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亲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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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沐雪在账里看着地图分析着敌情。
我不懂这些东西,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又不想扰他,便自己走出账外去透透气。
这里已经是熙元国西面的边境,与?城的秀丽风光全不相同,满眼风沙,黄色占满了整个感观,极少见到绿色,几乎没有河流,在我之前的时空,我曾梦想过到像这样地方来游玩,现在却觉得乏味,初到这里来的新鲜感荡然无存。
眼睛下意识的望向那边的军账,那是小丁的军账,李欣鸢已经去了许久,不知他们谈得怎么样?
我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哈热气,?城春暖花开,此地却冷的很,空气也极干燥,我决定还是进账去,却见一人匆匆向我走来,见到我赶忙跪下。
“什么事?”我认出那是刚才舒沐雪派去跟着李欣鸢的侍卫,不由心里一紧。
“禀皇帝,耿大人和李夫人骑马离开了。”
“去哪里?”
“小人不知,一看他们离去,小人便来禀报。”
“哪个方向?”
“那个方向。”侍卫手指指向一个方向道。
“快备马。”我叫道,人已往外走去。
“可是……”侍卫一脸为难。
“快去。”我冲他厉声道。
侍卫被吓得全身颤了一下,忙跌跌撞撞的去备马。
我不擅骑马,完全是由舒沐雪手把手教出来的,我还胆小,向来都是向征性的溜达一圈便作罢,此时却用了极快的速度,而且是军中那种高头大马,好几次要从马上跌下来,每次都死抓住缰绳,横了心的往前冲。
前面看不到人,风沙漫天,我不知方向对不对,却也只能依着这个方向走。
不能让小丁伤害李欣鸢,虽然不知他们骑马出来所为何事,但我心里却是着急万分,小丁诡计多端,万一就此铸成大错,那又该如何是好?
又急驰了很久,手大概因为紧勒着缰绳早已破了,我全无感觉,顶着风沙往前。
前方似乎有人,我缓下速度,等走得更近时才看清,前方有两个人,正是小丁和李欣鸢。
我跳下马,奔过去,口中叫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帝你来干什么?”李欣鸢看到我一惊,而小丁只是冷冷一笑。
我这才注意到此时所在的地势,方才只顾纵马直上,脚下已是万丈悬崖却不知,他们来悬崖做什么?
“你们快回去。”悬崖峭壁,实在危险。
“皇帝,不用担心,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这里就是耿渊推我下去的悬崖,当时也是这般满天风沙。”李欣鸢动也不动,看着我道。
“你是为这个才来这里的。”我道。
“没错,或许能因此再想起什么来。”
“那耿大人跟着又是为什么?”我又看向耿千柔。
小丁有些无辜的朝我摊摊手,道:“夫人让我跟着,我便只好跟着,”他转头又看着李欣鸢道,“不过夫人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就算家父在此处将你推下,你也该找他报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欣鸢笑道:“你不是收了你父亲的命令想杀我吗?就在这里如何?”
小丁眼睛扫了下四周,道:“有何不可。”
“放屁!”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怒道,“你们太闲了是不是?还不快回营去。”
李欣鸢显然没想到我会骂人,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道:“皇帝这是我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我一**坐下来,道:“我不插手,在旁边看着行了吧。”
李欣鸢无奈的摇摇头,道:“皇帝真是倔脾气,”转头又冲小丁道:“耿大人很喜欢皇帝吧。”
这句话问得突然,我怔住,连小丁也是愣了一下。
他马上又笑道:“夫人看出来了。”并没有否认。
“有多喜欢?”
小丁眼睛看着我,我以为他要回答,然而语气却忽然转冷,道:“我有多喜欢她,与夫人有关吗?”
李欣鸢似并不在意他忽然的冷淡,笑道:“若曾被推下悬崖的人是皇帝,你会怎么样?”
她几句话全没头绪,似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却听得明白,小丁喜欢我,孩子也应是天生喜欢母亲的,若母亲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等同,我被推下悬崖与李心欣被推下悬崖对他的冲击应该是一样的,她现在的问题等于是在问当年她被耿渊推下悬崖,他作何感想?
只是她为何要如此拐弯抹角?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就是他的母亲?
