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昨日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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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援家的小洋楼是个六角形的三层建筑,里面的房间也都是六角形的,像是个蜂巢。正对着门的是去二楼的梯形台阶,从大厅上了六级台阶有个平台,从那里向两边分开,再上六级就到了二楼。去三楼,则要继续向两边走几步,才又有个台阶。
苏援的房间就是在二楼正对着楼梯的,门前本来像是个看台,却放着一盆盆的花花草草,高高低低,葳葳蕤蕤。站在上面可以看见下面,而从下面经过却只看得见花丛草影。所以,只要苏援愿意,每个人从二楼经过,都必然会经过她的检阅。
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二叔,苏援的爸爸是住在地下室的,入口就在大厅楼梯的后面。地下室里也有一个楼梯,可以从后面通向上面两层,而且可以直达楼顶。不过,苏援的爸爸几乎从没去过楼顶。
“他甚至连我的屋子都很少去!他一回来就钻进地下室——他的实验室里!”
三叔一边开着地下室的门,一边对我说。
进了地下室的门,我就看见一排机器设备,围着一个大玻璃室。玻璃室里空荡荡的,只在地面安着一个半球状的光溜溜的东西,有半个篮球那么大。
“这就是他的实验室,试验原理写这个本子上,操作流程也在里面!”三叔从机器右边的写字台上拿过一个本子递给我。
因为不知道电脑密码能不能解开,三叔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有点机械。
我翻开那个笔记本,前面都写的是计算方程,写得东一段西一段的,看来是随想随写的,中间穿插着一些简短的描述和介绍,有时是两三句,有时却只有两三个字,实在语焉不详,看来在试验和思考的过程中,这些稍纵即逝的思维焰火都是飞快地记下来的。让我这个劣等生勉强能够看懂的,无非是质能方程、动量定理、微分积分等几个学过的东西。翻了十来页,才渐渐清楚点,文字多起来,也有了条理,不过我还是看不懂,因为那里面还有很多的计算符号我都没见过。一直翻到一半了,才是试验原理和操作流程。
我一目十行地翻了十几分钟才看了一半,头昏脑胀地合上,想松弛一下大脑,三叔以为我看完了,指着屋子左侧的一个三联柜对我说:“这里还有详细说明——他说是计算过程!”
“什么,我看的这些还不是详细说明?还不是计算过程吗?”
“那些只是最简单的原理概括!”他说着打开那个比我还要高的柜子,我走过去,吃惊得嘴巴立即就合不上了——那里面是整整一柜子的各式各样的本子,有那种两个巴掌大的小学算术本,有带着塑料皮的笔记本,还有几十本泛着黄的书,码放得整整齐齐,有的还用塑料绳子捆扎在一起,我大略地计算了一下,足足有上千本之多!而这不过是三联柜中的一个柜子。
柜子顶上放着几个小小的红皮本子,我掂着脚取下来,竟然是《**语录》!我翻开一看,除了第一页的**像干干净净的,后面也还都是写得满满的计算式。有些地方加了注释,有些地方划着圈,带着各个方向的箭头东拉西扯,看得我眼花缭乱——根本就看不见那个老人家的伟大的话了!
“这样装书本的柜子,本来有十几个的,都装着他的这些东西,亏得我们家柜子多,谁让我们家以前是开家具店的呢!那些柜子,二十多年前被人抢去烧了几个,十多年前被人偷了几个卖了废纸,最后那几个,前几年也被没收了,至今没还!这个柜子里的东西,是他这几年重新写满的。这个柜子本来是给二子装衣服用的,被他硬抢了来。我对他说,要是中国有万分之一的人都像他这样,这世界上就没有树了!唉,我们家卫生间里,用的都是批发来的旧报纸……”
站在那个柜子前,眼前金星闪耀,脑海中成语纷飞:汗牛充栋、车载斗量、苦心孤诣、路漫漫其修远兮……另一些成语也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泛滥:妄自尊大、志大才疏、学疏识浅、自不量力、沧海一栗——这当然是对我自己的批判!我被那些成语压得几乎透不过气了,我觉得自己太浅薄了,像个小学生!不,像个幼稚园还没毕业的娃娃!
