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第一，我相信我的剑也是第一，天下第一。
我是一名剑客，向我挑战的人不少，死在我剑下的人更多。我每天都用剑刺穿别人的喉咙，来染红我的人生，我喜欢血的味道。
一生中我只做过两件事，第一件是杀人，第二件是保护一个女人，我心爱的女人。
我何时学会杀人？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要从我的身世说起，但我对于自己的身世也不太清楚。我是个孤儿，自小就由师父收养。
师父说，我父母死的时候，也是我出生的时候，因为他是从层层尸首下把我捡回来的，我身上溅满着血，是我家族的血。那时，我的哭声震动天地，他就知道我必将是个非凡之人，而且我是“他”的儿子。
我问师父，“他”是谁，我的父亲？
师父说，以后我必定会知道的。然后，一声长叹就走了。
三岁的时候，师父就要我习武，一天练到晚的，我从未偷懒过，因为我肩负着复仇的信念。
师父说，我是练武奇才。七岁，我就学会了师父的所有本领。然后，他带我上山，要我在大自然中锻炼。
师父说，世上最深奥的武功是自然，只有了解宇宙苍生才能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
于是，我们就在山上住了两年，每天都赤手空拳地与猛兽切磋武艺，模仿一些动物的超凡动作。每天都在千丈瀑布的激流下静思，感受壮丽下蕴含的天道。每晚都在刺骨寒风的袭击下沉睡，尝试梦境中隐藏的剑气。
八岁的时候，不知师父从哪里给我弄来了把剑，剑身是红色的，血的颜色，剑柄上刻着两个字，怨。
师父说，这剑是用怨念打造的，是一把好剑，世上独一无二的剑，我父亲打的剑。
当我握住这把剑时，我感觉有样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是一股电流由剑注进了我的思想。自此，这把叫“怨”的剑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年的秋天，山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猎人，另一个是猎人的女儿。这年的秋天，我就有了朋友，有生以来的第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她是猎人的女儿，她的名字叫雪儿。
师父说，像我们这种人是不应该有朋友的，更何况武学的最高境界是要做到无情，只有无情才能随心所欲地发挥剑的快、准、狠，有情之剑易断。
我想，师父有这种感慨，是因为他也有一个好朋友，而且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没有因师父的劝告而断绝与雪儿的来往，因为我喜欢和雪儿在一起的感觉。那天望着雪儿红扑扑的脸，我莫名有了种想吻她的**时，我就知道，我心种下了一颗不能离开她的理由。那时，我就要她做我的女人。
九岁那年的冬天，师父把猎人杀了。当他打算杀雪儿时，他发觉我的剑刺过了他的胸膛。
师父没有怨恨，反而笑着对我说：“好，很好，我差点忘了你是为剑而生的人，哈哈哈哈……”然后，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眼睛。
那时，我不太懂他的意思，后来我明白他说的什么了。
雪儿很伤心，倒在我的怀里哭泣了。我也很想哭，但我的泪没有流出我的眼眶。我紧紧的抱着雪儿柔软的身躯，怕有一天我会失去她。
今年我十七岁，雪儿十六岁。我是一名出名的剑客，有数不清的人出钱要我杀人，出很高的价钱。
自从我杀了师父后，我每天都在杀人，杀别人要我杀的人，杀我要杀的人和杀要杀我的人，我只不杀一种，就是想杀雪儿的人，我要他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杀人只做两个动作，拔剑和收剑。别人都说我的剑很快，快到我似乎从未动过我的剑。我想，只是他们的境界差而已。
我杀人时，有一个很可怕的特征，就是眼睛变成血红色。
我身上从未留下过一道疤痕，所以我才领悟到“无敌是最寂寞”这句话，其实我一点都不感到寂寞，因为有雪儿在我身边，我感到的只有幸福。毕竟我的理想是第一，天下第一。
腊月十五，我期待这天的来临，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我要与江湖上美誉为“刀神”的人比武，听说他的刀很慢，却从没有人躲过他一刀。
今天是腊月十四，午夜，天空的星斗很美，明月也很美。
我站在悬崖边，观望着这个天下，这个天下似乎过于和平了，应该多造些混乱，才涌现出更多的英雄。
雪儿走过来，从后面抱着我，含泪说：“一，雪失去了爹，很怕再失去你。”
过了很久，我才缓缓转过头来，揉着雪儿的长发，柔声说：“雪，不用怕，你忘了吗，我的名字叫第一，我的剑也是第一，天下第一。”
