茗开玩笑道。
“就是！”李世民却是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倒让她接不上话了。她微微转头，避开那双能射透人心的夺人目光。
“这是你作的画？”李世民发现了铺在桌面还飘着淡淡墨香的画：蓝天白云，墨绿的草原，飞驰的马群，扬起的尘土，马上将军，弓拉满，箭射出，双雕垂落，生死相依。左下方淡红的印章隐约显出三个端正的隶书小字——观音婢。
“信笔涂鸦。”
“病还没好，就做这些伤神的事？”李世民的眼里带着些许责备，他拿起画，细细端详，“这是长孙将军吧！一箭双雕！”
无茗并不接话，眼神有些缥缈，透过李世民宽阔的肩望进苍穹，身上笼起淡淡的忧伤，像迷了一层雾。
“观音婢？”李世民轻声唤道。
无茗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观音婢。”李世民笑着指落款处的印章。
“那是我的字。”无茗叹了口气，“好久没人叫了，连自己都要忘了！”
“若你不介意，以后我便叫你‘观音婢’。不过这名儿叫来颇是生疏了，不如就叫你音儿吧！”李世民微笑的眼神暗含期待，“你也不要再叫我李公子了，就叫世民。”
“音儿”——遥远的记忆又出现在眼前，那一声呼唤，除了父亲没人再叫过。梦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双目如星光闪亮的李世民温柔地叫着“音儿”。
“你做什么！”无茗回过神来，却发现李世民正小心卷着她的画。
“送我，我装成画轴。”李世民认真看着她，神情霸道而自然。
“这画不好，不值…”
“我说好便好！”李世民抢答道，不容无茗半点反对。
将画细细卷好后，他的嘴角挂起一道满足的笑容，仿佛一个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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