看到我已经呆了,三叔拿过我手中的《**语录》,一边放回原处关上柜门一边对我说:“这就是他三十多年来的心血!而这个机器,就是这几十年心血的结晶!他这一辈子啊,没干什么别的,时间和金钱——包括别人的钱——全都耗在这个机器上了,连这个楼都抵押几次了!”
三叔看着那个玻璃室,脸上带着一种让我无以言喻的沧桑感慨。这种蘸满了时光流转、岁月变幻的厚重感慨,我年轻狭隘的心胸无法容纳万一。
“哎呀,我光顾着说这些废话了,你也是搞电脑的对吧,”三叔忽然提起了精神,说道,“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个密码破解掉?”
对了,密码!我们来是为了启动这个机器的,不是来打击自己自信心的。
我打开那台奔四的电脑,果然在BIOS上就设有密码。我看机箱是开着的,也就没打算使用软件清除的方法,而是关了机,打开机箱,找到主板上的电池直接取下来。用这种方法,CMOS将因断电而失去内部储存的一切信息。
因为已经打开了机箱,我就留意看了一下,我看到主板上某一个我熟悉的芯片不见了——二叔竟然也知道Insin,而且还做了防范!
由于CMOS已是一片空白,已经不再要求输入密码,重新开机,再进入BIOS设置程序,选择主菜单中的"LOADBIOSDEFAULT"(装入BIOS缺省值),保存,电脑顺利地启动了。看来这个二叔虽然设置了密码,却并没在这上面过多留心。
电脑桌面上放满了文件的快捷方式,都是简短的英文命名,我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文本文件是操作说明,打开了和笔记本上写的那些一对照,基本一致。
我一步一步地按照说明开始操作,紧张地打开了十几个软件后,电脑旁边的几个古怪的机器一个个开始运作,到最大的那个机器发出嗡嗡的声响运作起来,上面有个示波器开始出现一条条绿色的正、余弦曲线。那个机器上面一大一小两个带指针的红色旋钮也亮起来,我看见大的旋钮旁边标着A、B、C、D,小的标着1、2、3、4、5。Abcd?12345?什么意思?难道是能量标示?
按照说明,操作到这里就已经完成了。
“对了,就是这样的!这个机器可费电了!”三叔说着,关了已经开始忽闪忽闪的灯,地下室顿时暗下来。
可是什么景象也没出现,地下室里黑乎乎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是我操作错了?
“真是怪了,我以前看见过他这样操作的,那个铁球会发光的呀!现在怎么会什么也看不见呢?”三叔喃喃地说道。
“是不是该动那些旋钮啊?”我指着那个大机器问三叔道。
“对,对,对!就是那些旋钮!”三叔恍然道。
“那些旋钮代表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是能量标示?”
“这我就不知道了!”三叔道,“他就让我见过一次机器启动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成功的时候,那时我正在给人看病,他几乎是把我从外面拖回来的!我看见他把一个馒头一样的圆东西放到外面草坪上,又在上面放了一个桌子,我就在玻璃室里看见那个桌子的影像了。唉,想起他那天的样子,我现在都还害怕——那简直就是个发了疯的金刚!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馒头一样的东西?该不会是摄像头吧?不,那太讽刺了。
“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是个……上面有两条线,黑乎乎的……像一个……像一个……”三叔一边说着,一边扭动旋钮,可是还什么什么也没有。
一个影子在我心里忽然冒出来,那东西,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我苦思冥想着,可是大脑像已经短路,怎么也想不起来。
“唉,算了吧,我们肯定是没有安那东西,所以看不见。这里也没有那东西,你二叔他……把那东西放在那个保险柜里去了,这个密码可是解不开的!”三叔指着三联柜旁边的那个保险柜哽咽着说,“所以……所以我们是看不见小四儿了,我们是看不见青红了!”
青红?对了!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那个在我脑海里捉迷藏的东西是什么了,那不是——
“三叔,那东西是不是有一个液晶屏,像一个定时炸弹?”
“对对对,就是像一个定时炸弹!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太知道了!那玩意儿把我害苦了!
原来它不是定时炸弹!
“你知道也没用,我们没有那东西啊!”
“不,三叔,我们有,我们有那东西!”
“我们有那东西?”
“是啊!”
“在哪里啊?”