“一，你能不能，为雪，不战。”雪儿好像化了很大力气把这话说完。
“能，但不是这一次，等我打败刀神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一。”雪儿紧紧地抱着我。
“雪。”我吻着雪儿的泪。
腊月十五，明月，猎风。
悬崖上站着三人，两男，一女，衣袂飘飘。两男对峙，女旁观。
“你是刀神。”我望着前面有点熟悉的身影说。
“我是，你是第一。”
“没错，我是第一。天下第一的第一。”
“好，看刀。”刀神轻轻拔刀，动作如历千年，刀锋划过了洪荒，划过了长空，划过了星河，最后划入了轮回。世界静止了，只有悬崖上的那颗参天大树归于尘土，整个天地烟尘飞扬。
“好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
“好眼力，还没人看透它的真面目，你算第一个。你知道它是用什么做的吗？”
“血。”
“不错，你是怎样知道的？”
“感觉，我天生对血有一种特别的感应。”
“这刀，名叫‘翼’，它是用天下恶人的血凝造而成的，每染一滴，每利一分。”
“是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的剑只为死人而拔。今天破例，看剑。”我手握剑鞘，“怨”发出了一声蜂鸣，天上的尘土重新凝聚成一颗参天大树，混成天然。
“怨剑。”刀神惊愕道，随即冷静了下来。
“你知道这剑的来历。”我冷冷的问。我一直打听我父亲是谁，可是他们连我手中握的是什么剑也不知道，所以他们都死在我剑下。
“在命运中，怨是应血而生的剑，而你是为剑而生的人。”
“我不信命，只要碍着我的，杀神，灭佛。我只想知道这把剑原主人是谁？”
“你。”
“我。”我冷然。
“怨从来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你。而你应该就是武林神话的儿子，十七年前的血婴。传说十七年前，武林神话在天角觅一奇石，自此闭门造剑。剑成之日，武林神话入魔，把剑融入有身孕的妻子体内，其妻承受不了剑的锐气而亡。而婴儿却与剑融为一体，吸取怨气，在母体内成长。最后，婴儿破体而出，两眼的血光在夜空中显得幽怨无比。”
“现在我想杀人了。”我心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眼球锐化血色，寒光一闪。我手握剑鞘，“怨”发出了一声蜂鸣，狂风卷起了漫天尘土，遮天闭月，一瞬间，本归光明的世界被黑暗吞没。
刀神缓缓闭上眼睛，脑海突然涌现出千万种无痕无迹的剑影，从四面八方射来。他缓缓拔刀，动作如历千年，天空，好像突然有了光，黑暗被硬生生的拉开了一条缝。
我动了，翩跹绝尘的舞步，怨风驰电掣的飞向他的喉咙，他没动，如同一尊冰雕，失去了生命的烙印。
怨的剑尖溅起了一簇血花，在冰冷的月色下，如同樱花在漫天绽放，纷纷飞扬。风一吹，不断凋零，不断飘逝。
雪儿的身影在我血瞳前，轻轻摇晃，轻盈得像一只蝴蝶。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的手在发抖，怨从我手中掉落在地，仿佛从此与我身体脱离，一阵一阵尖锐的忧伤从心脏上划过，划过，划过。
我看着雪儿被剑贯穿的胸膛，不断流出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掉在我血色的眼瞳里，然后，在心铺展开来。
雪儿倒在地上，我用手捧着她的脸，她对我说：
“一，他是你的父亲，我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你的身影，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他的泪水，我不想你失去父亲。”
我感受到我父亲魁梧的身躯轻微颤动。
“我会把他杀死的。”我抱着雪儿，漫不经心地笑了。
雪儿企盼而吃力地摇了摇头，目光开始涣散。
我低头，亲吻雪儿的眉毛。
怨回到我的手中，发出一声喜悦的蜂鸣。
我动了，我翩跹绝尘的舞步，怨风驰电掣的刺向我父亲的喉咙。我父亲神色坚定地望着我，他缓慢拔刀，动作如历天荒，怨与翼交错而过，我说：“你是我的父亲？”
“我是。”他点了点头，然后倒下了，血铺满了整个悬崖，蔓延到明月。
父亲，安息吧，你解脱了。
我抱起雪儿，她身体已冰冷了，但我从她晶莹无邪的瞳仁中听到她对我说话，她说：“一，你要坚强的话下去。”
我会的，我要自己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我的名字叫第一，我相信，我的剑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是第一，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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