小丁再聪明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睛看看我,却并不说话,转身,走了。
我和李欣鸢皆愣住,却听小丁道:“我现在才觉得随夫人来这里真的有点闲,回去了。”
我站起来,跟上几步,回头再看李欣鸢,不知怎的,她竟是满脸的泪水。
心中有极不好的感觉,她为何将小丁带来悬崖?为何死不承认自己就是他的生母?
“夫人?”我唤她。
她只是苦笑,道:“我早该在几十年前坠崖死了,却苟延到现在,此时亲生儿子却是不认我。”
我一惊:“夫人向耿大人说了身份吗?”
她笑,反问道:“皇帝以为他不知道吗?”
我更吃惊:“什么意思?”
“方才在账中与他对话,我言语几近挑明,以他的聪明应早已猜到?却只当未听,如今我带他来此处,直说我是被其父生生推下崖去,看他反应,他仍是全当不知,不是不认我,还是什么?”
“夫人为何不直说?或许夫人的暗示他真的不明白。”
李欣鸢看看我,“你尚年经,并不能懂分离几十年的真正意义,很多事会变,就如同我认识的耿渊会变得残忍,千柔还是婴儿时我便已与他分开,此时心性如何我全然不知,若我直言相认,他并不理会,你又叫我情何以堪?”
我一震,终于明白她为何在近乎已挑明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仍是不肯直说身份,几十年的分离,已是苍海桑田,再重的亲情也变得小心翼翼,她不明说,是不想让自己彻底失望,即使话语中几近挑明了身份,即使心里明白对方不想认自己,但只要没有明说,就可以认为是对方没有明白你的暗示,仍有希望;反之,如果直接挑明,说出身份,对方拒绝相认的话,那样便是彻底绝望了。
这是在自欺欺人啊。
“夫人,你这又何苦?”即使是英姿飒爽的李欣鸢也有软弱的时候。
她还是苦笑,拉住我的手道:“多谢皇帝这么关心我,我们还是回去吧,舒正言知道你离开军营定会着急。”
经她一说,我这才惊觉,方才着急竟没有与舒沐雪说一声,此时他定在找我了。

我忙拉过自己的马,准备上马回营,还未上马,却见才离开的小丁去而复返。
“怎么回事?”我看他表情严肃,觉得不对劲。
他下马,眼睛看着周围道:“有埋伏。”
“什么?”我一惊
“去路已被堵,四周都有埋伏。”
我忙望向四周,四周尽是黄沙,哪有人影?
“而且人数不少。”李欣鸢也在同时道。
我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正想发问,忽见空中有一个白色物体,如同纸鸢直飞过来,与此同时小丁出手,手中银光直向那白色物体飞去。
我这才看清那白色物体,竟是一人,她长袖一挥打飞小丁打出的匕首,平稳落地。
竟是月白衣。
“真是怨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月白衣仍是一身白衣,仍是美丽不可方物。
“是啊,月姑,好久不见了。”小丁居然还笑得出来。
月白衣并不理会他,眼睛直接看向我旁边的李欣鸢道:“我倒是谁这么面熟?原来是妹妹啊,原来你还活着。”
“托你的福,还活着。”李欣鸢居然也在笑,真是一对母子。
见两人都没有惧意,月白衣冷哼了声,又转向我,笑道:“真是不应该啊,皇帝居然只带了两个人出来,话说擒贼擒王,我擒了你,熙元军队是不是要不战而败了?”
他们都在笑,我也只好笑,却是苦笑,道:“好像是这样。”
“那么皇帝就随我走吧,”她朝我伸出手,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向小丁道,“对了,柔儿,那玉好像还在你身上吧,要不你把它给我,我饶了你的命?”
小丁微微和躬身,道:“谢月姑不杀之恩,只可惜我没带在身上。”
“鬼话!”月白衣忽然一巴掌挥过去,直接打在小丁脸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不放在身上,你把我当小孩子骗吗?”