我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大厅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二叔!您这是怎么了?”那人叫了几声“二叔”,又啊啊地大叫了几声,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还继续喊叫着:“三叔,三叔,您在哪儿呀?二子,小四儿,你们都到哪儿去了?”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这不是荷马——苏抗嘛!
“啊,是元宵这孩子来了!”三叔说道向门口走去,一时竟忘了我的回答,“他怎么会过来了?他不是被王大海抓去了吗?小田,你先等着,我去看看!”
“元宵”?苏抗的小名叫元宵?哦,是看在他体型的份上了!可是他怎么会被王大海抓去了?老罗明明对我说过也派人保护他了啊!
三叔上去了,我也想跟着上去,可是那条腿忽然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起来,疼得我满头大汗,根本站不起来,只好在地下室里坐着。
过了一会儿,三叔和苏抗下来了,想来已经告诉苏抗二叔的情形了。苏抗一见我,吃了一惊,瘪着那张肥嘴又哭起来:“田哥,原来三叔说的人……真是你啊……你……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我被人抓走了……你把我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荷马?我还曾经想把你烤着吃了呢!
“我在精神病院关着,你不是还给我打电话的吗?”
“我那时是被人关在车上,求爷爷告奶奶才找那王大海的手下打了会电话——我哪知道你在精神病院!我今天才逃出来啊!”
“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啊?”三叔说,“元宵,别哭了,啊!”
“是啊,荷——不,阿抗,我们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办,没时间在这哭鼻子了!”
“什么事啊?不,什么事情都没有我的事重要,我还带了个人回来,你等着啊——”苏抗说着,向外跑去。
随着咚咚的脚步声跑回来,还有高跟鞋的嗒嗒声,苏抗的身后,一个女孩从地下室的阶梯上走下来了。
“心澜!你怎么来了?”
天哪!是——心澜!我一下子站起来,却差点摔倒,苏抗的手快,急忙把我扶住。
太好了!
“我来找你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心澜急急地说道。
幽暗的地下室里,借着身后电脑的微光,我看见心澜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亮亮的。
“那一晚上我是跑了,也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知道我跑了还会去那里找我的。后来,打你的那帮流氓到底还是找到我了,逼着我说那个电脑里的密码破解方式,还问你在哪里。正好赶上心澜去找你到了我哪儿!我们就都被他抓去了,关了这些天——今天才逃了出来!”苏抗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心澜,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
忽然,我的血猛地沸腾起来,心口不由得一震。
不好!要出事!我暗暗叫苦,现在可不是出事的时候啊!
我急忙深呼了几口气,尽力地平静着自己,好一会,才把那翻腾的热血平抑下去。看来我是真的不能激动了。
大概是见到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还如此平静,心澜的脸上有些异样,可我也来不及解释。
“我猜那些人也找你了,你没说吧怎么破解我的电脑密码吧?”苏抗紧张地看着我问道。
“当然没说!王大海已经找过我了!”
“什么,他找过你了?”
“还打了他几拳呢,这才刚好些!”三叔插话道,“你失踪了,我们就报了案,我们到处找,可是没人知道你们在哪儿,也没人知道王大海在哪儿。那一天,他偷偷溜过来,就……唉,乐极生悲啊……”
“王大海可是练过铁砂掌的人啊,我的老天爷,被他打那你还能……哦,有三叔,应该是没事!”
“他们怎么会放了你们?”我说道,心里有个疑问开始翻腾:在王大海那个流氓手中被折腾了这几天,苏抗现在说的会是真的吗?苏抗还是原来那个和我一样愚善无为的苏抗吗?当然,还有个更残酷的疑问我想都不敢去想,那就是,在那让我无法想象的几天过去后,心澜还是那个心澜吗?那可是王大海呵!
苏抗没有十分留意我话里改“逃”为“放”的变化,兀自庆幸道:“也不算放我们,应该说是我们逃出来的。今天我们看见看管我们的守卫放松了,就逃出来了!”说完,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当然不会,你知道吗,青红被抓走了!”
“什么,青红……四妹被抓去了?原来二叔是……三叔,这是真的吗?”
