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空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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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雅子双手一提,将半抱粗细一米多长的一捆东西送进了门洞,左右手不住轮动,这捆东西的便由一根绳索坠着徐徐降下我连忙伸手去接,却不由得身子一斜,闷哼了一声。那捆东西比想象的重了许多,坠得我的右肩又是一阵剧痛。比尔立刻伸手过来帮我,一起将那一堆东西放到了地上。那是一捆长短不一的铁管,似乎正是之前我们寻找宝藏线索时拆掉的那些楼梯扶手。
正疑惑,只听头顶雅子轻声道:“你们坠下来之后,我……我怎么喊也没有你们的声音……后来……”说话间她又啜泣起来,“后来,我回到鲨鱼池顶上取了食物和水、医药包、备用电池、还有攀岩工具,但是我没有找到适合做夹板和担架的物件,不得已只好把这些拆下来的管子带了下来……”
听着雅子的叙述,我心中不由升起由衷的敬意。我所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告诉我,对于高空坠落一类的险情,条状固定物件是必须的抢险急救物资,它们可以稳定骨折的部位,也可以构成各种形式的托架以便搬运重伤的伤员,还可以结合其他物资搭建营帐或者供攀爬的脚手架,甚至可以用来建造木筏、雪橇和滑翔翼。而雅子这样一个柔顺娇俏的女孩儿,在三个队友包括自己的爱人突遭变故,生死未卜的情况之下,尚能独自一人如此条理清晰而又周全的行动起来,并有着颇深的救险知识,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们……下坠了多少米?”我问道,心中隐隐的感觉到那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之前比尔的头灯因电池耗尽而熄灭的时候我就计算过:这种头灯所使用的电池可以连续照明超过十个小时,算上坠落前的使用时长,我们也在这间倾倒翻转的房间之中也呆了至少六个小时以上。而以雅子的身手,再艰险的岩壁,需要用到六个小时攀爬下来,那也是极长的一段距离了。
雅子侧着头,似乎在回想计算。片刻,她答道:“从缝口算,约七百五十米,如果从房间最初的位置算,加上斜坡的垂直高度,接近八百米吧。”“啊?!”我和比尔不由同声惊呼出来。虽然心中已尽量的估算过,仍然被这个数字惊住了,心中不禁骇然:八百米,如果由这个岛子露出海平面的部分算来,我们此刻深入地下竟然有一公里之多。
而此刻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份疑惑,便问道:“缝口?雅子,你是说缝口么?”“是……哦,你们或许并不知道,这间房屋滑行的轨道尽头并不是悬崖,而是一条地缝。”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间屋子眼下所处的状态和纯一之前所说的“悬空”的意思了。
这座被纯一称作“曛之魇”的岛子原本就是一座火山岛,千百万年来,岩浆从海底一次又一次的喷发涌出,遇到海水冷却,逐渐堆积成了了这个岛子。而眼下夹住了我们的这条裂缝便是当年熔岩汹涌的途径,是通向地心的通道。我们所处的屋子在脱离了轨道之后倾斜下来,对角的宽度估计正好比地缝略大,于是一路滑落下来,终于在一处更加狭窄的地方被地缝两壁挤住,使得我们不至于掉入无底深渊,也逃过了翻滚中被抛出屋外的劫难。思忖间,心中万分庆幸之余又不由一身冷汗。

头上又有一些响动,雅子又将一只背包坠了下来,刚到头顶便停住了。“糟糕,绳子不够长度了,等我换一根吧。”雅子说着就要将背包提上去,我此刻正十分担心这屋子的不稳定状态,尤其加上雅子和这些东西的重量之后。又怕引起于事无补的恐慌,便没有说出来,只是口中道:“不必了,我垫垫脚可以够到。”举起手来,左手倒是可以托住背包,右肩痛难忍,始终差了一截。我正要叫雅子干脆松手,比尔却突然轻轻一跳抓住了背包。我心头大骇,暗道一声:“要遭!”
随着比尔落地,脚下突然猛地一沉,我的身子也不由得跟着晃了一晃。只听屋外“哗哗”一阵乱响,似有什么东西由外壁脱落,夹杂着碎石和泥沙直跌下去,四下回荡的撞击声“乒乒乓乓”不绝于耳,跌落的声音越深越远,直至不闻竟也没有听到触底的动静。我刚要稳住身形,只听一连串的吱呀声响,屋子的一角又是一沉,整间屋子都朝一头倾斜了下去。
摔倒的瞬间,我的眼光凌空扫过,看见了三件事情:雅子从门洞消失了,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听见,只有射灯还凌空悬挂着;房间正在明显变形,原本的四方成了菱形;而我着地的时候,眼见着纯一的身体朝低处滑去,比尔伸腿去拦却没拦住,纯一的头重重的撞在坚硬的墙壁之上,随即一块一米见方的墙板脱落倾倒下来,砸中了纯一的半个身子。纯一剧烈的扭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口鼻和耳洞之中都渗出鲜血来。
突然一顿,整个房间终于停止了斜沉,却仍然不住的在摇摆。四面八方都是“吱吱咯咯”的摩擦与扭折声响,屋外沙石滑落的动静一刻也没有停过。
我正处在眩晕之中,头上灯光闪烁,一个人影从倾斜的门洞中钻进来,悬在了半空。只听雅子的声音焦急万分的道:“怎样?你们怎样?都还好么?”不等我们回话,雅子又接着道:“快系紧安全绳,先离开这个房间,这里随时会散架、会掉下去的。”话音未落,我已经感觉到一截绳头落在我的脸上。
我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将安全绳在腰部与腋下绕过,使绳子在胸口形成一个交叉,然后将锁钩“咔哒”一声固定在了相交点上。随即四望,雅子立刻将射灯的光柱投向了比尔,比尔正跪着半支起身体,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用一团衣物在擦拭纯一脸上的血迹,刚擦掉,口鼻中的鲜血又涓涓的渗出来,在纯一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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