小丁苍白的脸上立时现在一个大大的掌印,嘴角还有血淌下来,而他似全无感觉,仍是笑道:“不信的话,月姑可以搜我身。”
“搜你身?哼哼,”月白衣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带着毒物吗?我不会搜你身,我自会让你乖乖交出来。”
她话刚说完,只见小丁脸色一变,而月白衣的长袖已同时缠住了我的脖子。
“她是你的死**吧?若不交出来,我杀了她如何?”月白衣拉紧长袖。
小丁脸上笑容已不见,却仍从容,道:“她不是你的人质吗?我不信你会杀了她。”
“是吗?”脖间的缠劲忽然一紧,月白衣道:“人质可不止皇帝一个,不是还有你和我那妹妹吗?有你们也一样,我再问一遍,你交还是不交。”手上同时又用了几分力。
我只觉得头胀的快要爆掉,想说话已完全不可能,只能用眼瞪着月白衣。
“我交。”几乎没有挣扎,小丁已从怀间掏出一块用绒布包着的东西来,打开,就是那块黑玉。
“给我。”
“你先放了她。”
头一晕,颈间的力道顿消,月白衣一推,我已被小丁接住。
他将我护在身后,黑玉在掌间抛了抛,扔给月白衣。
月白衣接过,哈哈大笑,正待审视,忽然脸色一变,瞪着自己的手掌道:“你下毒?”
“没错。”小丁笑笑,“而且玉也是假的。”
我在身后也是吃了一惊,那日舒沐雪问小丁要回黑玉时也是同样的情形,若他扔给舒沐雪的假玉上也有毒,那后果不堪设想。
“擒贼擒王,说的没错,若我擒了你,不知你那些侯命的大军会不会就此不敢攻来?”小丁眼看着月白衣惊恐的蹲在地上,拿玉的手已全部变黑,口中嘲讽的说道,“月姑,你真是太大意了,拿到黑玉固然值得开心,但也不能失了防备。”
月白衣眼已变红,怒道:“你以为就凭这种小毒,便能制住我吗?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说着向小丁直扑过来,“”
她虽然中毒,不及方才敏捷,但武功了得,一时半会儿还能震住性,小丁武功并不高,眼下我和李欣鸢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眼看小丁便要无力招架。
“月白衣,你可想知道耿修的去向,”我急中生智,忽然想起那日在“春晖园”听混进来的舒庆春说耿修已被我们控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叫道,“他已被慕容山庄抓去,被挖了眼睛,跺了一条腿,还被切了命根子,他现在是个又聋又瘸,还不能人道的废人了。”我尽量往狠里说,只为让月白衣分心。
果然,月白衣忽然发疯般的狂叫一声,放开小丁,直接朝我扑来,我吃了一惊,往后急退,却哪里避得开,只能闭眼受死,以为就此一命呜呼,不想月白衣的身形忽然一顿,一口鲜血直喷向我,人也同时跌在地上,我回神一看,却是李欣鸢捡起刚才被打飞的匕首,直刺她的后背。
月白衣还要扑起,李欣鸢拔出匕首又刺下去,这才制住她,跌在地上人不住**,只一会儿就不动了。
死了吗?我整人个被吓得动弹不得,即使见过死伤场面,如此近的死亡却是第一次,何况她的血全喷在我脸上,我整个人懵了,忘了喘息,人像中了邪一样瞪着死去的月白衣。
“醒来,小昭。”一个巴掌直直打在我脸上,我犹如未觉,然后又是一巴掌,我这才觉得心里有样东西忽然缓过来,然后珍贵的空气同时进入我有胸腔。
“哇!”我捧住脸大哭。
人被用力的拥住,有只手不顾我脸上还有血,蛮横的将我的头压在他的颈间,那股气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
心跳极有力,怀抱极温暖,我却完全茫然
他向来只会伤害,从不安慰,此时却将我拥紧,是看我真的吓坏了吗?还是别的原因,我觉得手足不措,大哭着,在他怀间不知何去何从。
耳边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我同时被松开。
“有援军。”小丁看向四周,声音微哑。
我也看过去,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烟尘四起。
“应该是舒正言带人来了。”李欣鸢因为方才的劫杀已累极,人坐在地上道。
三人都因为忽来的援军一下子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人真的天生有危机感,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已死的月白衣,却看到刚才插在月白衣背上的匕首已被月白衣拔出来,握在手中向离她最近的李欣鸢直刺过去,我大惊,想倾身去挡,却已来不及。
“夫人,快躲!”我尖叫,同时那把匕首生生的**李欣鸢的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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