三叔沉痛地点点头。
“原来他们是抓了四妹才放了我们的,我们根本不是逃出来的?”苏抗楞了一下,忽然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叫起来:
“啊——啊——啊——”
地下室里激荡着苏抗那受伤野兽般的长时间的惨叫声,让人耳膜剧震,让人心胆俱裂,让人为他的肺活量感叹。
“别叫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三叔呵斥道。
苏抗的叫声终于慢慢弱下去,最后变成哭泣。他的身子也慢慢软下去,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苏抗应该还是苏抗,一点点小的打击——比如输了球——都承受不起的苏抗!
如果他在王大海那里遭受了什么拷问、殴打,那该早就崩溃了,早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我不觉得他是那种可以为了某种东西忍受折磨的人,而且那东西还是别人的。
我心里松了口气,接着安慰自己:那么心澜也应该还是我以前的心澜!
苏抗站起来,三叔一边叹着气给他揩眼泪,一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心澜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一脸关切地问道:“你的腿好些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心澜分别的时候,我还是常常会想到她的好的,可是一旦两人在一起,我却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反磁场一样的东西,让我从心底里不愿意主动亲近,也许自己是人们常常说的距离产生美吧。我想她早就该知道这一点的,但是她还是对我不弃不离,呵护有加,有没有距离都会产生美,实在让我束手无策。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腿已经好多了!”
心澜愣了一下,我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话说得客气了,对于正处在恋爱关系的两个人来说,简直就是太生分了。
“你在那里,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整天饭来张口好吃好喝的,呵呵,我还真想念那里呢!”
这叫什么话?现在你也知道青红被抓了,三叔急得都要掉眼泪,你这话叫他听见,三叔会怎么想啊?
“那就好!你去帮我找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我去找!”苏抗抹着鼻涕说。
“让她去吧,你行动慢!”
“可这里我熟悉啊!”
“那……好吧!是个馒头大小的黑东西,带着个液晶屏,在楼顶的杂物柜里。”
苏抗晃着一身肥肉跑了,三叔惊异道:“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我想起帮我找到那个仪器的青红,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含混地说道:“我看到苏援带回来的!”
“二子带回来的?她从哪儿带回那东西来。”
“三叔,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东西,我现在也还无法确信,因为,那个东西是从精神病院带回来的!”
“精神病院?”
“就是我养病的地方!”
“哪里怎么会……难道是罗……可是罗又明怎么会有那东西的呢?”
“苏援那天上午去医院找我的事,您不知道吧?”
“上午?她不是下午去找的你吗?她还跟我约好了说下午有人会来我们家治病,叫我不要出去!”
“她那天去了两次!”
“你是说那东西是她上午安上的?”
“是谁安的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天罗……您说的那个罗……”
“你就叫他罗又明!”
“那天罗又明来过这里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天上午出去给人看病了!”
看来那个“定时炸弹”确实是苏援安上的了!我心里有了六七分的把握。
“拿来了!”苏抗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是不是这东西?”
我就着电脑前一看,黑黑的,带着液晶屏,可不是它嘛,害得我遗言都打好了腹稿,就差自杀了!
“就是它!”
“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心澜好奇道。
“现在跟你说不清!”我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说完立即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于是加上一句,“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苏抗捧着那个东西,像捧着个金娃娃:“这东西怎么用啊?”
“应该是放在厨房里!”三叔说道。
“我这就去放!”苏抗说着,拿着那东西就要跑。
“等一下!”
“怎么了,过滤嘴?”
“谁叫过滤嘴呀?满口没正经!”三叔呵斥道。
“没什么,三叔,我们叫习惯了!我还叫他荷马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东西拿过来,就着电脑显示器的光指给苏抗看,“这条线被我弄断了,你给接上。这还有个按钮,接上线后打开,看见液晶屏出现数字了,应该就是可以工作了!”
“这是二叔发明的东西,你怎么都知道了?”
“你就别问了,快点去吧!”
苏抗咚咚咚地跑上去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地祷告:即便青红在那里会像心澜说的那样“饭来张口好吃好喝”,这机器可千万要顺利启动起来呀!
不一会,我听见苏抗在后面喊了一声:“好了!”
关了机器,重新启动,按照操作流程,一步步打开软件。
一个机器的灯闪起来了,又一个机器的灯闪起来了,到最后,那个最大的机器上的红绿按钮亮起来的时候,我的手心,不,我的全身几乎都是汗。
玻璃室里的那个篮球大小的东西忽然噼噼啪啪地闪起火花。
“成功了!”心澜激动地喊出来。
什么成功了呀,玻璃室里还什么都没有呢!
“应该是要扭动旋钮了!”三叔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抗已经跑进来了,他大声叫道:“让我来!”
旋钮从A转到了B,蓝色的火花开始慢慢地变多,闪成一片。
“别忘了,还有小旋钮!”
小旋钮也转到了2,玻璃室里的火花开始变红,而且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显示出来,不过有那些红光在前面,根本看不清。
“天哪,这是什么啊?”心澜惊异地叫道?
“阿抗,换C挡!”
阿抗又换了档,这次那红光已经闪到半米高,像一团火在燃烧,而且从玻璃室顶也开始闪出蓝色的火花来,我这才看到,原来上面也有个篮球大小的半圆的铁球。
玻璃室的中间也开始闪出微微的红光,而且很奇怪地,这红光和上下的那些红蓝光都不挨着。随着那红光的出现,有几台机器开始嗡嗡地颤抖起来。
“你们看,那不是煤气灶吗?”三叔指着中间的那团红光,突然惊喜地叫起来,“那是煤气灶啊!”
我凝神向中间的火光看去,果然,透过玻璃,我看见那团红光的下面,依稀有个方形的东西,那就是煤气灶!
“换D档!”
“不,不要换D挡,换小档,5档!”身后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来。我回头一看,天,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艰难地扶着墙壁,正站在那里看着玻璃室。三叔和心澜忙走过去扶着他。
“二叔,您醒了?您没事了?”苏抗惊喜地叫道。
“少废话,快换5档!机器已经有点发热了!”二叔说着,摇摇晃晃地走到另一台机器前,我模模糊糊地看到,那台机器上有个操纵杆。
机器换到了5档,玻璃室里的影像更加清晰了。二叔开始摇动操纵杆,里面的影像也开始移动,从煤气灶前移开了,然后出现的是一个人的身体,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拿着炒菜的铲子。
“那不是二子吗?那个是二子啊!”苏抗叫起来。
二子?苏援?
“二子在那里做什么呢?”三叔喃喃地说道。“她几乎从来都不去厨房的啊!”
几乎从不下厨房的苏援在做什么?或许我最该知道——她是在给我做饭,她是在一边看菜谱一边给我做饭!做我最喜欢吃的辣椒小炒!
二叔又移动操纵杆,影像里慢慢出现了那个人的头部,这确实是苏援!玻璃室里出现的是早上的景象。
“二子在给谁做饭呢?”三叔还在喃喃地自言自语,“哦,我知道了,这是二子在给小田做饭!”
无须回头,我知道心澜正看着我,而我只希望这一幕早点过去。
“小四儿是什么时候去的厨房?之前还是之后?”
我松了口气,连忙回答道:“之后!在此之后!”
“隔多久?”
“大约……”三叔开口了,“哎呀,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小四儿什么时候去的厨房!”
那可不是,青红是我叫偷偷去厨房的,三叔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过,大约隔多久,一时还真的是让我没法估算——这一上午,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我努力地回想着上午的情景:先是小九给我送吃的,然后是青红,最后才是苏援!当然,苏援来之前我已经心脏病发倒在地上了,接着三叔给我看病、服麻散子,大家在外面哭、三叔去劝,二叔就是这时候回来的。远槐和小九说话出去后,两个亲野嘴的孩子跑到屋里来,他们出去了,青红才过来,我就是在她走的时候要她去厨房的。
“二叔,我知道,大约……大约有两个钟头吧!是我叫她去的!”
二叔也没问我为什么叫青红去厨房,急急地问道:“离现在有多久了?”
“一个钟头吧!”
正说到这,忽然听见三叔惊奇道:“二子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都向玻璃室离看去,忽明忽暗的玻璃室里,苏援的影象正端着什么东西走向一个房门,那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像是个厨房的贮藏室,苏援打开了里面的一个柜子。那柜子里赫然有个人!
苏援一定是给许以纯送饭!
我需要吃饭,许以纯是人,当然也得吃。
“我就知道她干不出什么好事!”二叔愤愤地说道,“竟然……竟然把个男人藏在厨房里……天杀的不知羞耻的丑东西……等她回来,我一定要活剥了她!”
二叔高叫着,他心宽体胖,胸腔有共鸣,地下室里到处都是他的声音“活剥了她”、“活剥了她”、“活剥了她”,我觉得两个耳朵之间几乎被他吼通了,那声音比苏抗的刚才的惨嚎更加糁人,要不是当着他的面,我都要把耳朵捂上落荒而逃了。
“哎呀!你先别着急,看看那人是谁再发火也不迟嘛!”三叔抱怨道,“一辈子了,火爆脾气都改不了!”
二叔又开始操作,影像慢慢移动到了柜子里那个男人的脸上。因为柜子里比较暗,模模糊糊的,我也没看清里面的人长得什么样,不过二叔却认出来了,愕然道:“怎么是他?这个畜生怎么会被关在我们家柜子里?”
“你就先别管他怎么被关在那里的,先看看小四儿吧!”三叔提醒道。
二叔兀自恨恨不已地说道:“还给他什么饭吃啊!拿把刀剁了不就完了吗!”
苏抗叫道:“二叔,别说了,快看看四妹吧!换哪个档啊?”
提到青红,二叔很快放下了对许以纯的怨恨,快速地想了一下说:“换D大档!”又转身问了我一句:“是一小时之前是吧?”
“差不多是!”
二叔确定地对苏抗说:“D大档,3小档!”
随着苏抗的换档,玻璃室里的红蓝光上下开始连成一片,所有的机器都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嘎嘎吱吱的声响,似乎随时要解体散架,连我身边的电脑都像是被强制超频了,键盘上的键也跳动起来,像是在自动输入,硬盘发出急促的嗒嗒检索声,本来平静的主板风扇也发出令人心颤的转动声。
“二叔,机器太热了!”苏抗叫起来,“要不要紧哪?”
三叔也提醒道:“二哥,这个机器不能用这么久的!”
在玻璃室一片光芒的照耀下,我看见二叔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他横肉突兀的脸上有一种悲怆、一种愤怒,也有一种哀怜。
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三叔抱着二叔叫道:“老二,不能再弄了——机器坏了,你几十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他忽然想起是我在控制着机器,又冲我喊道:“小田,快关了电脑!”
“不,不要关!我要看到我的小四儿!我要看到我的青红!我要看看,我要看看!”
“小田!你快点关哪——你不关,我来关!”三叔叫着,小我冲过来,但是二叔又把他抱住了,两个人挣扎在一起。
我左右为难,我也很想看看青红是怎么因为我而被人掳走的,可是这机器同样是二叔心中无法替代的至宝。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把鼠标指针放在软件界面右上角的那个X上。那是关闭,我想着,心里也像被人打了个X。手指上似乎有个绳子向上拉着,或者是向下拉着,重逾千斤。
青红,你到底是怎么被人掳去了?
青红啊,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关这个机器?
不行,机器的声音太可怕了,随时都会崩散,那时,这地下室里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有危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闭上眼睛,狠狠心,终于关闭了软件!
机器那恐怖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终于听不见。地下室里,弥散着一股空气被电解的浓烈焦糊气味。
“你——”二叔冲过来,竟然对我扬起了他巨大的巴掌。
苏抗叫道:“二叔,你不要这样……”
“不要啊!”心澜也冲过来,伸开双臂,挡我和二叔中间。
三叔抱住愤怒的二叔说道:“老二,你冷静些,你这样搞会把机器弄坏的!等一会机器冷却下来,我们可以继续看的嘛!——我们都是想看的!难道我们不想看看小四儿是怎么丢了的吗?”
“看?看什么呀?我们没法继续看了!没法继续看了呀!”二叔忽然颓丧起来。
“为什么不能看了?”我们四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机器每启动一次,都会使里面的记忆材料变形,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恢复原始状态——我们没法继续看了……”
四个人呆若木鸡!
二叔忽然扑在机器上,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不让我看看小四儿,为什么不让我看看青红?为什么?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关了机器?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为什么你的心脏病不发作?或者,你不是早就拟好遗言的腹稿了吗,为什么你不干脆去死?为什么还要伤害足以让你高山仰止的二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悲伤的哭泣像带刺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着我的心。心是那么痛,似乎在流血,心在发热、发烫,心要沸腾了、要爆裂了……
“二叔,对不起!”
我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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